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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怎么可以穿着一身正装，还会记得带地铁卡呢？
让明煜更加想不到的是，方舒楷笑得一脸了然：“哎呀，不用麻烦！我有带钱了，你拿去。”
说完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递给明煜：“不用还啦！”
……这个人怎么想到在西装口袋里揣钢镚儿呢？
明煜心情复杂地接过硬币，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上面还残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
看着对方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方舒楷以为自己哪里讲错了话，连忙道：“哈哈，开玩笑的，这几块钱我也没想着要计较啦。”
“不是。”明煜缓和了表情，“谢谢你。”
他今天好像说了很多声谢谢。
换票进了站，明煜才问：“你怎么还带着硬币？”
“给你准备的啊。”
“……”方舒楷还能未卜先知，预料到他今天在赵时清那受刺激？受完赵时清的刺激，又来受方舒楷的刺激？刺激到来坐地铁？
“你又在开玩笑了。”他有一点点嗔怪。
“其实也不算是开玩笑啦。”方舒楷笑道，“因为遇到过朋友没带钱坐地铁，所以经常会随身带几个硬币。虽然……大家都更喜欢打车。”
明煜反而松了一口气。要说起来，他当然希望方舒楷——准确来说，是他的网恋对象，能够对她好一点。
然而他希望的是方舒楷对“L”好，而非对他“明煜”好。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对方，在虚拟和现实的关系都还处于微妙平衡的时候，他贪恋地享受着这样一种平和的友好和亲近。
但同时，他希望方舒楷对“明煜”的关注可以少一点，再少一点。最好永远不要在意他，不要探索他，这样他就能把自己自欺欺人的伪装留得再久一点。
他想到那些现在想来确凿无疑的证据，“登阁梦忆”和方舒楷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迅速交叠又分离。明煜原本是想自己冷静冷静，但看到方舒楷担心的神色的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提出一起坐地铁回家，固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心情不好，也许会晕车。但除此以外呢？
这样的机会，也许以后都未必会有了。
明煜坐着单程五块钱的地铁，脑内上演又酸涩又浪漫的苦情戏。事实是，两个人穿得一本正经，挨一起坐地铁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尤其这时还不是上下班高峰，打眼看过去，好嘛，俩保险推销员！
两个人排排坐，也找不出什么话可聊。方姓推销员遂取出手机，进行愉快网络冲浪。
［登阁梦忆：亲爱的我跟你讲，我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人好事。］
消息刚刚发出去，明煜的手机发出震动。
方舒楷转头看去，只见明煜面不改色，不动如山。
“垃圾短信。”明煜说。
……你没看怎么知道是垃圾短信呢？方舒楷将信将疑，但也没多在意，一心想和L分享快乐。
［登阁梦忆：真的好悬啊今天！我和那个我很敬重的前辈一起参加活动，回来的时候他当街突然刹车！］
方舒楷刚按下发送，手机却忽然没信号了。地铁里偶尔就会忽然信号不好一下子，方舒楷习以为常，没当回事。
三秒钟以后，明煜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明煜终于把手机拿了出来，消息都没有打开，直接把手机从震动调为静音，又放了回去。
方舒楷忍不住问：“不用……看看吗？”
“不用看。”明煜神色自若，“工作消息。”
方舒楷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好家伙，啥家庭条件啊，面对工作消息，能他妈这么横！
第22章
工作消息当然不能不回，但MeetU的消息，倒还可以鸽一鸽。
其实明煜一直都有秒回消息的习惯，不管是同事、朋友还是网友，看到消息他都尽力在第一时间回复。
现在这倒也不是明煜有意不想回复，实在是一来二去，必然露馅。他只好在心里对方舒楷道，不好意思了兄弟，想要得到一个网恋男友的回复，就会在迅速在现实里失去一个男朋友——他已经帮对方做好了选择。
至于方舒楷会说些什么，他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看着方舒楷嘴角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属于恋爱的傻笑，明煜几番犹豫，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戳破，不仅对他来说是毁灭，同样对方舒楷也是打击——不管接受与否，对方才是无端承受损失的那个人。
