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天真又可爱,丛林里的其他动物们都好担心它……于是,大象举起鼻子,含了大口清水,猴子抓着藤蔓,手持石子,刺猬竖起浑身的利刺……”
“它们勇敢又厉害,用水、石子、利刺,将小羊从大灰狼的狼口中救了下来。”
是个简短、饱含着美好意味的童话故事。
莫名其妙,此时此刻,严永妄居然会想起这个故事。他皱了皱眉,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将心思转向别处。
比方说,算算这个月,还有多少小时的变身时长需要他来刷。
算来算去,严永妄的心情更不好了。他心说,都是因为朝灵犀,他不得不在工作时段以外的时间里,维持着男性身份,去做种种调查、鉴定的事。
时至今日,他也才刷了几天的时长!
生气!
越想越他妈的气!!
严永妄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看到朝灵犀,就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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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继续,哪怕是认了亲爹也一样。
更别说,这亲爹还挺自觉,从那一日来寻他后,再不主动来找他了。
严永妄没有过问他如今住在哪,有没有钱花。早前他问他,明明说是个死了的人,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一旦提到这个,朝灵犀就像是耳朵和喉咙都坏掉一样,不说话,装哑巴。
他一装哑巴,严永妄就没辙。
资料片上的内容真假难猜,究竟多少真实,多少虚假,严永妄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他只知道,当年爸妈告诉他,放心用“朝倦”这个身份,不会有任何程序上的疏漏,法律上也是确有其人。
至于朝灵犀,在当年,作为一个死掉了的“父亲”,严永妄从没有想过要调查他的事,也没有想过询问父母,资料片里哪些信息是真实,哪些是虚假。
而今朝灵犀现世,爸妈又意外去世,能问的人已经没有了。
问朝灵犀,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会阿巴阿巴,说自己是他父亲。
……严永妄的烦恼源自于朝灵犀。
但日子还是缓慢地继续,哪怕多了个亲生父亲,自己真的不是严蚩、施献缘的孩子,他还是要辛勤工作,勉力生活。
然后,在每日下班后,立刻变身“朝倦”,消磨时长。
近些日,严永妄的生活被朝灵犀搅浑,他自认和他没什么亲情,这世上也无有血缘关系就必要要亲近的道理。
他已经是成年人,朝灵犀从未承担起过抚养他的责任,直到如今,他能有微信上的几句问候,已经是很给面子。
没有问他住在哪里,缺不缺钱。严永妄还是给了他一张卡,告诉他,缺钱不要做违反法律的事。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严永妄冷淡地想,不论朝灵犀想认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总有办法。
至于那些,他是怎么从凌市来到首都,又得到进入私人会所的名额;身上穿的衣服变了个样,甚至买得起手机;再就是流浪人口救助区的监控设备损坏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都没有开口问。
因为没有必要,他不是很想和朝灵犀谈父子感情,能维持现在不算熟悉,亦不算陌生的关系,就足够了。
……
十月十七。
林深在微信上联络“朝倦”,问她最近怎么样,还乐颠颠地说了自己近来的生活状态。
“我拿了国奖!!!”林深非常得意,犹如一只孔雀,耀武扬威地亮着灿丽尾巴,不断开屏,“姐姐,我厉不厉害?”
严永妄被他口吻中的兴奋逗乐一秒。
有了朝灵犀的对比,林深都没那么烦人了。更别说,在朝倦面前的林深,从不是个熊孩子形象。
严永妄回他:「真厉害。」
林深的开心能透过语音声调传达来,“嘿嘿,姐姐,你有没有空啊,我想请你吃饭!”
严永妄:「不好意思,最近没有空,你学习不忙吗?」
他等待林深回复途中,自然而然发散思维,想,林深确实是有喜欢的对象了,已经得有好些天没有联系他。
至于联系“朝倦”,他滑动屏幕,看了下他们之间来往的记录,不算热络,一周几次。有时候他会发来校园里的小动物照片,有时候会发给他自己最喜欢的小说名句。
在朝倦面前,塑造的形象……非常之乖巧,非常之……学生气。
再与从前,在严永妄面前的林深少爷对比,严永妄想想,就觉得恍若隔世。
只能说,人有两张面孔。
林深少爷有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怪好玩的。
算是这段时间里的调剂,严永妄托着额,淡看向不远处镜中的自己,眉眼含笑,心情愉快。
他想了一想,发了一段语音过去:“对了,给我讲讲你最喜欢的《无情道》小说剧情吧?”
