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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会还怪他？”
景晖摇了摇头，“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不过，别想我会叫他哥哥。”微扬了下巴，景晖唇角微翘，明明很是喜欢景末离。
许菀摸了摸他的头，“好好珍惜这段时间，以后想见他可就不容易了。”许菀明白景末离此行的用意，一家团聚后是就此分别。
衣袍飒飒，马上公子意气风发，景末离率先到达山坡前，颇为得意的回头看梵音，笑吟吟的道，“道长，输了。”
梵音自不计较输赢，看景末离开心心里也是畅快，“想要什么？”
景末离想了又想，“对了，我要道长陪我去苏城喝一次酒。”
“好。”梵音痛快应下。
“苏城的百花酿可是世间一绝，那边的美人更是温柔多情，所谓软语莺歌杨柳腰，公子醉卧美人膝。”景末离眼眸含笑，薄唇弯弯露出了千般风流。
梵音深吸了口气，“以前年纪小还懂得克制，现在倒是越发的显露本性了。”
景末离没有再说话，不是以前克制，只是身边没有懂得他的人，更何况做太多不符合年纪的事也容易引起注目的，他可不想惹太多是非。
车队已经赶了上来，景末离和梵音不再疾驰，跟着车队徐徐北上，前往晏城。八月十二，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晏城，晏城位于大秦和长盛的边界，太白山脉横跨，大秦依地势建立三关三城，大军镇守以保两国永不相犯。
秋意意浓，晏城中绿意稍减，太白山巅已是白雪飞扬，车队缓缓入城，长街上几人骑马而来，领头人身着玄色锦袍，要佩宝剑，相貌堂堂一身威仪，正是景琅。
景琅策马上前，率先看到了在车队前的白袍公子和灰袍道长，他与末离已有八年未见，可一眼就认出了末离，记忆里小小的孩子已经长成风采夺目的翩翩公子。
“爹！”景晖已经跳下了车，朝着景琅跑了过来，近前了欢欢喜喜的跪下行礼。
景琅扶起他，“乖，快起来，”伸手比了比他的个头，“又长高了呢。”
“当然了。”景晖看着景琅满是崇拜依慕。
许菀下了马车，走上前来看着景琅更是情意绵绵，“夫君。”
景琅难得露出了笑容，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夫人一路辛苦了。”
许菀轻摇了摇头，“哪里会，夫君在这里才是辛苦。”
景末离也已下了马，理了理衣袖他走上前，对着景琅深深一拜，“景末离，见过景将军。”
疏离的称呼让景琅顿时百般滋味，当年接到末离被沧灵派看中，成为了沧灵弟子的时候，他也就明白了这个儿子不属于景家了，日前夫人来信，只提了末离在赢城，却没有详说其他，如今一见也算是明了。
景琅在晏城的府邸守卫森严，三个小院，景琅独住一院，大概是因为每年许菀都会过来，景琅早已让人收拾了一番，几株金桂、几丛野菊在墙角开放，带来秋日里的芬芳。
带来的东西都搬下了车，小院的房间也都用了起来，许菀亲自布置着末离的房间，收拾得窗明几亮、满室温馨，景琅拿着一个花瓶过来，还有一把的浅紫雏菊，颇有些随意的将雏菊挑挑拣拣放进了花瓶里。
许菀走了过来，接过雏菊修剪了一下将花插好，“虽只住几天，也是要细致一些才是。”
景琅将桌上的茶杯摆了摆，“末离他、”
许菀看了看房间都收拾好了，拉着景琅出来，转而去看景晖的房间，看没有不妥方回了房间，给景琅倒了一杯茶，“听说七百多年前沧灵的开派长老之一也名唤末离，坐守栖梧峰，这位长老一生未收徒，以至于栖梧峰逐渐荒芜，直到七年前我们末离拜入了栖梧峰。因缘际会，他是那位长老转世，原本就该是沧灵弟子。”
细细说起这一次末离回去后发生的事和这路上的一切，最后许菀长叹了一声，“末离他承担着的苦难已不是我们能够体会的，迢迢岁月漫长，他所经历的太多，正如那些乍见他的故友一样，我们也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已是前尘。”
景琅微闭上了双眼，比起那几百年的岁月，这十一年的时间确实只是一瞬，宛若流星划过，“他现在过得好吗？”
“原本担心他孤身在外会受苦，这次看他对付这些厉鬼妖怪都是游刃有余，修为如此有成，逍遥自在也就放心了。”许菀确实可以宽慰了。
“男儿志在四方，他要修行斩妖除魔护卫苍生，比起当景家的公子更好。”景琅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就让他放心的离开吧。”
“嗯。”许菀点了点头，夫妻多年他们早已心意相通，明白放手成全是对末离最好的祝福。
景晖带着末离和梵音小逛了一下晏城，这里他每年都来，自然很是熟悉，跑到一个小摊上景晖要了几包炒栗子，“这里的栗子最好吃，都是太白山上打的，又香又甜。”
