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渐渐认可了魏啸川,觉得由他来继承魏家大院再合适不过了,也把自己药袋儿里的那些东西倾囊相授。
不过商会里质疑魏啸川的大有人在。看到钱老爷子和林渔聊得开心,坐在一旁的孔晨海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你就是魏啸川娶回家的那个小戏子?”
林渔脑袋轰的一声,身体僵直。
孔晨海二十多岁的年纪,是镇上药材管理局副局长的儿子,仗着自己老爹的关系横行霸道,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真本事,盯着协会会长的位置很久了。不过在钱老爷子的支持下,大家都有意向推举魏啸川出任这个位置,这让孔晨海十分不情愿。
“长得确实不错啊,要我我也想娶回家去,看着也养眼啊。”他语带嘲讽地说,“来都来了,不给我们唱一段?”
“晨海,你说的是什么话?”钱老爷子训斥孔晨海,用力敲了一下手里的拐杖。
“我说得是事实啊,这不明摆着的,京西镇还有谁不知道他魏啸川娶了个男人吗?”
林渔握紧了双手,他不太想听这个人讲话。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些。”林渔说,“我家少爷他人很好。”
“你家少爷?”孔晨海轻蔑地笑了起来,继而又开始嘲讽:“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啦?”
“我是少爷的家人,那少爷自然是我家的,我不允许有人这么说少爷,所以请您斟酌一下再开口。”
虽然说着狠话,可林渔心里不免开始发慌,他想自己的表情和脸色一定十分难看,声音也暗哑难听。
可他就是气不过这人污蔑魏啸川,他宁愿自己被说“戏子”也不想听到有人说少爷一个字的不好。
孔晨海这个人喜欢狐假虎威,总喜欢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威胁人,实际上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他爹当年在镇上也是独霸一方,虽然他爹已经去世几年了,可毕竟还有之前的威严,大家伙儿也就不愿和他一般见识,还有一点孔晨海心术不正,怕他疯狗背后咬人。
第一次见到有人和孔晨海起争端,两人不免吸引了大伙的目光。
这似乎是正中孔晨海下怀,只听他哈哈大笑起来:“那我问问你,魏啸川他能动你吗?”
林渔的脸一下就红了,手心儿里开始冒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里一样,“您这样的身份打听别人家的私事儿是不是不太合适?传出去的话对您影响不好吧,是不是有损您的名声?”
孔晨海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他这人就好这口,最在乎的就是已经没了的面子。
“大家伙都听听哈,这小戏子都敢和我这么说话啦?不能惯他毛病,我今天就要替某人管教管教。”孔晨海说着举起了左手。
“孔兄这是在做什么?”魏啸川来了,阿笙直接抓住了孔晨海的手臂,用力一捏,孔晨海疼得呲牙咧嘴。
“魏啸川你赶紧让他放手。”孔晨海看着一旁抓着自己手腕的阿笙,大声喊着。
“我们小渔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教了?”他目光犀利地看着孔晨海,“孔兄难道是生意不好太闲了吗?”
“你赶紧让他放手啊。”孔晨海吱哇乱叫的,他很怕阿笙,早前因为欺负魏啸川曾被阿笙扔进了泥沼里,“你想在这里打架吗,这可是有很多看着呢,传出去对你魏家大少爷身份地位也是有影响的。”
一听会影响到魏啸川,林渔就不想待在这里了,他扯了扯魏啸川的袖子:“少爷……”
魏啸川冲他笑起来,向他传达“没关系”的信号。
“孔兄在乎的东西未必就是我在乎的,所以不劳孔兄担心,”虽然面带笑容,可魏啸川声音里极尽冷淡,“但是我在乎的东西,孔兄你不能动,想都不要想。”
林渔第一次见到魏啸川有这样的表情,以往那么温柔的魏啸川眼睛里是让人震慑的气势。
孔晨海似乎是害怕了,他扭着身子,想尽力甩开阿笙的钳制,手臂被抓着的地方发出了类似于骨骼断裂的声响。
魏啸川抬手示意,阿笙这才把人放开。
“好你个魏啸川,你等着。”
孔晨海扔下这句话向后退出了屋子,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回去的路上林渔有些难受,担心孔晨海会来报复魏啸川,他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让孔晨海说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怎么就没忍住呢。
他低着头,越想越难受。魏啸川把手伸到他眼前贴着他额头,迫使他抬起来头看着自己。
“不要想太多,不关你的事儿。”
“可我太冲动了,要是任由他说几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不说他也会惹事儿,这和你没关系。”
孔晨海和他不对付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即使没有林渔这人也会找他茬儿,只不过今天碰巧是林渔在。让林渔担惊受怕魏啸川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他并不后悔带林渔过去,因为他看到了林渔不一样的那一面,是勇敢和坚韧的一面。
“但是他要是报复怎么办?”林渔总觉得害怕。
“没关系,没什么可怕的 ”魏啸川说,“他没那个胆子,而且今天你那么勇敢,他已经被你吓到了。”
“真的?”林渔有点惊讶,自己真的做得对吗?
