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徐美音早早睡下后,江遇才算能出门。
他和訾落一起上了顶楼,旁边放了几罐啤酒,他们晃着腿一起抬头看夜空。七月的天一直都挺好,每晚都有星星,璀璨耀眼。
江遇灌了自己一罐啤酒,訾落没拦他。
太苦了,喝到最后难以下咽,江遇皱皱眉头:“落落。”
訾落应了声:“嗯。”
他抬头望着天:“你说,什么时候会再有流星呢?”
訾落没说话,江遇看着他的侧脸,笑着说:“我想和你一起看一次流星。”
“会有的。”訾落转头看他,伸手抚摸他的耳垂,小声地说,“再等等。”
他们呆到很晚,谁都没有提出回房间。夜里有风,訾落把外套套在江遇身上,互相依偎着说话,说几句停一会儿,在沉默的时间里,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谁也没有提下个月他们就要分开的事情。
江遇喝了两罐啤酒,脑袋晕晕乎乎,懒散的不愿意走路:“就在这睡吧……”
“不行,风太大。”訾落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背你。”
江遇睁眼看着他的背影,把身上外套拿下来,从前面裹住了他。他并没有让訾落背,只是从后面抱紧了,说:“走吧。”
孟璐来的时候带来了孟醇心一起,自从她帮忙管理这个店之后总会忙得不着家,她过来问徐美音货的事情,离开时让孟醇心留下。
江遇和訾落去买了菜,回来后进了厨房。孟醇心在客厅里坐的无聊,走到院子里逗三百。
三百不断冲她摇尾巴,乱躲,不肯让她摸,脖子间挂的铃铛一直在响,孟醇心身体不好,追了一会儿不追了。
“江遇哥。”孟醇心开口,问出了包括高二学生心里的疑问,“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江遇还在洗菜,一手的水:“是啊。”
小姑娘也是有眼力见一个人,看了眼訾落不说话了。
吃完饭后孟醇心帮忙打扫了卫生,坐在客厅里掏出书本写作业,江遇看了一眼徐美音的房门露了一点缝隙,脚步停在门口对孟醇心说:“我在隔壁,有事喊我。”
孟醇心点头。
江遇进訾家大院时一个人也没看见,訾落的房门没关,他望过去,却猛地停了脚步。
外面的烈阳照进了屋,满地的阳光,訾落的身影静静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脸上洒满了金色光芒,江遇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A大录取通知书。
他就那样看着,江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许是想得入神,訾落并未发现门外多了道身影,江遇看他看了很久,手紧紧握成拳,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他回家把门反锁,掏出了那盒烟。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徐美音,他出门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虽说訾落也会帮忙,但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晚上会开着语音,又或者开着视频,聊了几句又变得安静。
谁都没有提,可是谁都清楚。江遇到现在都不敢去问訾落关于A大的事情,哪怕是调侃一句“你到时候不准和别人一起看樱花”都没有勇气,关于A大的一切,明明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条垃圾短信,江遇看了一眼,却在扫到一行数字的时候整个人呆住。
7月31日。
江遇揉了揉眼睛,闻到了手指尖的淡淡烟草味。他回到床上趴着,拿着录音娃娃摆弄了半天,力道一下比一下重,似乎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指上,他抓紧了熊娃娃,最后猛地放松下来。
他用熊娃娃把脸埋住,深深吸了几口气。
夜晚安静,江遇独自一人爬上了顶楼,他晃荡着腿喝着啤酒看着远处一户户人家,手机响得时候,江遇刚好看见了院子里的訾落。
訾落听见了声音,抬头望过去,江遇朝他招了招手。
两家只隔了道墙,顶楼几乎相接,訾落翻了个栏杆到了他身边,却发现这人身旁已经有四个空的啤酒瓶了。
而借着夜晚的光,訾落看清了江遇已经开始迷离的双眼,正傻乎乎望着他笑。
他什么都没问,挨着他坐下,江遇手里还握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开口道:“落落。”
訾落没出声。
江遇也不介意,只是又喊了声,落落。
彼此都足足沉默了三十秒钟。
江遇看着前方,小声地问:“……A大的樱花什么时候会开?”
訾落沉默了一会儿,江遇耐心在等,几秒后听见他说:“不知道。”
“啊,”江遇晃了晃手里的酒瓶,“那,如果开花了,你能不能拍照给我看?”