末离接过一袋，拿出一颗剥了壳，将黄橙橙的栗子先递给了梵音，剥了第二颗才自己尝了，味道确实不错，“挺好的。”
“每年这个时节都有栗子吃，炖汤也好，还有这里的野菜山菌也好吃，我们可以去山中采。”景晖兴高采烈的介绍着这里好吃的好玩的，“筑香楼的菜是做得最好的，都是这里的特色菜。”
“那倒是要去尝尝。”
景晖连连点头，“可以啊，我们明天就可以去。”
梵音看末离爱吃栗子，已经拿过一包一颗颗的剥了，捧在手帕里再递给了末离，末离很是心满意足的一颗颗往嘴巴里丢，“中秋似乎就到了吧，也是该吃饼赏月。我记得长白山上有处映月潭，想来中秋之夜那里景色更好。”
“映月潭？在山上吗？”景晖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嗯。”
“那你带我去。”
景末离摇头，“不行，我背不动你。”
“谁要你背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景末离笑了笑，“隐在深山，凡人一般去不了。”
景晖翻了个白眼，“小气。”
景末离拍了怕他的脑袋，“那是世外之地，小孩子去那里干嘛，小心被妖给吃了去。”
“你才被妖吃了。”景晖扭头往前走去。
“看来你很是喜欢这个弟弟。”梵音看得出末离对景晖的宠爱。
“毕竟景家未来都在他的身上，小孩要长大还要吃不少苦呢，我现在能疼一分就疼一分吧。”前面已经到了景府，景末离脚步有些迟疑了，面对一家团聚的场面，他还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36章 太白
一桌团圆饭，许菀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菜，还暖了一壶酒，梵音借故没有过来，给这一家人相处的空间。碗碟已经摆放整理，一家人分别落座，许菀先开口道，“平常晚饭，都不用拘束。”
侍女盛了汤饭过来，分别放到各人面前，景琅先夹了菜，各人才纷纷开始吃了起来，食不言，他们并没有交谈，许菀不时给这爷三夹菜，点点的温馨弥漫在这个饭厅里。
饭吃得差不多了，侍女端了酒上来，景末离亲自执壶倒了三杯，“始终是我亏欠良多，这一杯酒我敬你们。”
“没什么亏欠的，你选择的路，只要你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景琅看着这个大儿子，当年总是不喜他玉貌朱颜的没有行伍男子气概，可他始终都是很优秀的，不管是进入青云书院还是拜入沧灵，他做的都很好，上尊祖母爹娘，下爱幼弟，待人和善处处行善，景家上下、邻里街坊又谁不喜欢呢。
景末离露出了微笑，“无论我在何处，我始终是从赢城镇武将军府里走出来的景家大公子，余生不能常伴膝下，承继景家风骨，但愿你们一生平安、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举杯连饮了三杯酒，景琅和许菀都陪着喝了，景晖还小却也倒了茶一起喝，就算不能常相见，这个哥哥他还是很喜欢的。
酒至兴头，景琅和景末离是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畅快，桌上的菜都热了又热，两坛酒已见了底，许菀看不下去了方让他们散了，景末离醉意朦胧，景晖扶着他是很吃力，“喂，你很重的，走好路。”
景末离是摇摇摆摆的走着，“哪里重了，我凌风御水身如飞羽。”
“喝醉了就很重。”
景末离轻嗯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醉，我酒量很好的，千杯不醉！”
景晖翻了白眼，这喝醉的人都是说自己没有醉的，“走好走好。”
跌跌拌拌的走了一段路，梵音的房门被打开，他走了出来，看景末离醉了他迎上前扶住了另一边，“喝醉了？”
景末离靠在他身上，歪头看着他，“是道长啊，我没醉，我很好。”一转头看到了天上的月亮，他挣开了梵音和景晖，走到了院子里，“夜色真好啊。”
“还是回去休息吧。”梵音走上前来扶他。
景末离晃了晃肩膀，很是不情愿，手指了指月亮，“道长，都说这仙界的姮娥是第一美人，你可见过？”
梵音嗯了一声，“见过。”
“真的很好看吗？”
“还行。”
“就还行？”景末离眉头微皱的看着他，“那道长的眼光还真是高，第一美人都还行而已。”
“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容貌皆是色相，不过皮囊而已，就算是第一美人与他也没有关系。
“改天我也见见，这仙界的美人和其他美人有什么不同。”景末离身子一倾靠着梵音，“醇酒美人，方不失我末离风流本色。”
“好，都依你。”