“嗯”魏啸川给予他肯定地回答,“你也是能够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人。”
林渔这才放下了心里的不安,他脸上绽开笑容,看着魏啸川:“是少爷教的好,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少爷。”
第25章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今年似乎是旱季,雨水特别少,种药需要大量的灌溉,没有水就意味着不能收成,家里请来的那些短工有会挖井的,林渔拜托师傅在药田旁边打了一口井。
干燥的风吹着,阳光透过树荫照射下来,工人们在午饭的时候躲在树荫里唠家常。
“这些人也太能吃了。”香草收拾着大方桌,眼神瞟着门口坐成一排的短工,“这可是将近30个窝窝头了,还有这些粗粮面,这要是咱们自己吃,十天也吃不完啊。”
“毕竟他们是做力气活的啊,不多吃一些干不动的。”林渔倒是不在乎这些,只要短工们能把药种好就行,因为这是他和魏啸川保证过的。
张妈最近身体不太好,肩膀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能干太多活,家里大大小小的杂事都落在了香草的身上。林渔怕累着了小姑娘,几乎承包了一半的厨房。
他帮香草将明天要吃的食材准备好,又取了一些绿豆出来,最近天气闷热,他打算煮一些绿豆汤给工人们解暑。
“之前我也说过吧,让你以后少来厨房,”香草帮他把豆子泡好,接着说:“你见过哪家的少爷是经常在厨房转的呀?”
“可我也不是少爷啊。”林渔没当回事儿,他挑着上眼皮和香草开玩笑:“我总在这边晃悠,你烦我啊?”
香草要被他这颗单纯的脑袋吓到了,说他:“怎么可能啊,你来了我不知道多开心呢。以前这里都没有人和我讲话的,张妈一直都在陪着老夫人,阿笙哥是个呆子,在他眼里除了大少爷就是二少爷了,我又不可能整天都和后院那些马讲话。”
“……”林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心想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我的意思是……”香草叹了口气,她觉得有些时候林渔的反射神经过于长了,“你想想看,你再怎么说也是少爷的人,以前你可以和我一起聊天开玩笑,那是因为这个家里没有别的人,少爷也说过,家里人之间怎么都可以,没那些规矩。可问题是现在有外人在了,这些短工你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难免会被别人说闲话。”
林渔明白了,香草这是在让他避嫌,怕他到时候落人把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被嘲笑的还是魏啸川。
“可我除了少爷之外也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啊。”
香草是个很开朗的小姑娘,她和林渔不一样,虽然是丫头,可她从小在氛围很好的环境下长大,魏家大院的人并没有把她当成是丫头使唤,她身上很多地方是林渔羡慕的。作为一样的“被遗弃者”,林渔觉得和香草聊天是仅次于和魏啸川一起的,虽然奶奶也很好,但是奶奶是长辈,香草是同龄的朋友,感觉是不一样的。
“而且少爷不在,你就是管事儿的,你总和一个下人在一起以后这些工人见了你也就不怕了,没了威信怎么行?”
林渔也从未把香草当成是下人,他一直都觉得香草是自己难得的好朋友,可以毫无顾忌开心讲话的好朋友。
“我从没有把香草你当成是下人啊,我也不需要什么威信,我只希望帮少爷把药种好。”他小声地反驳。
香草左脸上有一个漂亮的小酒窝,笑起来很好看,她说:“我自然知道你没把我当下人,你和少爷一样都是好人,我恨不得多交一些你这样的朋友呢!但有时候威信还是要立的嘛,你不是答应了少爷会照顾家里的吗?”
林渔无奈地耸了下肩膀,将水倒进已经洗了三遍的绿豆里,虽然他不想承认,可仔细想一想,香草说得似乎有道理。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香草说得郑重其事的,很是严肃,“少爷那么喜欢你,要是知道你被欺负了,他得多担心啊?”