主用机同步打开《无情道》他正在阅读的章节。
草草一看进度,目前是全书的百分之七十三。
好几天都没空看小说了,严永妄盘着腿,默默地点击屏幕。
林深的声音很雀跃,很有活力,他不愧是《无情道》的忠实读者,简短几句就能描绘出一段有趣的剧情。
严永妄将他的语音当做读书时的伴奏,托腮,阅读着文字。
今天周末,他选择在家消磨时长。
公司里没有什么大事,沈河说他给他订了今天一天三餐,是一家很好吃的餐厅(秘书先生吃过,并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严永妄难得咸鱼一天,还不必操心在家吃什么。
他心情还算愉快。
目前文字的进度,是《无情道》中大师姐华容瑛与反派尤笑论道后的剧情。
尤笑在华容瑛等人走后,抚摸着怀中的宝物,垂眸,一字不发。
他有着点漆眸,悬胆鼻,端端是个俊美修士,又因曾在凡间做过皇帝,周身萦绕着除清冷无情外,隐隐若现的贵气。
在此时,作者以笔墨轻点尤笑及宝物,介绍了尤笑意欲“灭人欲”的动机与目的。
文中写了“宝物”是什么,严永妄字字斟酌地看去,说的是修真界有一块世界初生时的伴生石,蕴含天地灵气,如海绵般有吸纳的作用。而这块伴生石,便是尤笑寻得的宝物。
尤笑此人,修为极高,大乘小圆满,不出意外,数十年后可踏破虚空,求去上界。界内有传闻,大乘期满,踏破虚空后,就可在上界成仙成神,不过界成至今,未有一位修士达成。
长生之路,人人渴求。
界内无任一修士能够踏破虚空,这成仙成神的传闻,似乎也只是传闻而已。
尤笑不信邪,他欲成仙,欲成神。游历四方数百年,终于从一本古籍中得到讯息。
古修士在书中写道,界内七情六欲浓重,界壁厚垒,需要有宝器将界壁打薄穿透,此界才能与上界相通,此界修士才能突破界内寿元,成仙成神。
大乘修士,寿元悠久,但仍旧受限于此界,如果不打通界壁,便再无求索大道的可能。
尤笑得到古籍中的信息,又在古籍尾章中得知,此界界壁厚重,亦有修士“情”“欲”繁多所致。
他阅读种种古籍,在凡间看过太多悲欢离合,便得出了自己的无情道——“情”“欲”最是无用,既阻了长生路,更害得此界修士再无晋升的通道。
尤笑,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才。
他想要成仙成神,也想让整个修真界的修士能有更渺远的长生之路,亦是因着内心厌恶世间多情而惹出的种种祸端,便要通透界壁。
在漫长的时间里,通过种种手段寻得了界生时的伴生石。尤笑准备待自己大乘大圆满之际,借由大圆满时的突破,以充沛灵气开启伴生石。
——利用伴生石,将整个世界的七情六欲全部吸纳其中,无数修士便可摒除杂念,修成正道,亦可使得界壁通透,给予无数修士以广阔、辽远的长生大道。
读到这里,严永妄皱了皱眉,他回忆起之前林深对他说的反派尤笑。
好像和目前看到的有所差别。
林深口中的尤笑,是个脑子一条筋,有牧羊犬属性,试图“牧人”的奇怪反派。林深曾暴言,说这反派可能就是当皇帝当久了,觉得全世界修士都是他的臣民,如今他修为很高,只有少数几位修士有可能打过他,他就想着做修真界的皇帝了!
