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瀚辰将空杯放在桌上,傅子元乖巧的添满。
梵音望着眼前湖光,末离之前提起了好几次想来苏城喝酒,可惜一直都错过,到了他离去的时候他们也未来得及来一趟苏城,若末离能看到这满城软柳娇花绿水,他一定很是开心,这么多的花船楚馆,他只怕也是要偷偷的逛个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瀚辰看了下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屈指算来,末离都离开了十年了,这梵音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的,瀚辰用肩膀轻撞了梵音一下,“我说,我们梵音上神啊,你能不能多说两句话?”
“说什么?”
瀚辰眨了下眼睛,“算了,你继续吧。”
一艘花船缓缓的从远处划来,泠泠琴声歌声很是悦耳,花香和脂粉香随着风吹来,梵音不由得微蹙了眉头,两个粉衣舞姬从船舱里出来,站在船头朝着亭子这边看,待着船近了,舞姬们挥舞着手里的帕子,“三位公子,上船来坐坐,听听歌,看看舞,喝几杯美酒啊。”莺声燕语很是勾人。
瀚辰笑看着她们,回应的也摇了摇手,“姑娘好呀。”
“公子真是好相貌,上船来呀。”舞姬笑得很是娇媚。
“不了不了,天色还早呢。”瀚辰有些轻佻的挑了下眉。
舞姬掩嘴轻笑,“公子,到了船上可不管天色早不早呢。”
瀚辰还是摇了摇头,花船慢慢远去,两个舞姬进了船舱,船舱里很是宽敞,琴师和歌姬在弹琴唱曲,一道珠帘七彩,珠帘之后放着软榻桌几,一公子斜靠在那里,右手端着酒杯,风流姿态,眉眼具是桃花魅惑之意。
舞姬上前拂袖一礼,“公子,他们不肯上船来。”
“没事,晚些时候再去请。”缓缓的声调,柔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刚才的舞不错,继续吧。”
“是。”舞姬甜甜一笑,转身摆了姿势,循着歌声再次舞动了起来。
座上公子手腕轻动,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酒轻轻的在杯中荡漾,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彻底的淹没在山峰之后,夜幕要降临了。
亭子上,瀚辰有些惋惜的看着花船远去,“那两个舞姬看着容貌上等,那琴声歌声也是不俗,没有上去,确实可惜了。”
“你现在追上去也来得及。”
瀚辰笑了笑,“哎,我也不是重色轻友的人,你看都快天黑了,我们去找个酒楼吃饭,然后再逛逛。”
“师父,这壶茶还没喝完呢,喝完再去吃饭吧。”傅子元忙给他们添杯。
梵音回身过来坐下,“不急吃饭,再坐坐吧。”
离了亭子的时候天就彻底黑了,湖上花船纷纷点亮了红灯笼,湖畔一圈也亮了灯,倒影湖水也是别有一番繁华景象。瀚辰在湖畔寻了一处颇有特色的酒楼,他们来得迟了,酒楼客满只能他们在外面等着掌柜安排座位。
酒楼处在一条很是热闹的花街街头,行人络绎不绝,不是车马驶来,马啸车璘人避一团热闹,梵音站在街边看着街上行人,看众生百态,忽的一辆马车从他面前缓缓驶过,清风轻轻撩起了车窗布帘,车厢里亮着灯,隐约照出了一人模样。
一眼惊魂,梵音讶然再看,车帘落下已不见人,梵音脚步往前一踏就想上前,瀚辰一把拉住他,“终于有位置了,我们快进去。”拽着他就进了酒楼,梵音回头再看门外,马车走远已汇入了人群之中。
灯光微微,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有些食不知味的吃完晚饭,梵音任瀚辰拉着在花街上闲逛,莺声燕语声声相唤,满街彩灯明亮,傅子元左看右看觉得颇为新奇。忽的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姑娘挡在了他们前面,从花篮里挑出了一枝桃花,递到了梵音面前,“公子,这枝桃花送你的。”
“多谢,心领。”梵音并没有接桃花。
小姑娘笑吟吟,“不用银子的,是那位公子送你的。”小姑娘执着桃花的手往右上方的花楼一指。
梵音抬头看去,只见得灯火相映出,一红裳公子斜倚栏杆,玉貌无双,桃花眼媚,红唇微挑笑吟吟的正往这边看来,梵音整个人都愣住了。
瀚辰和子元也有些好奇的看去,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景末离!”
