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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无措化为了震惊。
一个强压愤怒的声音突兀的自阴影处传来。那声音还带着仿佛怒极的颤抖：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第70章 英雄（3）
布鲁斯无法接受，布鲁斯拒绝接受。
这年轻人自二楼的阴影缓步走出，他的表情前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厌烦。是的，厌烦。卢卡斯震惊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
布鲁斯看上去简直像只被入侵了领地的雄狮。刚见到这个蝙蝠侠时的仓皇与迷茫已彻底的消失了。蝙蝠侠不清楚他是如何说服了托马斯与玛莎，才再次独自一人走出了那个房间，但他也不想清楚。
更年长的韦恩先生，更年长的布鲁斯·韦恩依旧神色平静。他绝没有嘲讽的意思，他绝没有看不起这个‘自己’的意思。他的语气都很自然，自然的带着绝对的不容拒绝：
“我没有要决定你的事。如你所见，我是在和他商量。”这句话简直强词夺理。“我也并不是谁，布鲁斯。”
“我是平行世界的你。”
这句话仿佛带起了一阵无名阴风，好似有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布鲁斯的脖子。这个年轻人的神情中再次闪过了不容忽视的狼狈。有那么一瞬，卢卡斯甚至觉得他很委屈。
但布鲁斯的措辞却不委屈，也不客气。
“………简直可笑。”
“你说这话时自己相信吗？你不会觉得心虚吗？你在和卢卡斯商量？——不！你这是在威胁他，你这是-”
他顿了一下。布鲁斯简直咬牙切齿。但他的自尊堵住了他的嘴，他说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做出这种事。他怎么能、他怎么就敢主动暴露自己的软肋，以此压迫卢卡斯不再将他‘卷入危险’。布鲁斯看着另一个自己，他努力不再变得更加狼狈，但他动摇着的双眼却还是暴露了他。
……但蝙蝠侠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蝙蝠侠甚至不曾因此而感到失望。黑暗骑士的眼神并没因此变得温情，但也并为因此而更加冷酷。他再次开口，语气仿佛这理所应当：
“威胁？不。布鲁斯。这只是个合理的提案。”
“你想做的，我都可以替你完成。记得吗？我们有着同一张脸。所以无论是出现在台前帮助超人，还是更深入的调查出现平行穿越的原因，我都能替你去做。”
“而你，布鲁斯。你是托马斯与玛莎的独子。”
你应当珍惜这点。
卢卡斯感觉浑身发寒。他听出了蝙蝠侠的未尽之言，正因如此他甚至不敢继续抬头。他不敢看布鲁斯的表情，不敢想对方的心情。
这是相当冷酷也相当‘没错’的一番话。它的外壳冷的能冰冻太阳，但卢卡斯却能体会到被包裹进内核里的、属于蝙蝠侠的‘柔软’。正因如此他完全无法出言反驳，正因如此他知道布鲁斯必定已被点燃。
简直是恐怖。
卢卡斯希望自己能原地消失。他恨自己没有选择逃跑。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做出的规划绝对正确。”布鲁斯同样被冻住了。他的声音平稳又僵硬。“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必须找个替身，替我走我想走的路？”
是什么呢？
有个低低的声音这么朝布鲁斯问着。这个青年的呼吸又轻又短，他的心脏好似都不再跳了。这又是为什么？
他其实知道原因。
毕竟这个男人。这个布鲁斯。这个蝙蝠侠。他已向玛莎与托马斯解释过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那称得上解释。
‘在那个夜晚，我失去了你们’这句话含糊极了，但布鲁斯却瞬间明白了对方正在说些什么‘我变成了哥谭最富有的孤儿，阿尔弗雷德将我养大，我直视了我的恐惧、哥谭的罪恶，’有什么东西在布鲁斯的耳朵里轰鸣着，他明明完全听懂了对方在讲什么，却又似乎根本没懂‘我成了蝙蝠侠’
“我成了蝙蝠侠。”
蝙蝠侠的披风垂落地面。漆黑的、寂静的、引人生厌的。这是绝望。是毁灭与重生，是童年的恐惧，是另一个他的生存之道。
布鲁斯简直要为之作呕——他不是真的感到了恶心。他只是、他竟然真的感同身受——他几乎被那种绝望与压力压垮了。他为此脸色苍白，他因而不得不确定了：
对方比他更加优秀。不。准确点儿说，对方的精神简直是病态的崇高的无懈可击的。
这令布鲁斯大受打击。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大受打击。
