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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么事，但问真心，自然无所畏惧。”
景末离眉头紧锁，可惜他如今这真心都乱了，分辨不清自然心生畏惧，他怕他再一次的误了梵音和归奚。如果可以，让他自己万劫不复就好，只要让归奚和梵音都自在安然。
第82章 何归
周佑已为官十年，五年前娶了一福书村出身的女子薛虹为妻，如今大儿子也已四岁，小女儿还未满周岁，一家和乐过得很是幸福。厅堂上，大圆桌上摆了一桌的酒菜，都是自家人也就没有多避嫌，两对夫妻和末离一起同桌吃饭，小孩子都由嬷嬷照顾。
执壶倒酒，景末离端起酒杯，“难得再见，也未能贺你们成亲大喜，我先自罚三杯。”他连喝下三杯酒，景晖和周佑也拦不住，也就陪他喝了。
景末离取出了两个锦盒，先给了景晖和林瑶，“这份是我补上的贺礼，祝你们夫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景晖开心接下，“兄长所赐，自不能辞。”
林瑶也道谢，“多谢大哥。”
拿起第二个锦盒，景末离看着周佑微微一笑，前世有缘今生缘续，当初寂河城临危一会，他说愿为奴侍奉他一生，今生转世他还真是遵守诺言到了他身边，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周佑就是周子谦的转世。
“你我相逢恩情早已还尽，如今是朋友家人，我也算是你的兄长，祝你和弟妹夫妻恩爱和顺，福寿绵绵。”
周佑一点头，“多谢兄长。”其妻薛虹也行了一礼道谢。
美酒几巡而过，景末离看着眼前的两对夫妻，心里也是宽慰，他在人界里牵挂的人不多，能够看着他们过得好，也就放心了。为妖为鬼为仙，也许都不如做一个知道时日有尽头的凡人吧，至少凡人知道自己的岁月长短，所以会努力的去过好这一生，不像是仙妖，空度多少春秋。
屋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薄薄的星光笼罩在夜空，景末离站在荷花池畔看着满池冰霜，两夫妻带着小孩坐在亭上，景晖拉了拉周佑的袖子，“他一回来就这样子，怎么办？”
周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办法，“他所经历的与我们相隔太远，仙凡之别可不是说说而已。”
景末离从自己思绪里回了神，看着眼前的池水，他右手取出了碧篁笛，碧篁笛浮空环绕荷花池一圈，刹那间灵气四溢，荷花池上浮起绿叶荷茎，几个呼吸间，光秃秃的池子就长满了一池荷花，荷花荷叶亭亭像是盛夏之时。
“寒冬荷开，是仙人下凡。”景末离转身面对着他们。
景晖看了看荷花又看了看景末离，“知道你是仙人，不过你显摆这个干吗？”
景末离右手拈指在身前，神态瞬间肃穆，银袍化羽袖，神仙公子更显风华绝世，在他身后幻化出了一只流光溢彩的雪凤凰，凤凰展开双翅，盘旋而上天，环绕着景府飞翔，仙泽四溢，在这个夜里闪闪发光。
“仙人名唤景末离，出自赢城镇国将军府，凤凰呈祥，福佑亲友。”景末离微微一笑，“这是我能够给你们的祝福，告辞了。”他浮空飞去，直到和那凤凰的同等高度时，化作流光消逝，人已不见，凤凰犹在，已经是惊动了整个赢城的人。
景晖他们仰头看着他离去，景晖很是舍不得，曾经一别是十年，不知之后再见会是多少年？
“哥，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周佑还在仰望着夜空，“会吧，我们的兄长，有一颗温柔而又多情的心，怎么会舍得不来见我们呢？”近来景晖风头太盛，他也听到了些不利的风言风语，正考虑着怎么为景晖周旋。如今末离弄这么大阵仗，整个赢城的人都知道景家有一个仙人当靠山，想必不管是谁都不敢出手了。
离了赢城，景末离站在云头之上茫然四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妖界、仙界、人界，竟无一处是他的归处。踌躇许久，景末离正想随意挑个地方落下，一道身影携着一阵阴风落到了他身边，是那位冥界北帝座下武判官宋平。
宋平还是略憨的模样，“我看这漫天祥光的，还以为是哪个仙君这般阵仗，原来是你呀。”
“是你，许久不见。”
“是挺久了，我这判官可不及你们上仙逍遥自在。”宋平笑着眯着一双眼，“你这是要去哪里？”
“还未想好去哪？不如你替我选一个地方吧。”
宋平打量了景末离一下，眼珠儿轻转，“我正要去一趟寂河城，要不一起？我请你喝酒。”
景末离点头，“好。”
“那城主，请吧。”宋平手臂一伸，请景末离一起，身化清光，直往寂河城。
自从景末离他们三个在寂河城设下定魂阵后，寂河城就更加的繁荣了些，人与鬼和平相处，再也没有出现过恶鬼吃人，恶人杀鬼的事。到寂河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宋平带着景末离穿过几条街道，到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是十年前开的，酒菜特别好。”