一声惊醒梵音,他眨眼再看,那公子依然在那,不是幻觉。
“三位公子,请吧。”刚才见过的两个舞姬到了他们面前,引着他们进入花楼,直上二楼到了一处雅间。
踏进雅间,梵音一颗心呯然跳动得不宁,目光焦急的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只见得软几之处,那红衣公子斜靠美人,美人素手端杯直送到公子唇边喂着他喝酒,好不惬意舒适。
“七长老,你怎么会在这里?”傅子元有些目瞪口呆看着那红衣公子放浪形骸的风流模样。
瀚辰倒是冷静了些,轻拉了下梵音,“他是凡人。”
梵音这才注意到,这红衣公子浑身上下一点妖气仙气鬼气也没有,浑然是一个凡人,只是那张脸与末离一般模样。
红衣公子轻一摆手,“三位不必拘礼,随意坐。”
瀚辰仔细看了看他,“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红衣公子展颜,桃花眼微眯,“失礼,在下姓离名篁,离人的离,幽幽碧篁的篁。”
“苏城人士?”
“路经此地,游玩数日,湖上一见三位,觉得颇有眼缘,故而相邀。”离篁坐直了些,让美人给他们倒酒。
瀚辰大方的坐下,傅子元看这场面奇奇怪怪的也跟着坐了下来,梵音还是盯着离篁看,以末离容色穿这一身红裳更显绝色风华,看着公子应该有双十年华,末离一去方十年,就算轮回也不该这么快。
“这位公子,请坐呀。”离篁笑看着梵音,这笑容惑人,梵音慢慢的坐下。
“看公子二十岁?”瀚辰继续问着。
离篁略一点头,“不错,公子好眼力。”眼波流转,“在下也曾是见过世面,往日所见容色竟都不及三位风采,啧啧,莫非你们是仙人谪凡吗?”
“哦?公子对仙人感兴趣?”瀚辰一笑,“要不在下推荐个好去处让公子去修行?”
离篁摆了摆手,“这就别了,我一看那经文道义的就头疼,修行清苦,不适合我这般浪荡公子。”离篁拍了拍手,一时间厢房里琴声起歌声转舞姿翩翩。
瀚辰已经观察了这离篁半天,看他形容虽像末离,可举止轻狂妖惑一点也不像翩然温柔的末离,看面相灵台皆是凡人样,“他不是末离。”
梵音的目光也没有离开离篁,瀚辰不曾知晓为妖时候的末离,他倒是很清楚的,初识的末离的时候,他就喜欢在这秦楼楚馆里喝酒听曲,风流文雅并非下流好色之辈。
纵然看清了眼前人是凡人,可梵音还是觉得隐隐不对,除了这身红裳,这离篁,其实像极了当初的景末离。
他端起了酒杯,杯中酒香浓,不是青竹酒而是玉红酿,“公子喜欢喝青竹酒吗?”
离篁摇了摇头,“青竹酒太薄,我喜欢喝更醇厚些的。”
“那公子,可喜欢牡丹?”
离篁略一思量,“牡丹嘛,倒是还好,这花我是没有特别偏爱的,”他轻声一笑,“美人的话倒是有,我喜欢好看的,越好看的越好。”一双眼轻轻的在梵音身上转了一圈,滴溜溜的极是轻佻。
“我这样的?”梵音更是直白的点出了他的意思。
离篁爽快一点头,“嗯,你这样的就很好。”
傅子元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硬是给忍了回去,双眼瞪圆,今天道长是怎么了?现在这场面,到底是这离篁在调戏道长,还是道长在调戏这离篁啊?
瀚辰翻了个白眼,拉了拉梵音的衣袖,“他不是末离,你别认错了。”都魂飞魄散的人了,就算有机缘,也没有这么快就回来,还这般风流别致的模样。
梵音目光不离这离篁,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叫梵音,也叫凤归奚,你可知道这两个名字吗?”
第89章 离篁
离篁神色未变,眼波依然绵绵,似有情似无情的看着梵音,“梵音,凤归奚,这两个名字都好听,很是衬你。”
看他没有一点反应,梵音微低下了头,看来是自己太期待了,饮尽杯中酒,酒微暖,咽入喉却是满心的凉意。
瀚辰若有所思的再一次打量离篁,世间人相貌多有相似,却极少会有一般模样的,眼前这张脸不是幻术不是假象,若说凑巧那也太巧了,巧的连他们姓名都不问就邀请他们饮酒。
屏风后转出一个清秀男子,眉目端正颇有正气,他手中拿着刚温好的酒,上前来将桌上的酒壶拿去,将新温的酒倒满了每人的酒杯,应是离篁的随身侍从,默默的一言未发。
离篁像是懒散惯了,倾身反而是靠着他,“我要喝冷酒。”
“热的好。”侍从拿起冷酒退到后面,继续去温酒了。
离篁轻哼了一声,眼光一转落到了瀚辰身上,“这位公子,我有那么好看吗?自从进门,你的一直看我?”
瀚辰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公子相貌非凡,想来非富即贵,不知仙乡何处?”
