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煊很久才回去,火堆还在燃烧着,其他士兵都三三两两地靠在树墩上睡着了,百里煊往那个大水箱那看了眼。
见那只小鲛人还没睡,两手攀在水箱边缘,露出半个小脑袋,那双干净的眸子正在偷瞄着自己,百里煊并没有上前去搭理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鱿漾目光紧跟着他,无意间看到他的手指关节上血肉模糊了,甚至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半夜,全部的人都睡着了,水箱那传来出水的声音,鱿漾小心翼翼地从里面翻出来,伸出一只纤细的腿,试探性地踩在地上,随后另外一条腿也跨了出来。
鱿漾轻轻地朝百里煊走过去,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串湿脚印和鱼腥味。
百里煊一向警觉,并不会睡得太死,从小鲛人跨出水箱的时候他就醒,但却并没有睁开眼,想看看这条小鲛人想干嘛。
鱿漾伸出手指在百里煊握着剑的那只手上摸了摸,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还是有些红肿,在野外如果不处理好会发炎的。
鱿漾趴在百里煊的腿边,伸出舌尖在他手背上的伤口上舔舐,虽然他的口水没有治愈能力,但是有麻醉止痛的作用,以前自己受伤了,哥哥都会这样给他舔伤口,舔完就不疼了。
第3章 鲛人变成人形
百里煊感觉有条温润的东西在他手背上游走,痒痒的,不止手背上发痒,百里煊心口上也止不住的痒了起来。
百里煊也装不下去了,便睁开眼,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绝色少年在给自己舔舐伤口时,百里煊瞳孔紧缩,呼吸一滞,随机眼神变得幽深起来,目光又看向少年两条纤细白皙的腿。
比起人鱼的形态,他这个样子让百里煊心里泛起了涟漪,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口上萌发,百里煊从鱿漾嘴下抽开自己的手,随即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少年的身上,帮他遮一遮,不然百里煊不敢去看他。
鱿漾见他醒了,有些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赶快跳入了水箱中,又变回了人鱼的形态,在人鱼族变成人形就是要交配产卵的意思,所以鱿漾还才这么惊慌,他害怕百里煊会嫌弃自己是条放荡的鱼。
百里煊走到水箱边,看着躲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鱿漾,深吸一口气,冷声说:“以后,你不准再靠近我了。”
百里煊不希望自己对他产生任何感情,免得到时候他狠不下心来把他交出去。
鱿漾看着突然对自己态度冷淡的百里煊,害怕地缩进了水里,很久都没冒出来,百里煊则转身离开水箱边,表情冷漠地继续靠在树下休息。
过了没多久之后,鱿漾又冒出头来,攀在水箱边,含着泪看着不远处正在抱臂休息的百里煊,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两个转之后,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珍珠,掉进了水里,溅起了细小的水花。
“将军,他今天好安分,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副将,骑着马追赶上走在最前头的百里煊,向他禀报了一下情况。
百里煊冷着脸,语气也很冷淡地说:“不用管他。”
林漳觉得将军今天也很不对劲,明明昨日将军还亲自守在水箱边,安慰那条小鲛人。
昨日还温柔似水,今日就跟仇家似的,林漳觉得有些蹊跷:“将军,您真不要去看看吗?”
百里煊回头往水箱那看了眼,确实是安静得过分了,尽管他劝自己不要去理会,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担忧:“你去看看情况。”
“遵命。”
林漳拉扯缰绳,掉转马头,回到水箱边,轻轻敲了几下,里面依然是没动静,随即他命令马车停下,然后掀开盖子,往水箱里探了眼。
正好对上了一双含着悲伤的眸子,林漳吓得往后仰,差点掉下马,看着小鲛人卷缩在水箱底下,那双眼睛黯淡无光,连那条蓝色的鱼尾也完全失去了色泽,感觉他快要撑不住了一样。
林漳急忙骑马追上百里煊,和他禀报情况,“将军,那条鲛人快不行了。”
百里煊心里一惊,怎么会,明明昨日都还好好的,百里煊立即掉头和林漳一同回到水箱边,百里煊探头看到小鲛人无精打采的,心里也有些慌了,立即叫全部的人都先停下,稍后再赶路。
百里煊趴在水箱边,还像前日那样温柔地喊他:“漾,你没事吧!”
