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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绎抿唇，感到了一丝歉意。
“抱歉，我只是没想这么快。”
他对南小槿很有好感，但是却没有迫切在一起的欲望。在他的设想中，这一切应该是在慢慢的相处中，水到渠成的。如果真的要在一起，也应该是他觉得到了那个时刻，然后再由他提出来。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渴望爱情，或许很大一部分是渴望被人爱慕、渴望有人关爱，但赵绎却从来不缺少这些。因此他在感情上显得迟钝，显得不解风情……或许更多的只是一种‘随意’。
其实想也知道，像南小槿这样腼腆的女孩子，她愿意给游戏上的好友发照片，又在发照片的第一天约人出去玩，之后更是时常来找他……就能看出，对她来说，这段感情的起点并不是在他们互相告知了身份的那天、
而是在更久、更久以前。
赵绎的喜欢才堪堪到了一半的时候，南小槿的喜欢早已溢满了整个瓶罐。
“我知道我对你的喜欢，远远大过你对我的喜欢……”南小槿眼中泛着泪，唇角却带笑，“没关系，一点点就够了。”
我会慢慢教你，一步一步带着你。
赵绎用指腹为她擦了擦眼泪。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了南小槿的肩膀上。
“很晚了，这里越来越凉，我送你回去吧。”赵绎说。
等听到两人离开的脚步声，朝辞转过身，背对着一块巨大的松柏，缓缓跌落。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是一个女孩，和赵绎从小一起长大。在初中时有了朦胧的爱慕，在高中互相表白，他们考入同一所大学，在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梦里他们慢慢地老了，最终在一处草地上，远处是他们的儿孙，而他们在相拥。
在微风和花香中，在孙辈们的嬉闹下，他们永久闭上了眼睛。
他们逝去了，但梦里的朝辞的思维还在继续。
他没有醒来，但却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一场梦。
他看着相拥若眠的两人，轻声呢喃着：我愿在此刻停止生命。
…………
南小槿和赵绎在一起了，这样的新闻第二天就被其他人知道了。
这些少爷小姐们起哄着，在嬉闹中南小槿躲进了赵绎的怀里。
朝辞将自己隐在人群中，喟叹着：是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孩。
赵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要说他跟不上时代，游戏、滑雪、跳伞、滑翔翼……甚至山地速降，没有他不爱玩的。
但是你要说他很跟得上时代，可他在某些方便又迟钝的可怕，至少他不关注娱乐至死的网络，也不知道现代人谈恋爱的利益是在社交平台上广而告之。
因此一个晚上过去，他和南小槿的任何社交平台都没有多任何一条动态。
但是在这时，所有人却都知道了他们的恋情。
赵绎是不会特地向人说的。
是个女孩的小心机罢了……如果忽略心中的酸涩，朝辞对此甚至是欣赏和赞同的。
让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恋情，对这段还很脆弱的感情自然是有利无害的。
随着他们从瑞士回来，那些大嘴巴的少爷小姐们也都把这个消息奔走相告，一时间，学校里只要不是消息太过闭塞的人，都知道赵绎和南小槿在一起了。
而南小槿比朝辞想得还要聪明，还要勇敢。
要主动来和女孩约会，要在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和女孩一起度过，要在适当的时机去牵手、相拥、和亲吻……这些寻常人理所当然知道的事情，却是南小槿一点点教赵绎知道了。
她将在感情上迟钝的赵绎，一点点教成了一个合格的男友。
她用温柔和爱慕，还有无与伦比的耐心，一点点看着赵绎那个盛着喜欢的瓶子蓄满。
一转眼，他们都已经高三下学期了。
朝辞在宿舍里翻着拉丁语的相关书籍，另一头的赵绎在数学教材上写写画画。
这场景看似寻常，却是极为难得。因为从前的赵绎在宿舍里绝不会学习，睡觉和打游戏就是他对宿舍最大的尊重。
当然，现在他也不会学习。
他拿着数学教材钻研，不是在钻研题目怎么写，只是在钻研要怎么把这些知识点以南小槿能够理解的方式讲解给她听罢了。
南小槿的成绩上个国内排名靠后的985不成问题，但是在他们年段里也只是堪堪前百罢了。
想与赵绎考一个大学，希望极其渺茫。
南小槿嘴上不说，最近确实在拼命学习。可说实话，她的成绩已经算是很优异了，到了这个地步，每想进一步都犹如天堑。
因此赵绎也是嘴上没说，却在宿舍里一直拿着那些数学难题在看。
第151章 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四）
“陈老师让我问问你这一次的竞赛还去不去。”朝辞从书前抬头, 随口问他。