他惊惧的看着另一个自己。那个完全不需要伸手索取，完全不需要试图取代他，就已经夺走了他父母一部分心、一部分爱的男人。漆黑的英雄也看着他，更年长也更强壮的布鲁斯似乎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不。你不明白，布鲁斯。你不必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这件事或许相当危险，你能提供的帮助很可能及不上它将为你带来的麻烦。”
布鲁斯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他的脚步相当虚浮，他相当的不确定——他当然要拒绝。他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想证明自己’。
但布鲁斯看着布鲁斯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被说服了，他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这是霸凌，是碾压，是不公平也不公正的对决。尚不到三十岁的布鲁斯·韦恩要怎么与那个蝙蝠侠对抗？这是不可能的。
这本该是不可能的。如果被迫沦为背景板的青年没有硬着头皮出声插话，布鲁斯就只能选择退却。
“不。不是这样。”卢卡斯的语气相当的干瘪。他好似一只快被太阳烤干的青蛙。“韦恩先生，你才刚来到这个世界，有很多事你还没搞清楚。”
卢卡斯成功的为自己搏来了蝙蝠侠的注视。但和布鲁斯不同，他根本就没看黑暗骑士。他根本就不敢。
“超人已和另一个超人约好了这段期间他不会轻易杀死罪犯，为此他们得到了不少情报。而另一个穿越而来英雄钢铁侠，他有穿越时间、改变未来的经验。”
“……布鲁斯需要提供的就只有技术支持而已。他旗帜鲜明的帮助赫尔南，其实更多的是想吸引外界的好奇与政府的重视。他不会有危险的，”
“我承诺过我会保护他。”
这话说的相当平铺直叙，基本是把‘他在利用我、我们’败在了台面上。蝙蝠侠的确听得微微一愣。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再次抬头看了眼那个一半身子都缩进了黑暗中的年轻‘自己’。
布鲁斯·韦恩面无表情。他即没出声赞同，也没表示反对。这的确令蝙蝠侠感到了惊讶。他本以为——他本以为这种关系起码也该是相互的。
……好吧。其实本来的确是相互的才对。毕竟布鲁斯曾主动要求卢卡斯在他堕落时将他杀死。但小法尔科内从没把那番话当真。他从没觉得自己会杀死布鲁斯韦恩。
沉默，略显尴尬的沉默。但尴尬的好似还是只有卢卡斯一人。蝙蝠侠不再温和平静的咄咄逼人，布鲁斯也停止了动摇与惊惶，安静的仿佛死了。
卢卡斯感觉自己好像是只被鹰隼包围了的母鸡。按道理他才是那个局外人，他甚至还留着永远冷酷暴君的血。但他却依旧是三人中最不安、最忐忑的那个。
这一幕竟莫名的有点儿好笑。起码始终神经紧绷的蝙蝠侠感到了好笑。这真是滑稽……他并没想到另一个自己竟和卢卡斯这样的人建立了这样的关系。
蝙蝠侠的站姿因此而变得轻松了一些。他摇了摇头，又看了眼那倔强的、固执的站着看他的布鲁斯。他其实还有几个疑问，这回倒都是针对卢卡斯的了……但他也能猜到此时年轻‘自己’的心情。他也不想继续刺激对方了。
算了。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的解释，卢卡斯先生。”
他重新戴回了面罩。卢卡斯跟着抬起了头，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不自在竟有一部分原因是刚刚的蝙蝠侠…过于私人化、过于‘布鲁斯’了。
带上面具的他更为自然。更加正常。
“……那好…”他话没说完。卢卡斯也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说那句‘叫我卢卡斯’。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法把话说完。因为楼上的布鲁斯竟然转身就走，融进了二楼的黑暗中。
卢卡斯怔了一下。他的视线追着那个无声离去的背影，而蝙蝠侠看着他的神色，再次莫名的笑了一下。
“我先走了。抱歉打扰你这么久。”
这句话温和的不可思议，更像是他是‘韦恩先生’时使用的社交辞令。
但卢卡斯已注意不到这么多了。他慌乱的点了下头，甚至没都没目送他曾经的偶像幽灵般的消失。
他匆忙的蹿上了二楼，追赶着布鲁斯离开的脚步。
第71章 英雄（4）
布鲁斯感到厌烦。布鲁斯莫名愤怒。
他的呼吸的频率变得相当绵长，好似在强压着某种情绪。这种情绪彻底扰乱了他的思考。
或许玛莎会觉得那是悲伤，但恐怕托马斯会认为他想要发怒。这是无论如何都与‘冷静’‘克制’等美行扯不上关系的感情。这让布鲁斯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他非常迷茫。