鱿漾看到百里煊了,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才恢复了点色彩,从水底缓缓游上来,那张小脸苍白得不像话。
百里煊抬起手抚上鱿漾惨白的小脸,指腹在他脸颊上磨痧,本来不想再继续这么温柔对待他,可是看到他现在这副病弱的样子,百里煊终究是心软了。
但是很快百里煊就找回了理智,放下了自己的手,对旁边的林漳说:“他大概是饿了,你去附近的河边,捉几条鱼回来喂他吃。”
说完,百里煊就骑上马去了远处,鱿漾看着他的背影,小嘴伤心地嗫嚅出一个字:“煊。”
林漳看见鱿漾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小鲛人你可别怪将军,他也是迫不得已,毕竟皇后是将军唯一的亲人了。”
鱿漾不喜欢和百里煊以外的人类说话,手里紧紧攥住脖子上带着的玉佩,又一头钻进了水里。
林漳问他喜欢吃什么鱼,他也不说话,林漳只好随便捉了几条回来,但是这条小鲛人并不开口吃东西,林漳没办法,只好再去向百里煊禀报情况。
百里煊这次的态度更冷漠了:“随他去,继续赶路,别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
林漳看着百里煊扬长而去的背影,再看了看那个没有动静的水箱,也没再多说。
赶路的途中,百里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林漳在旁边也不敢发声,毕竟他没有立场可以帮那个小鲛人说话。
等到了晚上,他们停下来休息时,百里煊还是按耐不住了,不忍心让小鲛人挨饿,于是独自骑着马去远处的河边捞鱼。
因为河流离营地比较远,夜里看不清路,所以也不敢走太快了,他迟迟未归,可急坏了林漳等人,担心将军会不会是遇上猛兽了。
鱿漾也十分担心,时不时冒出头来张望,没见到百里煊的身影,让他格外不安,焦躁地在水箱里游来游去,因为马车本来就没有固定好,加上他这番激烈的动作,水箱往旁侧倾倒了。
鱿漾整条鱼随着那些水一齐扑到了地面上,身上的粘液让他稍微滑走了几米,林漳立即走过去把他捡起来,嘴里说着:“我的小祖宗,怎么这时候闹腾起来了。”
水箱里的水倒了,林漳也不知道该把他放哪里,就抱在手上,又吩咐手下把水箱扶起来,再去附近的河边接满水回来。
鱿漾靠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扇动着鱼尾,小声地问:“煊,哪去了。”
林漳正要回答他,突然就瞄见了自家将军的身影,欣喜地冲那个方向喊:“将军,你可算回来了。”
百里煊看到林漳抱着那条小鲛人,脸色微微一沉,不过变得不太明显,不易察觉。
百里煊并没有回话,只是把手里那几条草鱼甩给林漳说:“烤了,喂他吃,别让他饿死了。”
说完,百里煊连看都没看鱿漾,直接去不远处的树下靠着休息了。
鱿漾眼巴巴地看着百里煊,而百里煊却理都不理他,将脸别向一旁。
鱿漾很伤心,是他做了什么让煊讨厌的事,鱿漾回想了一下,难道是因为他上次变成人形,所以煊觉得他放荡,不喜欢他了,鱿漾并没有变成人形想要和煊交配的意思,他只是想走到煊身边而已。
鱿漾止不住的抽泣,林漳在旁边手足无措地安慰着:“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鱿漾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彻底被煊厌倦上了,朝百里煊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见他仍旧连个余光都不给自己,便哭得更凶了。
百里煊隔那么远都听到了,皱着眉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问:“怎么了。”
鱿漾的哭声逐渐变小,看着百里煊,揉着眼睛问:“煊不喜欢我?”
百里煊又心软了,抬手给他抹掉眼角还未变成珍珠的泪滴,单手拖着他的鱼尾,把他抱在怀里,细声说:“怎会不喜欢。”
只是说不能够喜欢。
见煊又开始和自己亲近了,不会再对他冷着脸了,鱿漾开心地搂住百里煊的脖子,炫耀般的说:“煊,抱我。”
回京以后,这条鲛人就没命了,而这一切鱿漾都不自知,笑得像个傻子那样,开心地坐在百里煊的腿上,不停地摆动着自己的鱼尾,轻轻地在百里煊的脚上拍打。
百里煊心中煎熬万分,目光盯着怀中天真无邪的小鲛人看……
鱿漾能察觉到百里煊的情绪,见他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鱿漾伸手指尖在百里煊英俊的脸上轻抚,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了,因为他感觉百里煊的情绪很低落。
百里煊抓住他那只小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半响才放开,等士兵们把装满水的水箱推回来之后,百里煊就把鱿漾放进去了,并对他说:“鱿漾,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百里煊就命人盖上了水箱的盖子,盖子缓缓落下时,那只小鲛人还趴在水箱边,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盯着百里煊看,盖子完全盖上后,百里煊的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
百里煊这班人快马加鞭,极力地缩短了时间,期间百里煊也是狠心,愣是一眼没去瞧那只小鲛人,那怕夜里经常能听到水箱里传出可怜的哭声,他也没去看。
回京之后,百里煊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选择在夜里,让属下打开城门,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府邸上。
水箱里的鱿漾已经不爱说话了,本来他话也不怎么多,现在那怕看到百里煊了,眼睛里也是一片死灰,好似再也惊不起什么波澜了。
百里煊心疼地把他从水箱里捞出来,放进旁边的浴桶里,鱿漾身上的鱼腥味很重,百里煊也不嫌弃,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只是细微的一个动作,却让旁边的林漳看了很震惊。
干涩地喊了声:“将军……你……”
说了一半,他也便不说了,看到将军眼睛下的乌青和脸上的倦意就知,他这些日也没放下心过。
第4章 为你弃皇后不顾
百里煊看着浴桶里眼神空洞的鱿漾,心疼地在他没有血色的小脸上抚摸,声音暗哑地问:“漾,你不舒服吗?”