景末离看了下酒楼的名字，“千景楼？这酒楼里有妖？”他感觉到了些微的妖气。
宋平微挑眉，“没错，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妖，一个十分美艳的狐妖。”抬步跨进酒楼，酒楼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有个伙计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擦拭桌椅。
“小营，上两壶玉泉酿，再挑四道菜来。”宋平很是熟悉的吩咐，在临窗的一个桌子旁坐了下来。
“哎，是宋大人过来了啊。”那伙计迎了过来，看到景末离，他微躬着身躯，“大人有客，小的这就是准备。”
宋平提起桌上的茶壶，试了试温度，倒了两杯，将一杯推到景末离面前，“不过十八年，城主就如愿以偿的飞升仙界，如今想来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哪里是十八年，仔细算来，应该是五百三十一年。”从他身逝炎池算起到他入仙界，是五百三十一年，刹那前尘如烟，到如今他依然是徘徊在这惶惶世界里的他。
“好像也是。”宋平笑了笑，“所以城主的修为就是比我高，你是修行了近千年的凤凰了，我还只是一个在冥界里修行不足百年的小小判官。”
“听闻冥界的判官鬼差，都是心愿未圆不愿入轮回而停留在冥界的魂魄，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宋平微抿了下唇，“不想入轮回，不是恨就是爱，城主觉得我是属于哪一种？”
景末离还未回答，后院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娇嗔的声音传来过来，“我说宋判官，你又大清早的过来，厨房还没开火呢。”
宋平朝着那边看去，神色都温柔了几分，“霞姑娘，早啊。”
一道红影绕过一道屏风走了过来，红裙娇艳芙蓉粉面，正是狐妖千霞，她一眼就先看到了景末离，神色顿时欢喜起来，展颜一笑媚态万千，脚步匆忙奔上前，“末离！”
景末离微微笑着，“原来是你。”
千霞开心的一把抓过景末离的手，“好末离，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宋判官请我来的。”景末离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千霞这才瞟了宋平一眼，“你还认识末离？”
宋平咧嘴笑着，“当然认识，霞姑娘不知道，末离曾经是寂河城城主吗？”
千霞语顿，她真的不知道，轻哼了一声，“末离，你不是到仙界了？”知道末离那么快就飞升了，她可是惋惜了好一阵子呢。
“嗯，四处走走。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开起酒楼了？”
千霞在末离旁边坐下，手扯住了末离的衣袖，嘟着嘴撒娇，“我也就是随便开着玩。”
景末离轻摇了下头，轻轻蹙起了眉头，“你的天劫要到了。”之前梵音就算过千霞的九重雷劫将近，如今再看，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千霞点了下头，“不过是天劫，我可以的。”轻声一笑，“何况，你家那位仙君可是答应过我，帮我渡劫的。”
景末离轻垂了眼眸，“我帮你就好。”他取出了一个锦盒，“这锦盒里有三颗碧幽果，可助你修为。”
千霞抿着唇笑着，“我们末离出手就是大方啊，三颗碧幽果，对于狐族来说，可相当于千年修为啊。”
“你用的上就好。”景末离微一笑，“相识这么多年，作为朋友，理应如此。”
“末离就是好。”千霞伸手就要抱过来，景末离身影一闪，换到了旁边的位置。
千霞轻哼了一声，“还真是守身如玉啊，抱一下也不会吃你多少豆腐。”
宋平看了一眼千霞，又瞥了下景末离，磨了磨牙，“你们还真是熟啊。”都当他不存在了。
千霞恢复了些娇媚的神态，“当然，我和末离都认识六七百年了，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哦。”宋平轻哼，“对了，城主可找到想要找的人了？”他可是知道，景末离入轮回是要找那位心中挚爱凤族少主的。
听到这句话，景末离生机似乎都被截断了一样，顿时就落寞了下来，汪洋般的沉寂弥漫了过来，“我不知道。”
千霞有些奇怪，恍然想起了一些事，当年末离爱凤归奚爱的无怨无悔的，轮回之后忘却前尘，反而爱上了那仙君梵音，那如今是？“末离，你不会是在找凤归奚吧？”
景末离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他似乎是找到了，可他无法去面对。
千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末离，你向来有主意也执著，可有句话我想告诉你，苍海沧田易变，莫恋遗恨事，惜取眼前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2021一切顺遂、