“我也很喜欢少爷的,少爷出门我特别担心,我明明非常舍不得,可还是让他去了。”林渔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因为我知道,如果少爷不去那他一定寝食难安。”
香草笑了起来,她决定放下手里的刀,先痛痛快快地笑个够,不然她怕伤到林渔。
“你笑什么呀?”林渔给他笑得有些慌。
“笑你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喜欢少爷这件事儿,你也不怕我给你到处宣传去。”
“这有什么好宣传的啊?”林渔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你不也挺喜欢少爷?”
香草还是笑:“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可不一样,别混为一谈。”
林渔鼓了鼓嘴,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几天的时候魏啸川就收到了魏啸元的来信,信里说物资和草药都非常紧缺,而魏啸元本人也似乎在任务中受了伤,魏啸川看了信之后就决定到弟弟所在的地方把人接回来,但他又不放心家里。
“少爷您去吧,我会照顾好奶奶的,虽然种药这块儿我还有不会的,但还有韩叔呢。”
魏啸川犹豫着,他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出乱子。
“少爷,”林渔继续说,他能看得出来魏啸川心里很急,他想帮魏啸川分担,“您看看我,我是不是好好的?”
魏啸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头。
他又说:“您看我现在好好地站在您面前呢,可啸元少爷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那就说明啸元少爷比我要危险的多,您自然应该先去见啸元少爷。”
魏啸川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胸前,林渔抬手抱住了魏啸川的肩膀,他听到魏啸川说:“等我回来。”
晚上他躺在床上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明明是他自己拍胸脯说大话让魏啸川去接魏啸元的,可现在他又开始想念魏啸川了。算了一下,魏啸川也才离开三天的时间,怎么自己感觉像是过了好久呢?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魏啸川,尤其是今天香草还说了那样的话,什么你是少爷看上的人,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一样。
他找不到理由反驳香草,是因为在他心里也默认自己对魏啸川的喜欢和香草的是不一样的,他想独占魏啸川,林渔被自己心中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到了。而且还有一点他不能忽视,那就是他不想让魏啸川失望,他想打理好魏家大院,想让魏啸川刮目相看。
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的野心吗?
以前林渔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他来到魏家大院之后平静地生活着,在与魏啸川的相处之中他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习惯了有这样一个温柔优秀的人在自己身边,他乐于照顾魏啸川,也十分享受魏啸川的宠爱,他甚至从未真正仔细认真地思考过自己为何接受的如此理所当然,问心无愧。
他把头蒙在被子里,轻轻合上了双眼,继而又睁开,盯着周围黑漆漆的空间,用力嗅着被子上的味道。这被子是他从书房拿过来的,魏啸川之前用的,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是魏啸川经常喝的那一种,林渔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那天从药商协会回来的路上他和魏啸川说“喜欢少爷”,说完还特地说明“少爷这样的优秀的人真的很值得崇拜。”
魏啸川问他就只是崇拜吗?
他点头:“我最崇拜少爷了。”
当天夜里魏啸川书房的灯很晚还没熄,林渔睡眼惺忪地去敲门,他担心魏啸川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渔,我……”魏啸川似乎是对他说了什么,可他当时迷迷糊糊的,第二天就记不起来了。
如今想想,少爷那句话说得是“我也很喜欢你呢。”
“啊,我真是笨啊!”
如果魏啸川没有这次外出的话,林渔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这和他想念爷爷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想念爷爷是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慈祥的笑脸了,所以会感到难过和忧伤,而想念魏啸川是这个人“在哪里,在干嘛?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生病?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会感到焦虑,会由一件小事儿而引发无限的猜想,甚至会害怕这个人“再也不回来”了,这些都是让他难以承受的孤独感。
说出来可能有些丢人,在魏家大院生活的这段时间,林渔很少正视魏啸川的眼睛,总觉得和少爷对视的时候心脏跳动的特别快。最初他以为是因为害怕魏啸川所以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现在想想,根本不是什么害怕,也许从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魏啸川了。
只是正如魏啸元所说,他对待喜欢这件事儿本身了解的太少。
“喜欢……少爷。”林渔喃喃自语,他蒙着被子,又懊悔又高兴的,懊悔没有早一点和魏啸川表达清楚自己的心境,高兴的是少爷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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