鱿漾钻进浴桶底下,不搭理他,变得有些孤僻了,都是百里煊一手照成的,把他关在那个黑漆漆的水箱里,好多天都没去看过他。
百里煊站在浴桶边,看着沉在桶底一动不动的小鲛人,声音低沉地对林漳说:“寻到鲛人之事,你暂且先保密,也别让手下那些人走漏了风声。”
林漳看到他做的这个决定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点头:“将军,属下就先告退了。”
百里煊是打算再去求求庙里的大师,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医治皇后的方法,若是有,他就不必伤害鱿漾的性命了,所以百里煊不会把鱿漾交出去,暂时把他藏在自己的府邸上,这个决定他也是几番纠结才下的,他或许是真的被这只小鲛人单纯地目光给勾去了心神。
见小鲛人不理自己,百里煊心里也不太好受,把手伸进水里,带着厚厚一层老茧子的手在鱿漾那条漂亮的银蓝色尾巴上来回抚摸,以此来安慰小鲛人。
许是他动作太过温柔了,鱿漾对他的抵触情绪也逐渐消散,慢慢地浮上来,飘在水面上,在百里煊面前掉了几滴泪。
百里煊带着歉意说:“漾,我也有苦衷,但我会尽量寻找其他办法,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鱿漾这么多天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伤心地说:“煊,想要我的命?”
“并非如此。”百里煊看他难过,便将他搂进怀中,手指插进他湿哒哒的发丝里,将他按进自己的心口:“漾,我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命。”
或许他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捡回来,弄得百里煊这些天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第二日,百里煊回京的消息传出,所有人都知道将军是为皇后寻找传说中的鲛人来作药引子了,可是将军居然无功而返了。
皇后当然不会怪罪自己的亲弟弟办事不力,但是百里煊自己过意不去,卸下盔甲,自愿去领了五十板子,多亏他身强体壮能熬过,旁人可不行,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
谁知百里煊刚领了大板,穿着那件被血染红的衣裳又去皇后的殿前长跪不起,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如何劝,将军都不起。
百里煊心中有愧,他又怎敢心安理得地继续面对皇后,区区几十大板也并不能消除百里煊心中的愧疚,因为他明明可以救皇后,却选择了隐瞒。
百里煊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和鱿漾换,这样他两边都不亏欠。
最后逼得皇后亲自起身来劝,百里煊性子很犟,若不是见到皇后在自己面前站得快要昏倒了,百里煊可能也不会起,磕了几个响头,把额头磕破了才起来,对着身子虚弱地皇后,艰难地说:“我尚未找到鲛人。”
“煊儿,我不怪你,也别再为我奔波了。”皇后是失去腹中的胎儿,且日后不能再有身孕,所以郁郁寡欢,这是心病。
百里煊却还坚持,皇后知道劝他也没用,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让旁边的宫女扶她进去休息。
刚出宫门就遇见了林漳,这家伙听闻将军领了板子,又在皇后殿前长跪不起,所以专门在宫门口等待,其实他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看到百里煊走出来了,林漳大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为了那鲛人领了几十板子,此刻正十分虚弱的将军。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良久才温吞地说:“那个…将军你当真要瞒着吗?”
百里煊斜了他一眼,坚定地点头:“若是此事泄露出去,唯你是问。”
林漳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不怕死地劝道:“将军,你当真不把他交出来吗,他毕竟是个怪物,切莫动情呀。”
“听闻松山有一老和尚,道法高强,我亲自去请他来给皇后做场法事,驱邪避灾,镇住皇后的心魔,应该比用鲛人的心有用,至于其他,你就不必多说了,我心意已决。”百里煊微微皱眉,随即甩袖离去,
传说鲛人是会吃人肉的,而且他毕竟是个半人半鱼的怪物,将军居然为了他而狠心弃皇后不顾,林漳不想看到将军为了一个怪物痴迷至此……
林漳还想劝,可见百里煊已经不耐烦了,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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