訾落不说话。
“你能不能拍给我看?”江遇身子歪了歪,用酒瓶抵着他胸口,醉意浓浓,却又非常清醒地说,“你不要,和别人一起看……”
他低着脑袋,说完这句话就不出声了,訾落一直看着他,半晌,伸手扶住了他歪歪扭扭的身体。
江遇却猛地坐直,泛着水光的眼眸一抬,看了他几眼又移开,抬头把剩下半瓶啤酒往肚子里灌。訾落皱起了眉头,抿着的唇分开来:“江遇。”
见他不理,訾落直接把酒瓶夺下来,声音微微提高了些:“不要再喝了!”
没吞进口中的酒顺着下巴滑下,湿了领口,江遇用手撑着地才勉强坐得稳,他目光那样沉,看着訾落:“……我酒量好着呢。”
江遇没等他说话,也没去看他:“你知道明天几号了吗?”
訾落喉间微微一紧,江遇笑了声:“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明天就是八月了。”
“落落,”江遇说,“你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走了。”
訾落捏紧了酒瓶,抬头把剩下的一口气喝了干净,他转头迎上江遇带着笑的眼神,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却发现说不出什么。
“时间要是能停下就好了。”江遇喃喃着,“或者倒退,退到哪一天呢……啊,好难选择,哪一天都很开心。”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江遇抓住他的手,逐渐用力,越来越用力,他认认真真盯着訾落看了会儿,看了半天扑哧一声笑了,笑得东倒西歪:“我说情话呢,你给点反应啊。”
江遇笑得眼睛红了一圈,伸手要去开酒,訾落直接拉住他的胳膊往前一带,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
两个人嘴巴里都是浓郁的酒气,凑在一起更是醉人,彼此气息火热,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接吻带着焦灼,慌乱,不安,不甘,牙齿一直磕磕碰碰,却还是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江遇身子前倾抱紧了訾落,张开嘴巴去咬他的唇,可他力气不及訾落,接吻技巧不如訾落,没一会儿身子就软了下来。
訾落还是没放过他,夏季的夜晚热浪滚滚,没有空调,俩人身上都出了细密的汗。江遇被摁在地上,背后是坚硬冰凉的地面,前面是步步紧逼的訾落,他脑袋晕,也不想躲。
“……想疯吗?”訾落把他锁在臂弯里,声音很小,听着多了丝魅惑,“我陪你,江遇,别怕。”
江遇闭着眼睛咬紧了唇,发出了一声不明显的呜咽:“我只是……”
訾落侧着身子看他,手上动作没停,低下头在他通红的耳畔上落下一吻。
江遇被他折磨得眼角挂泪,蜷缩着身体往他怀里躲,把所有声音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他只是希望时间别走得那么快而已。
訾落的衣服被他蹭得不成样子,江遇缓过来后才从他怀里慢慢挪动,一抬头看见訾落的手垂在那儿,身边没有纸,他没办法擦掉。
喝醉了的江遇挺疯,抓住一点一点舔了干净,又挨个亲了亲。
訾落彻底被他打败,把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放在他眼前,掌心里的东西在月色下泛着光,江遇看清了,那是一把钥匙。
“什么?”
訾落看着他:“那间屋子的钥匙。”
江遇愣了几秒:“A市的那间……?”
“嗯。”訾落擦了擦他泛红的眼睛,“那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江遇抬头看他,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
“江遇,没人不怕分离,我也怕。”訾落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声音轻得像说悄悄话,“我一想到你要留在这里,我就想不顾一切不顾后果的带你离开,但是不行。”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决定。”訾落说,“从S市坐车到A市只需要四个小时,你要是实在过不去,那我也可以回来,所以你看,其实也没关系的,挺好的。”
江遇抱着他,闭上了眼睛又睁开。訾落这样安慰着他,他心里也在安慰着自己,他只能接受,除了这样,眼下没有别的办法。
“那,”江遇小声道,“明天我要看家居用品,拖鞋买两双,牙刷和毛巾,我都要买两个。”
訾落把他箍在怀中:“好。”
江遇又闷了一会儿:“我要送你过去。”
訾落的回答隔了好久,再次应了声:“好。”
夜里起了风,江遇一身酒气,身上还沾了些灰尘,訾落给他拍了干净,把酒瓶摆放好,慢慢带着他下了楼去了浴室,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
这一晚他睡在了訾落房间里,他酒劲未散,在浴室又被訾落折腾得够呛,这会儿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訾落看他一眼,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在他身边躺下来。
江遇的手往身边探,摸到他之后往他怀里钻,腿插.进他的腿间,找了一个舒适有安全感的姿势。
“江遇。”
訾落以为他睡熟了,没想到还是听见了哼哼声,算是一声回应。
他轻笑:“没事,睡吧。”
江遇又哼了声,嗓音哑着:“那,晚安。”
第94章
江遇在屋子里逛某宝,拖鞋之类的都已经看好了,他这会儿正在选窗帘。可是款式太多,类型太多,越看越拿不定主意,江遇把手机收起来,决定出门去找訾落。
徐美音的房门没有一天是关上的,孟醇心在一旁陪着她,她正坐在床上看窗外,气色依旧没有恢复过来。
余光看见一道身影,徐美音猛地变得警惕:“你上哪儿去?”