明煜的心又渐渐沉下来，他感到一种近乎欺骗的愧疚与不安。
最重要的是，就算方舒楷宽宏大量，心态积极，平等待人，不计前嫌地接受了他，和他在一起。万一他要是还不行呢？！
明煜毫不怀疑，方舒楷会强硬地绑他去做个假体手术，还会亲切地安慰他，我亲自操刀，技术绝对过关，事关本人幸福，手术必尽全力！不要犹豫，不要害怕，我你还不放心吗！
……他还是想自己再努力努力的。
明煜想到这里，打消了刚刚燃起的一点点找时间坦白的念头。
方舒楷等不到回复，也聊不起天来，只好寂寞地又转向明煜。
“学长。”方舒楷说，“下个月有场很有名的歌剧巡演到C市，何瑶有几张位置很好的票，要一起去看吗？”
“不了。”明煜答，“下个月要出差。”
“出差呀，出差真好。”方舒楷向往道，“我们没多少出差的机会呢，天天待医院，唉！”
“出差有什么好？”
“公费旅游啊！”
明煜忍不住笑起来：“公费旅游吗？一口气出差三个月，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你也想来吗？”
“啊？”方舒楷睁大眼睛，连连摇头，“那算了算了。我们出去就学习学习，开开会什么的，比不了比不了。”
怎么这么孩子气——就像个实习生一样。明煜这样想着，目光又落到方舒楷的袖扣上。
然而这一切又提醒着他，对方已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人，一个被社会打磨过的成年人，一个会用付出和收益来衡量一个选择的成年人，而不是一个愿意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小孩。
明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方舒楷要比他早下车一站，在市区的繁华地带，身边的空位很快被填补了。但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城市里，明煜居然第一次难得地感到一点孤单。
按照明煜的习惯，他经受这样的重大刺激之后，通常会选择一个人冷静地厘清思路——这是曾经与赵时清交往给他的教训，事实证明，第一次的失败之后，头脑发昏的第二次挽留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但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冷静——因为他有的是时间冷静。说去出差，并不是糊弄方舒楷，他要去A市做一个项目，为期三个月。
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好让他暂时从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非理性困扰中暂时解脱出来；也刚好用来让他冷却下来，也思考一下自己和方舒楷的未来。
到达A市以后，照例与客户公司的人进行了对接交流。明煜正准备安排工作，忽然被告知公司总经理想找他聊聊。
请他们做咨询的这家集团也算是业内龙头了，这么大的公司，总裁亲自和咨询公司交流，倒是很难得。
明煜正在惊讶，秘书又补充道：“是请您一个人去。”
……一个人？明煜越发疑惑起来，总经理要找也该找同来的合伙人吧？
他确认道：“确定是我？”
“是您。”秘书说，“明煜先生，没错吧？”
李裕和是味滋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生得浓眉大眼，头发浓密，一副标准的正面人物形象。
明煜刚进到总经理办公室，就看到一脸正气的李裕和笑得春风拂面，热情地迎接他。
明煜知道李裕和是白手起家创业的，心道果然这样的人待人接物都有一套，虽然身居高位但却平易近人，不由得让人心情舒适。
当然了，最让他感觉舒适的，还是这位李总给钱给得够豪爽，让他天然地留下了好印象。
李裕和亲切地邀请他坐下，和他聊起公司的情况。能接触高层当然是好的，明煜聚精会神，严阵以待，准备发挥自己的专业技能。
然而还没等他大展宏图，才聊了没多久，李裕和却忽然转了话题，问：“明经理是C大毕业的吗？”
客户问学历，问履历都是很常规的操作，毕竟他们干的是卖脑子的活，得有点唬人的东西。
不过人都来了，现在才问吗？明煜腹诽归腹诽，依然微笑着答道：“没错，是C大本科。”
“好啊，好啊。”李裕和笑道，“C大好啊，是好学校，出来的都是人才呢。”
明煜陪笑道：“C大确实人才济济。”
难道李裕和想和他单聊，就因为他是C大毕业的？明煜想到，如果没记错的话，李裕和是初中文凭——难道是因为自己上的学有限，所以对名校高学历的人格外看重？
明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听李裕和道：“我孩子也是C大毕业的。”
好嘛，夸了半天C大，原来拐弯抹角夸自己孩子呢！
