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丁玄策时是这样,拒绝她的亲传师兄也是如此,拒绝长她数辈,出关当日瞥见美人颜而心醉的合欢宗老祖亦是如此。
读者都说,华容瑛修的不是剑道,而是无情道吧。
作者仙缘并未反驳过这评论,在某一章节的作者有话说中,小小剧透了一下——那时候百万才写了数十万,每年更新量不多,为避免读者在文下哀嚎,她会选择性地剧透一些后续发展的情节。
作者仙缘这样说:这本书里,不仅仅只有她修无情道。
小说的后续发展也正如作者所言,这本小说的书名之所以叫做“无情道”,正因为文中有极为关键的人物修习了这一道。
不是有情有义、健气明朗的主角丁玄策,亦不是有着少女心,被宠爱着长大的林林月,甚至不是主角冒险升级的途中作伴的男配角、女配角——他们人人修的都是有情道,与亲友爱侣的交往如人间一壶酒,喝来热烫畅快,酒意常留肚中,微醺而美好。
小说的中半段,反派角色出现,那人修的亦是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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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永妄还没有看完《无情道》这本小说,实在是时间太过紧凑,他很难挑出一个合适的时间来阅读完全本。
不过他会趁着休息的时间点开几章看看。
目前的进度是看到丁玄策车祸死亡,穿越到修真界成为泥地里的小农民,然后因缘巧合之下收入仙门。
他看书其实很快,但这本小说的意义与众不同,他习惯字字斟酌地看,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严永妄想,这本书里应该有什么他妈妈想要留下的信息。
就算是没有,就算这本小说只是施献缘女士闲来无事想要写的小说,他也想了解他妈妈为什么隐姓埋名地写下这本小说的用意——甚至都不曾告诉过家人,不,应该说,不曾告诉过他。
思及此,他又沉默下来。
严蚩和施献缘自幼青梅竹马,严家、施家人丁都不兴旺,他们俩都是父母的独子独女,联姻结婚后,几位长辈也早早去世。到现在,严蚩与施献缘又因飞机失事意外离世,可以说,严家和施家只剩下他这颗独苗苗。
父母感情很深,几乎没有拌过嘴,严蚩和施献缘的脾气都好,在外是对很爱笑的貌美夫妻。
他们在一起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家里的氛围一直甜蜜幸福。
小时候严永妄觉得他的家就是最幸福的家——爸爸很好,妈妈也很好,他喜欢他们。
十岁以后,一个意外让他们家笼罩上浅浅的阴影。
父母一朝又落进新手爸妈的境地:他们养男孩很有经验,可是谁能告诉他们,要怎么养好一个会变成女孩的男孩?
施献缘在几个月时间内找到了家有女儿宝贝的妈妈作风:她学着去看小女孩的穿衣打扮风格,了解各个年龄段女孩的心理健康教育,希望能将严永妄教得更好。甚至在他十三岁时,偷偷拉他讲话,告诉他女生的例假要怎么处理(幸运的是,严永妄一直没来过例假)。
严蚩怕他就此患上性别认知障碍,还想着要去考个心理师证。
严永妄倒成了一家三口里,接受比较良好的那个。
也或许是他看起来总是不苟言笑,小男孩爱严肃,板着脸抿着唇,即便风浪扑打,依旧大而无畏的样子。
也是从那时候起,父母为他的女性身份做了不少打算。
给“朝倦”办好身份证,每年都定期给这个身份的账户里打进一笔钱,即便是飞机失事后,他们的遗嘱中也有朝倦的位置。
父母名下有不少信托基金,而这其中,又单独为朝倦设立了一份。
每年都会有高额的分红打进账户里。
甚至于连学籍都给朝倦造了一份,从小学到大学,履历清晰,就算是有关部门要查,也真实可靠,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些都是严蚩、施献缘为严永妄做的事,他们做这些时从不会瞒着严永妄。
换而言之,家里基本没什么事是瞒着他的。
……
但严永妄从没听过,他在商界有魄力的女强人妈妈,居然会写了一本读者众多,评价很高,IP价值亦高的修仙小说。
甚至点名要王驰来导演。
遮遮掩掩着自己的真实姓名,能到这种地步,这背后需要有金钱、权势来做靠山。
由此推断,十有八-九,作者仙缘就是他妈妈施献缘女士。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写这本小说。
因为不明白,所以严永妄想要搞明白。
他来到剧组,近距离接触王驰,又亲眼过目剧本,试图从这些细节里找到他熟悉的影子。
树影瞳瞳,光斑闪闪。
严永妄坐在树荫下,木着脸看手机,刚好看完一章小说,点击,网站扣费,缓冲中。
今天他的戏份已经拍完,现在正在拍的是丁玄策与林林月的亲密片段。他很随意地抬眸看了眼场内,陈浩瀚笑得明朗,徐柏龄含羞带怯,一副有情人模样。
他收了眼神,继续看小说。
他今日的工作结束,本该回酒店休息,但碍于王驰说今晚要聚会一场。
——投资商成小公子要来,这回聚餐的人数多了几位,除却男女主以及严永妄本人外,还有几个配角。
配角里有几张熟悉面孔,严永妄并没有和他们接触太深,主要也是他的戏份多和男女主相关,再多的就是属于他自己的独立戏份。
与他们不熟也是人之常情。
下午六点。
最后一场戏结束。
王驰招呼收工,主演们都去化妆间卸妆脱衣,严永妄在自己的戏份结束时就去化妆间把自己脸上的妆容卸掉了。
他本想自己把头顶的玉冠摘了——但他实在对这种东西不了解,手法不娴熟不说,还差点把自己头发薅掉一撮。
负责妆发的工作人员有事暂时不在,他只能等全剧组都下班了,再看看化妆间有没有工作人员帮他拆发冠。
化妆间在走廊的一排,共有四间,其中主演陈浩瀚、徐柏龄各分得一间。其他两间是给咖位更低的配角。
严永妄昨天是在徐柏龄化妆间旁的那间化妆,这回他也是往那间走。
才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就听到一道女声道:“那个朝倦是怎么进组的啊?一进组就拿了女三的剧本?”