景晖很是无奈，喝醉了的人都是不能常理待之，“那道长，他就交给你了。”
“嗯，二公子放心。”梵音点了点头，扶着他往房间走去，景晖揉了揉手臂回了自己房间。
将景末离放到了床上，梵音给他脱了外裳、腰带、靴子，给他盖上被子，随即去端了一杯蜜水过来，扶起景末离喂他喝了几口，景末离睡眼朦胧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侧脸，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你身上好香啊。”磨着脑袋是四处乱蹭。
梵音将杯子放到一旁，拉开了他的手，“你醉了。”
“没醉。”景末离被放倒在床上，很是不甘的抓住了梵音的衣袖，“你过来陪我睡。”
“自己睡吧。”梵音努力把自己衣袖拉了出来。
景末离嘟了嘴，“小气。”双手拉住了被子，“翊殊都会陪我。”
听他喃喃的提起翊殊，满是抱怨的样子，梵音不由得问道，“那我是谁？”
景末离睁眼看他，展颜一笑，“道长啊，梵音道长。比翊殊还要闷，不过长得比翊殊好看，特别是眼睛。”
还认得人算是不错了，眼睛，还真是对凤眼念念不忘啊，“为什么喜欢这双眼睛？”
“好看！我一看到就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景末离轻声笑着，“你说我一只凤凰都没有长凤眼，你倒是有，这可太说不过去了。”
梵音低头看着他微弯的双眼，酒醉之后更显得桃花潋滟芳菲重，“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景末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记起了那幅让自己不由得流泪的画，“道长，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重要得连忘记都会心痛，痛得忍不住流泪。”
他长长叹息着闭上了双眼，眼角一滴清泪缓缓的滑下，清晰的看到这一滴泪，梵音微低了头，景末离对凤归奚的情深浸骨髓入魂夺魄，就算没有了那些记忆，也还是不由得悲伤。
执著、执念，已无法去形容这份情意，他爱凤归奚这件事已融入了他的生生世世，已成了本能。
一夜酒醉，梦里斒斓，曾经的岁月在梦里匆匆划过，醒来时却已化作了虚无。梳洗好出了房门，景末离伸了个懒腰，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练了一套剑法活动活动筋骨。
景晖看了一会，也拿了树枝朝景末离攻来，景末离略一收势，和景晖对打了起来，引导着景晖出招，不时反击一下，逗得景晖是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方停了手，“剑乃是君子之器，你行事浮躁，不够沉稳，多练练，不要偷懒。”
“是。”景晖擦了擦汗，哥哥的剑法果然厉害，“你学的和我学的不一样，有点欺负人。”
“你不给我欺负，给谁欺负。”景末离敲了敲他的脑袋，“乖。”丢了树枝，景末离回房又梳洗了一下才出了门，梵音也已做完了早课，陪着景末离吃早饭。
“等过了十五，我们再走吧。”景末离已经有了打算，也理解了景琅许菀的心意。
“好。”梵音应下，顺着景末离的意思，能够放下这一段尘世亲缘，对于景末离的修为来说也是一大精进。
景晖已洗完澡换了一身衣裳过来吃早饭，“今天我们去太白山玩吧，那山上可好玩了，现在可以去打栗子，采野菜，还有许多的小动物。”
看他兴致匆匆的，景末离也不拂他的意，“可以，那就去太白山转转。”
太白山脉连绵，横在大秦、长盛之间，如今秋季，山腰下还是葱绿，山腰上就已是发黄，山顶更是常年积雪，景晖带着几个侍从，背着弓箭骑马从一个山脚下上去，一路上追兔子逮小松鼠的是玩得不亦乐乎。
景末离和梵音骑着马是慢悠悠的走着，一边留神景晖那边的安全，看路边一丛野菊开得绚烂，景末离下了马摘了几枝，“这山果然是灵气十足，可惜杀伐之气略重。”
梵音点头，“这里是战场，流过太多的鲜血，有太多的亡魂。”
“所以当年修行的时候，没有选择这里，而是选了沧灵那边。”景末离将马绑在一旁，“我们到山顶看看吧。”
梵音也将马绑好，和景末离徒步上山，步履轻盈，身影更是如闪电一般，刹那消散又在远处出现，不多时已到了山腰，这里树木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哀黄遍地，唯有几处浆果颜色鲜艳，更显诱人，不时雀鸟飞来啄吃浆果，鸟啼声声声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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