第83章 罪过
午后时分，景末离站在寂河城的城墙上，看着这熟悉的城池，眺望着远处的寂灭林，沉默了许久，在冥界的五百多年里，他多少次的徘徊在这里，再失望再悲伤他都坚持了下去，如今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了。
他寻找了这么多年，找的是自己的爱还是自己的恨呢？他爱凤归奚，所以要找，他恨劫数带走了归奚，让他们不能相守，所以更要找。他困守在自己的情天恨海里不能自拔，他的爱他的恨成了劫，自私着拉扯着无辜的人与他同葬。
说是爱，不如说是孽。
宋平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这城主成了仙，反而比初见的鬼王更沉寂了些，被抽离了生机，默然的像是要消散而去。犹豫了一下，宋平走了过来，“你是不是想起前世的事了？”
“嗯。”
“怎么？仙界也找不到凤归奚吗？”
“也许是找到了。”景末离转了身，靠着城墙站着，“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忽的无奈一叹，“是与不是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宋平有些不解他的消沉，找到了不是应该值得开心吗？他站在景末离身边，“找到了就值得开心，也许没有机会再继续前世的缘，可能够看到他安好无恙，自在快乐的样子，也什么都值得了。”
他颇为感触的样子，让景末离不由得转头看他，这小判官看得倒是通透，“千霞？”
宋平嗯了一声，“我和她有过一段缘。”那是一百年多前的事了，傻书生遇上了美狐妖，傻愣愣的喜欢着，可惜人妖有别始终是无缘相守，只好木呆呆的等了一辈子，到了冥界之后他始终放不下这一段情缘，所以他求着北帝留在了冥界，只为能再见她一面。
原来是同病相怜，宋平是为了千霞才留在冥界当判官的，“千霞看似玩世不恭，其实是个极痴情的。”
“我知道她有她的坚持。”宋平不在乎的笑了笑，“能看到她好好的，即使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我，即使她并不记得有一个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景末离低垂着眼眸，枉他自负天资聪颖，修行这么久，始终看不透这一点，无论梵音和无霜谁是真正的归奚，只要他们有属于他们的道路，他景末离在不在，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眼中泛起了泪光，景末离仰起了头，看着寂河城灰蒙蒙的天空，“也许我也该放下了。”
宋平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放下更好，我要回冥界了，你要一起不？”
“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好，那我先走了。”宋平踏着阴路离开。
景末离眨了眨眼，散去了眼中的泪光，也许是时候放下了，可心怎么还这么的痛呢？
回到了仙界，景末离直接回了栖梧殿，刚进了殿坐下没一会，凤昭仪就匆匆过来了，满脸焦急也顾不上行礼，“哥哥，你是去哪里了？兄长他出事了。”
景末离猛然站起，“梵音出事了？”
凤昭仪点头，“对，七天前梵音突然发病，昏迷不醒，连着净华仙尊都惊动了。”
景末离抬步往殿外走去，“仙尊怎么说？”
“我不知道，我在慕青殿，根本去不了凌霄宫。”凤昭仪只能是拜托碧淩帝姬打听了几句梵音的情况，其他的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等回了景末离，她就立即就跑了过来。
“好，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景末离身形一晃瞬间消失，直往凌霄宫。
一到凌霄宫界，静谧威严的气息让景末离脚步一顿，冒然前去似乎不是最好的办法，他一转身，先到了瀚辰的云容殿。云容殿里瀚辰蹲在花圃旁，正浇灌着一株兰花，神思不知何处，水已灌满了花盆，他也没有注意。
“瀚辰。”景末离叫了他一声，瀚辰回神来，转头一看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神色也是忧郁得很，“你总算是出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梵音他？”
瀚辰站起来，“你还会管他死活啊，我还以为你心满意足，什么都顾不上呢。”
“我，”景末离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瀚辰，麻烦你告诉我。”
“清心锁心脉，七情蚀仙骨，元神囚寒境，修为化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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