竞赛这事，一般主力都是高二。朝辞和赵绎两人从高一开始就去参加竞赛，朝辞的成绩本来就优异, 赵绎虽然总体成绩比不上他, 但是理科方面和朝辞相差无几。高一时, 他俩成绩也很不错，但是都没进国家队。高二时进了国家队, 还在摘了几个金奖，获得了top2的保送名额。
因此高三这一次的竞赛他们可以不用去了, 但是去年他们两人也的确是给学校带来了难得的好成绩, 因此老师和校方还是希望他们能再去一次。
“不去。”赵绎没有分毫犹豫就拒绝了，“省赛的时间和小槿的生日撞了。”
“行, 那我就跟陈老师说你不去。”朝辞点头, 也不意外。
现在是三月初，省赛的时间在四月末, 南小槿的生日也是。
四月二十八号。
说到这，赵绎将目光从数学教辅书中抬起来, 突然问：“你说她生日，我要送什么？”
“唔……”
朝辞虽然从前比赵绎更懂女孩子一些, 但毕竟他没交过女朋友, 甚至也不是个异性恋, 在这种事情上也也是有些麻爪。
“包？首饰？香水？……这次生日过了她应该就成年了吧，要不送车？”朝辞把自己想到的都举例了出来。
“好像都行。”赵绎仔细思考, “好像又都不太对。”
“那你自己想吧, 反正你送什么她都喜欢。”朝辞说。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南小槿甚至都没等到这一次生日。
…………
要是去问朝辞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赵绎的，那大概是初中。
从前他只是这群光鲜亮丽的人中的一个肮脏卑贱者, 是赵绎给予了他重生，让他身躯不至于饥寒，让他魂灵不至于卑弱。
绝大部分的人，哪怕生活再不如意，也有一二在乎他的人。
但之前的朝辞没有。他的父亲将他视为累赘，避之不及，他的母亲将他作为攀权附势的工具，又在他出生之时辞世。两个原本就有关爱他的天职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旁人。
人生第一个七年造成的影响，或许会远胜于之后的任何一个七年。
所以哪怕后来的朝辞衣食无忧、受人追捧，乃至到现在的锦衣玉食、光芒万丈，骨子里他还是那个无根浮萍的朝辞。
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与世界剥离的朝辞。
而赵绎才是那个唯一的纽带。那生命之锁扣在这个与他同龄的少年身上，让朝辞得以有所依。
小学的时候，朝辞就将赵绎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而等他十二三岁，情窦初开时，他才意识到这样的重视并不单纯。
十四岁第一次梦遗，他想的是赵绎。
这样过于逾越的想法令朝辞不安，甚至是羞耻。他谁也没说，将这份感情死死的埋在心里。
后来，他也渐渐知道了同性恋这个群体，慢慢了解这个圈子。
这个群体的发现，首先是给朝辞了安定。让他知道，他并非是病，也不是惊世骇俗，他只是喜欢同性。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与他一样，他并不过于特殊。
但渐渐的，随着对这个群体的了解越发深入，他又生起了恐慌和绝望。
所有人都告诉他，喜欢上一个直男，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而掰弯一个直男，更加是一件不道德的行为。
道德和朝辞无关。
别人眼里的朝辞谦逊有礼，优秀正直……但这只是朝辞为了适应环境而做的伪装。道德感对他而言更是只是一件为了生存而披上的外衣，真正的朝辞，骨子里没有任何的所谓道德。
但是赵绎却是朝辞的命。
掰弯直男，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它只会让朝辞和赵绎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的喜爱对赵绎来说，唯有恶心。
但是朝辞到底是抱有幻想的，或许赵绎有那么一丝可能，他也是喜欢同性，又或者他是个双性恋……
而南小槿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最后一丝的幻想。
也让他就此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或许这一段恋情中，也少不了他的影子。
他告诉赵绎，在恋爱中不可永远是一方主动，为他出谋划策了数次主动的约会，也打了数次的掩护。他帮赵绎挑选过礼物，谋划过惊喜，在他们吵架时开导……这场恋情中，南小槿在前面拉着赵绎，而朝辞也在他身后推着他。
他见过他们第一次牵手、拥抱，和第一次亲吻。
至少他没有错过赵绎这样的人生阶段。
以后他还会看到他们步入婚姻殿堂，结婚生子，最终白发苍苍时，他还可以用好友的身份，去看望他们。
梦里的朝辞所渴望的一切，都会由南小槿来实现。
有了南小槿，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喜欢上别人是这个样子，他也会温柔，也会哄人，也会伏低做小，也会迫不及待地亲吻。
痛苦吗？嫉妒吗？——怎么可能不会。
但是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和赵绎没有可能，所以他也打心底祝愿南小槿和赵绎能走到最后。