这个青年穿梭于漆黑一片的二楼。他年幼时便常常与父亲一起出入这种哥谭的标志建筑物，应酬着那些不知立场的哥谭名流。布鲁斯从没多么喜欢这里，但却也从未产生如今这种程度的疏离感。他简直像只头次见到蝙蝠的凤凰，被那黑漆漆的、既不是飞鸟也不是走兽的怪物吓坏了。
——但，他并不是被吓坏了。不是。
小韦恩先生的步伐快急了。他一往无前似的七拐八拐，如果不是卢卡斯的夜视能力相当优秀，恐怕根本就追不到他。
其实也不能说是卢卡斯追上了他。当慌张忐忑的法尔科内先生察觉到对方停下了脚后，他竟也莫名其妙的站在了原地。卢卡斯在这一片漆黑中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他在想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毫不犹豫的追了过来？
金发青年陷入了茫然。他清楚自己是多么的笨拙，也大致能理解此时布鲁斯的心情会是多么的复杂。那么问题来了，他见到对方后要说什么？如果布鲁斯陷入低迷、如果布鲁斯感到愤怒——那他又能帮上对方什么？
卢卡斯简直想要苦笑。他察觉自己真的更像个人类了。如果这发生在一个月以前，他或许仔细思考，然后沉默一阵儿，默默走开。这是相当理性的判断，如果布鲁斯足够重要，他可能还会反过来要求蝙蝠侠别再出现在韦恩一家的面前。
但现在的卢卡斯…卢卡斯只虚握了下拳头，算是给自己鼓了鼓劲，就硬着头皮穿过了最后的拐角。
他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如果看到了布鲁斯韦恩的眼泪，那就当没发现对方，直接从窗户跳下去；如果布鲁斯正默默发怒，他就等待对方自己平息……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小韦恩一脸平静的向他道歉这一场闹剧。这是卢卡斯最不想看到的。
……但等他真的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布鲁斯·韦恩。他却又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卢卡斯感觉自己浑身发僵，他又一次停住了脚步，不敢继续靠近。
此时的状况并没多么超乎他的意料，也不是那种会令他们一起陷入尴尬的翻车现场。但卢卡斯依旧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冲动，因为-
“卢卡斯。”
布鲁斯的声音非常平静，除了比往日更低哑，还有些莫名的干涩外再无异常。
很明显，背靠柱子、不肯看向他的小韦恩明显想和他谈谈。
对方就是在等他追上。
这莫名其妙的把卢卡斯吓坏了。
“和我说点儿什么。”
这是个肯定句。布鲁斯的声音相当平稳，但再怎么平稳卢卡斯却也能品出对方此时的‘脆弱’。这令他木木然的寒毛直立。
其一，脆弱的韦恩意味着加倍的危险，哪怕对方并不是蝙蝠侠。其二，这似乎是个没理由拒绝的要求。毕竟是他主动追了上来。
但这却令卢卡斯感到了毛骨悚然。他并不是个聪明的人，他甚至不完全是个‘人’。他其实很清楚自己该说什么——说些安慰的话语，说些能让布鲁斯感觉‘好一点’的话……但是，但问题在于，
布鲁斯想听的是这些吗？
布鲁斯和他不一样，布鲁斯是个聪明人。是个被他喜欢着的人。
“……好啊。”
“那你想听些什么的？布鲁斯？”
……
…………
………………
布鲁斯并没告诉卢卡斯他想听些什么。他是低落的、茫然的、愤怒的。这三种感情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前所未有不自信的布鲁斯·韦恩。
这似乎不太符合逻辑。这种心态似乎也和他刚刚与蝙蝠侠对峙时表露出的态度截然相反。但事实如此，布鲁斯并未厌恶、怀疑另一个自己。他只是沉闷的开始了自我质疑。
多少年了？布鲁斯不清楚。但他似乎很早便是个相当优秀有为的继承人了。他生活在赞美中，儿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许许多多的富家子弟会在这铺满鲜花、一切顺利的世界里止步不前，但他没有。他以为自己不曾为此感到骄傲，他以为自己能早早意识到哥谭背后有着其他棋手已经难能可贵。他也曾赌上性命加入这个游戏，他也得到了超人的另眼相看。
然而
然而另一个他……另一个布鲁斯·韦恩，却选择跳出这个牌局。他不是棋子更不是棋手，他成了吞噬罪恶、守护哥谭的石像鬼。
那个漆黑的男人好似一尊无情的雕像。布鲁斯清楚另一个自己在观察、在计算、在试探、在毫无动摇的，无情的看着，保护着这个世界。
布鲁斯看着他，感觉对方好像一个黑色的漩涡。他在那个漆黑的孔洞里看不见自己，他只看到了冰冷的决心，与意志力凝成的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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