可剧情走到这里,作者写到的内容,又以尤笑的角度,具体地解释了他为什么想要“灭人欲”。
看起来,这“灭人欲”的理由还挺正当。
虽有私利,可亦有大义。
而后笔锋一转,又从尤笑的角度来到了主角团。
此刻,严永妄细细阅读下去,才明白为什么林深会说,反派尤笑真的奇奇怪怪。
在主角团的角度看来,尤笑这人,是被古籍给骗了!
古籍上的内容刁钻厌世,岐华等仙门拥有着保存最广阔、最久远的书籍。从界生之初,人类有灵,文字初萌,保存下的古籍数不胜数。
界内至今没有一位修士成仙成神,对于追求长生的修士来说,当然是种打击。
这些正统仙门出来的修士又怎会不寻求个答案?
岐华仙门的掌门叹息说,他的师尊早年就已经读过了那本书。
他师尊的师尊,师尊的师尊的师尊……往上数好多代,全都读过那本书!
但他们全没将那本书的内容放在心上,原因就在于,那本书的作者吧,可能是受过太多情伤,一辈子被人辜负,寿元将近之年,身无同伴,孤苦伶仃,到死,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是个脑子有点问题,有点可怜,又有点可恨的古修士。
可怜在于,他确实惨,一辈子跌沛流离,就算是修为再高,也总是受伤。所谓是,一个从没享受过“爱”滋味的修士。不说难得的爱情,就连亲情、友情也实在欠乏。
可恨在于,他在这种对世界的恨意之下,写了那本古籍,误导了许多想要寻求界内无法成仙成神答案的修士。
岐华仙门的掌门真人对主角丁玄策道:“我等修士亦寻求长生之路久远,但人的七情六欲又怎可能会是阻碍修士成仙成神的缘由?”
“修士,也是从凡人起,凡人有情有欲,怎能要求修士就无情无欲呢。”
“那位古修士写下的内容,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简言之,尤笑此人,就是一个试图得到某个论文论题答案的萌新大学生,在瞎七瞎八搜索“X乎”“X度”后,被某个错误的答案误导,这错误答案又恰恰吻合了大学生的脑回路,他便对此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的后果就是……
他做了一番努力,在自己顽固的脑回路下,想要做出“拯救世界修士长生路”的决定。
偏偏,他还有这个能力与机遇,不知道怎么的,就找到了那块伴生石……
严永妄看到这里,心情也随着主角团们面临的困境来了个起伏。
大师姐华容瑛说:“我决心去趟凡间。”
修士虽说都是凡人起,也曾有过修士与凡人的密切融合时代,但发展至今,界内修士与凡人已然开始分离,不再是数千年前,修士随意出入凡人间的境象。
为了保护凡人,约束修士,界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修士们不得擅自进入凡人间。
若非重大,华容瑛绝不会轻易提出这个要求。
岐华仙门掌门真人看向自己最为出色的大弟子,温声问道:“为何要去?”
华容瑛容颜清绝,她语气冷淡,眉宇冰寒,缓缓道:“我欲探知,尤笑此人生于何年何地……”
她难得说了一个长句,大致意思算下来,就是想去凡人间,打探数百年前尤笑的真实身份,又是因何得到仙缘。
想要打反派,那就得先了解反派。
大师姐抱的正是这个想法。
而丁玄策等人亦是赞同大师姐的想法,甚至于,有几位师弟师妹也想同去。大师姐冷淡婉拒了。
最后的最后,掌门真人同意了华容瑛的请求。
他目中含温,对大弟子说:“容瑛,愿你此次前去,能有所得获。”
华容瑛微一颔首,飞剑一挥,转而往向千里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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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口干了,他在宿舍内,听着朝倦温和、微凉的声线,塞着耳机,一副痴笑模样。
舍友探头过来,开他玩笑:“你怎么了,拿了个国奖兴奋的呀?”舍友成绩也好,虽然没有争取到国奖,但是也拿到了校外创业奖金,相比较起来,数额也不差多少。
林深冲他扬眉,白皙脸蛋上浮着微红,他眼睛亮亮的,不太好意思地含蓄笑起来。
舍友忍笑:“真难得看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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