这样好的女孩，不该被辜负。
而他深爱着的赵绎，也理应获得幸福。
但他和赵绎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段恋情在高中毕业前，就猝不及防地划上了刺耳的休止符。
这并非是由于他们的情感出现了危机，而是另一种更加难以调和的困境。
这是说来，还是赵绎上一辈的遗留问题。
赵绎虽然是朝家正正经经的大少爷，但起初时，他的父亲并不是。
被赵绎喊“爷爷”的赵家老爷子，并非是他的爷爷，而是舅公，也就是说，赵家老爷子的妹妹，才是赵绎的奶奶。
赵绎的奶奶很早就亡故了，只留下赵绎父亲这一个子嗣。赵老爷子和妹妹的感情极好，在她亡故后悲痛不已，也将赵绎的父亲养在膝下，视如己出。
那时，赵绎的父亲七岁，而赵老爷子也早已有了一个比赵绎父亲大八岁的长子，赵盛。
直到赵绎的父亲成年，赵老爷子也没有其他儿子出生。因此赵盛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赵氏继承人选，哪怕他并不优秀。
但后来，赵老爷子堪堪把部分权力交给他时，他就让赵氏亏损了上百亿。他好色荒淫，好赌昏聩，甚至后来还染上了吸毒的毛病。这样的消息一旦被外人知道，不堪设想。
赵老爷子忍无可忍，而同时，赵绎的父亲却表现得优异无比。
最终赵老爷子将赵盛送入了戒毒所，又彻底将赵绎的父亲过继到了他的膝下，赵绎的父亲从此将原本的沈姓改做赵姓，成了赵氏的继承人。
等四年后赵盛从戒毒所出来，赵绎的父亲也早已牢牢掌握了赵氏的大权，早已没了赵盛什么事了。
赵老爷子到底是念旧情，将一些核心产业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交给了他，赵盛虽然失去了赵氏帝国，但有了这些，到底还是能站在金字塔顶端。
但是他并不甘心，这对他而言太可笑了。他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到头来财产却落到了一个外人头上。
他谋划了数年，在前不久勾结了其他公司，将极其重要的内部信息透露给他们，在赵氏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后，又在股市上对赵氏展开了猛烈攻击，企图做空赵氏，吞了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但是赵盛这样吸毒好赌的人，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样，赵父却是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这场攻击最终以赵盛和他的几个合作势力的身败名裂、彻底破产告终。
甚至还牵扯出了一件陈年往事。
当初赵绎之所以二年级时突然转学到朝辞的学校，并非没有原因。而是赵绎在原来的学校中被人绑架，关了两天才险险被救回来，赵父赵母担心他留下阴影，所以才给他转学，想让他换个环境。
那个绑架赵绎的人，原本一口咬死自己就是为了求财，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居然也是赵盛授意谋划。
赵盛彻底惹怒了老爷子，最终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判了三十年。
而那和赵盛合作的几个势力中，就有南小槿的家族。
而这一切，他们三人都不知情。
等到那天，看见赵氏的股市被人攻击，差点跌停后又猛地上涨，同时伴随着几个集团的破产，其中就有南小槿家的公司，赵绎和朝辞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小槿的父亲当天跳楼，人死账消。
而赵绎和朝辞焦虑了一整个晚上，赵绎如何给南小槿发消息，她都没有回音。等第二天他们上课，隔壁班的那个属于南小槿的位置，也空了。
只留下一封信，是南小槿的好朋友红着眼交给赵绎的。
赵绎打开看了：
赵绎，我和妈妈要去国外了。具体去哪个国家，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要去问，没有人会知道的。
这次你家里发生的事情，很对不起。我知道你愿意相信我。相信我在此之前对此毫不知情，也愿意像从前那般看我，知道我与爸爸并不相同。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发现人生居然这么无奈。从前我以为能让你喜欢上我，一切都迎刃而解。但我现在才知道，两个人哪怕互相喜欢，也总有太多的理由阻拦。
我真的好喜欢你，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更加喜欢的人了。但我不能为你留下，也留不下来，很抱歉。
想想还是有些难过，我好不容易将你变得这么好，但是却要便宜另外一个女孩了。但我还是祝你能够遇到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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