李裕和又道：“所以我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呢。”
和客户套近乎总是不嫌多的，明煜也笑道：“这么巧？李总的孩子也很优秀，您事业家庭都这么成功，实在让人羡慕。”
李裕和听完，笑容却减弱了一点，摆摆手道：“不提也罢……哎，我小孩和你差不多大呢。”
“是吗？”明煜道，“那也许会认识呢。”
“那有点悬，他是医学院的，平时和你们交流比较少吧？”
明煜的笑容才是僵在了脸上。C大医学院，和他年龄相近，他还真认识一个——哦对，方舒楷姓方。
明煜松了一口气，同时嘲笑自己草木皆兵。明明是来工作的，怎么还满脑子都是方舒楷了呢？
他从容接话：“那确实是呢。”
李裕和又问：“明经理结婚没有啊？”
虽然不太愿意和人聊这个，但刚刚已经套了半天近乎，明煜还是答道：“没有。”
“那有女朋友了吗？”
“……也没有。”
“啊？”李裕和有些惊讶，“一直没找过吗？”
一个大集团的老总，怎么净问这种问题？！这已经接近了明煜的底线，但依然勉强道：“是的，工作太忙了。”
十年不谈恋爱，就为给你干活，甲方爸爸，你满意了吗！
“年轻人，还是多少要顾一点家。”李裕和笑得更加和善了。
明煜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他隐隐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不会吧？
果然，他就听李裕和又说道：“我孩子也是呢！二十好几了，也没找过对象呢，唉。”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明煜维持着表面微笑，说道：“李总不用太担心，现在大城市里，年轻人婚恋普遍都晚。您的孩子那么优秀，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
李裕和苦笑道：“希望如此吧。从小也没少让我操心，但就这一个儿子，我不操心他操心谁呢？”
……儿子？明煜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位李总确实不是来招他当上门女婿的，也许这样的成功人士也会有八卦心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明煜宽慰道，“强求不来的。”
“唉……也是。”李裕和叹了口气，“我儿子他现在也在C市，以后你们也有机会也认识认识。”
“能和李总的公子认识，非常荣幸。”
“他叫方舒楷——方方正正的那个方。”
明煜人傻了。这究竟是做梦，还是幻听？
第23章
明煜当场瞳孔十级地震，引发五十米海啸，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然而十年的高冷面具，早让他喜怒不形于色。但震级实在太高，就算极力控制表情，还是泄露了三级的余波。
李裕和恰好从这刚刚可感的震动里读出一点惊讶。他自认为对这样的表情已经十分熟悉了，了然地解释道：“他是随他母亲的姓。”
明煜呆滞地点点头。
他认真地回忆了和方舒楷相处的点点滴滴。印象里，方舒楷平时穿得最多的就是普通的运动品牌，出门打车或者公共交通，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奢侈品，连他送的礼物都嫌贵——基本和一个普通学生一模一样。
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就是他那套安乐区的房子，现在看来，也有了解释。
明煜忽然想起来，曾经和登阁梦忆——也就是方舒楷聊天的时候，偶然说起过他的家庭。那时候，他说他的父亲是……
卖小吃的。
明煜当时立刻脑补了一个沧桑的老父亲，起早贪黑推着小车摆摊卖小吃，还要想方设法和城管斗智斗勇。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继续读书。
聪明懂事的孩子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焚膏继晷，发奋苦读，终于不负众望，学有所成，当上了知名三甲医院的外科医生。
这个动人的故事，让他一度对登阁梦忆产生了深深的怜爱之情。
而现在，明煜又和李裕和深深对视了一眼。零食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也勉强算是，卖小吃的吧。
事情越来越要命了……明煜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心里计算着，C大医学院出现和方舒楷同名同姓的人，概率有多大？
李裕和看他陷入沉思，问道：“你们认识？”
“不。”明煜下意识地否认，“当然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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