“赢城,不知三位从何而来啊?”离篁也发问。
“沧灵,我们是修行人。”
“哦,失敬。听闻沧灵福地,巍峨十仙峰,秀丽山海景,可惜虚度二十春秋,未能有缘一游仙家之地。”离篁满是可惜的喝了一杯酒。
瀚辰笑了下,“既然公子是赢城人,可知镇国将军府上大公子景末离呢?”
离篁唇角微弯,“小时候听家里人说过,景家有仙人,可惜我住在城南,不曾见过。”
瀚辰笑意更深,“哦,那公子可去过飞花观啊?”
离篁摇头,“我不爱去道观。”
“那倒是可惜,公子若是去过,应该会挺惊喜的。”
“从而说起?”
瀚辰摇了摇头,不再说,“也不是很重要。”
梵音沉默着似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微咬牙的让自己抬头看向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多谢公子款待,我们告辞了。”他站了起来,毫不留念的又有些像是落荒而逃的就出了门,瀚辰拉着傅子元跟了上去。
快步出了花街,直走到了湖边,夜色茫茫,几处彩灯映湖泊,凉风夹着水汽吹来,梵音终于冷静了些,一抬眸尽是悲伤戚戚。
傅子元跟着他们早就是一头雾水,轻一拉自家师父衣袖,道出了疑问,“师父,七长老不是在仙界吗?”
瀚辰脚步一停,仰天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他没有和沧灵的人说过,一来是怕他们伤心,二来也是觉得这末离才飞升十年就逝去,仙界实在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作为仙界的仙君,也不好开口。
“末离啊,十年前就魂飞魄散了。”
傅子元瞬间傻住,魂飞魄散?这意思是末离已经死了?“怎、怎么会?他不是上仙吗?”这可长生不老的上仙也会死吗?
“劫数难渡,神仙也会死的,没有谁可以真正的永生不灭。”瀚辰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随即走到梵音身边,“茫茫众生,总有相似,你也别太难过。”
梵音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他终于寻回些思绪,“末离以前也喜欢喝花酒,在妖界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往那些地方去,其实那个离篁很像以前的末离。”
瀚辰是没见过这般的景末离,若是这样倒是值得一探究竟,“那这样,我回去查一查这个离篁是什么人物,是真是假也好有个定论。”
梵音有些感激的看着他,自从相识之日起,瀚辰这个朋友对他总是十分义气,“多谢。”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我很快回来。”瀚辰也不多耽搁,嘱咐了傅子元照顾好梵音就化作一道清风直上仙界。
无心再去看这湖边夜景,梵音和傅子元绕过堤柳繁花,到了歇息的客栈前,一座临湖别苑十分雅致,临窗就可观星看水,赏水天一色风光,傅子元停在了客栈门口的湖边,他想不明白这好好的人怎么才飞升十年就魂消魄散了呢?
梵音明白子元心里难受,毕竟傅子元是晚辈也是末离的朋友,乍然知道末离的消息只怕也是接受不了,“十年前我身受重伤,末离为了救我才魂飞魄散的。”梵音将所有的一切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末离会逝去,本就是他的过错。
傅子元微低着头,若是如此,也就没有什么该不该,错不错的,道长和末离是道侣,末离为了道长身亡,想来道长一定十分难过,这么多年来也许都接受不了末离已经离去的事实。
“能为道长承受,末离应该是很开心吧。”傅子元明白末离是一个重情的人,为所爱而亡,死得也是无怨无悔。
梵音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他知道那时候末离的心里应该是充满了愧疚,明明是他的错,末离他却承受了太多的苦。
夜色渐深,梵音和傅子元返回别苑,刚到门口就看到别苑外一辆马车停着,那温酒的侍从谷尤扶着醉醺醺的离篁走了出来,小心的下了马车,“公子,你慢点。”
离篁轻靠在他身上,桃花眼迷离似闭非闭,摇晃了几下站稳,他推开了谷尤,恍若红梅簌雪,“没事,我自己走。”他仔细的辨了院门在哪里,端正着脚步就往前走去,刚走了两步脚就踢到了台阶,身子一倾就朝前摔去。
意念未动身已先行,梵音一闪身就拉住了他手臂,离篁有些站不住的直撞到了他怀里,一声幽幽的哀唤,似嗔似怨,“嗯?我撞到墙了。”
谷尤连忙上前,“公子,是撞到人了。”伸手要来扶离篁,离篁抬眸看了看眼前的梵音,双眼朦胧,双腮酡红,红唇一抿就露出了笑容,双手毫不客气的就圈住了梵音的脖子,歪头靠在了梵音的肩膀上,“原来是你。”
梵音伸手要拉下他的双手,手碰到了他的手臂又狠不下心来,“离公子,你醉了。”
“没醉,我是千杯不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梵音的脖颈上,梵音微皱了下眉,谷尤满是苦笑,拉也不是扶也不是,“这位公子,麻烦你帮忙扶我家公子回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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