江遇知道她会问,脚步特意放慢:“落落家。”
孟醇心冲他使眼色,说:“你去吧,我在这陪着阿姨。”
到院子里江遇都还能感受到徐美音的视线放在他身上没移开,他去死胡同里抽了根烟,进訾落家里先在院子里洗了洗手,再抬头时看见了谢小安。
“谢姨。”江遇喊了声,“您没上班?”
三百听见声音兴奋地跑了出来,谢小安手里拿着包,看样子准备出门了:“这就去了,本来想中午回来做点饭给落落吃,但好像他的饮食都不用我担心了。”
江遇做饭会加上訾落那份,他笑了笑:“挺好啊,您不用那么辛苦了。”
“辛苦什么呀,当父母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她说完微微一愣,越过他,“进去找落落吧,外面太热了。”
三百胖了一圈儿,江遇把它抱起来进了屋,看见訾落坐在电脑前:“干什么呢?”
“查点资料。”訾落挠挠三百的脑袋,对江遇说,“放下它吧,它最近有点掉毛。”
江遇低头一看,衣服上果然沾了点三百的狗毛,他拍了几下,拿出手机给訾落看:“你看这几款哪个好?”
他一靠近訾落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訾落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他挑好的几款,选择了深蓝色的:“就这个吧。”
江遇和他一起坐在书桌前:“出去逛逛?”
訾落看他:“阿姨让你出去么?”
“没事,孟醇心陪着呢。”
漳城只是北方的一个小城市,并不大,生活节奏慢,物价低,工资也不高,按照一些人的说法就是适合养老。他们出去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那样漫无目的地走,去了一马路,又下到了二马路,江遇看见路边有摆摊洗照片的,拉着訾落停下。
老板是个年轻人,开着车来的,江遇把照片选好后发了过去,老板看见足足几十张的照片愣在那儿,又抬头去看俩人。
江遇的回视坦坦荡荡。
所有的照片洗了两份,江遇付了钱,把照片整理好塞訾落手里几十张,自己留了同样一份:“带它走吧,想我了就看看它。”
訾落一张一张的看,视线停下,那是一张江遇偷亲他的照片。
他们走到了市一中,放假期间学校里没人,一中大门上的字在阳光下更加明亮,江遇抬头看了一会儿,听见手机响。
几个人的小群很热闹,说要在离开漳城前再聚一聚,选在了这个月的20号。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遇有点失眠,房间开着夜灯,他睁着眼看天花板。夜里寂静,能听见窗外传来的蛐蛐声,他翻了个身,揪着熊娃娃的腿。
半小时已过,他还是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被叫醒时他眼睛酸涩的厉害,打开门后看见了孟醇心,孟醇心没想到他还没起,愣在门外:“啊,我吵到你睡觉了?”
江遇摇头,洗漱完回来后看见徐美音从屋里出来:“我去做饭。”
“别做了江遇哥,我从外面买了早饭。”孟醇心喊住他,“你吃点吧,还热着。”
聚餐的事情江遇跟徐美音提了一下,她并没有反对,只是闷声不说话。这一天江遇叫来了孟醇心,有人陪着他放心一些。
其他几个人已经提前到了包间,江遇和訾落是最后到的,推开门的时候周烁烁又咋呼道:“我们S市理科状元来了,大家欢迎!”
其余人还真的配合鼓了掌,訾落任他们闹,拉着江遇坐下。侯意看了看訾落,又看了眼江遇,什么都没说,把菜单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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