“我猜是那种关系……听说前天晚上她和蔚成老总吃了饭呢。”
“蔚成老总,就是陈浩瀚的老板?”女声很惊讶的样子,又思索道,“听说蔚成老总也投资了咱们剧组呢?”
“你消息有点不灵通,蔚成老总不就是成家的吗,这个项目是成家的,换而言之,蔚成老总既是进组演员的老板,也是这个剧组的金主爸爸。”
“难怪她能进组……你看她,高傲得很,又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美女可真是了不得,看了谁不赞一声会演戏?”
“说不准在人床上浪得很呢……”
含着贬低、嘲讽意味的闲话钻进严永妄的耳朵里。
他慢慢地、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睫毛。
然后,倏忽笑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
第13章
“你们在说什么?”
朝倦的音色冷凉,倘若愿意和善,那么她可以在笑的同时,稍稍弯起嘴角,让脸上的表情温柔一点,看起来就没那么冷淡。
但她若是不愿意和善,即便是笑着,音色也沉甸甸如寒铁,坠击在地,掷地有声。
连眼都是凉的,渗出森森的寒意来。
说闲话的二人被这一刻周身裹住的寒意吓住,不由自觉地胆战心惊。
她们看向门口,见着倚靠门边,脸上笑意轻柔的正主。
她静静地盯着她们,重复了一句方才的问话:“你们在说什么?”
背后说人闲话的人,大多胆子小,被正主抓住,居多是不敢再说话。
这两个女人亦是如此。她们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试图说些什么,可嗫喏许久,嘴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从来没有对女人讲过脏话的严永妄很冷漠地看着她们,嘴角的弧度慢慢下去了。
“我在床上浪得很?”
他记忆力极好,几分钟前的对话记得清清楚楚,也正因此,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升起,他近乎啼笑皆非地想——他一个严氏掌权人,需要爬人床来拿到角色?
要是他愿意,买下整个剧组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看他愿不愿意去做罢了。
严永妄步步迫近,两个女人在梳妆台前,因他走近的身影而不自觉往后仰。
她们心中近乎惶恐地尖叫:
——怎么会这么巧就被她听到了!
——她为什么要过来,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唔!”离严永妄最近的一个女演员被他捏住了下巴,她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但紧接着,声音全藏在他力气极大捏人下颌的同时,顺势往下一掐的动作里。
她的脖子被拿捏住,呼吸都有些艰难,眼中泛起泪来。
“活了这么大岁数,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吗?”
女演员含糊不清道:“对、对不起……”
另一个女的想逃,她趁着严永妄正在对付另一个同伴的劲儿,苍白着脸抖着手想跑出去。可那个脸色冰冷、气势骇人的女人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看也没看,背对她的同时,另一只空余的手精准地摁住了她。
她把她的脑袋摁在了梳妆台上。
“砰。”
脑袋和梳妆台碰撞,这个妄想逃跑的女人发出惨叫声。
“我真讨厌你们这张嘴。”
她幽幽说着,原本冰冷的脸上浮出一丝微妙的笑意,软声说:“除了会讲脏话,贬低人外,你们长这张嘴有用吗?”
“就因为我长得好看,拿了女三的角儿,你们就嫉妒成性,说我坏话?”
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原本因掐脖、摁头带来的戾气缓缓消退。
她看起来和颜悦色多了。
但在直面她的女演员眼中,她此刻的温和比方才的凶狠还要可怕。
因为她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
泪水蒙住她的眼,女演员发自内心地恐惧,她的身子轻轻颤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的不按常理出招!
哪有人听人讲坏话就直接上手打人的?
严永妄并没将自己掐脖、摁头的行为定性为打人。
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分寸了:朝倦这个身体,除却貌美这个特性外,还有个和男性身份相差不大的力气大。他以前并没有在成为“朝倦”时做过太多体力活,只健过身,能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耐力好、体力足,倘若和男人掰起手腕来,也是不输。
父母在知道“朝倦”有着不错的力气后,也是放了心。
这个社会上,女孩总是要比男孩艰难一些的。
他们希望他不管是作为男孩,还是女孩,都有着不被人欺负的本领。
因着天生力气大,他在掐住女人脖子时,还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柔了些许。只是这女的自己做贼心虚,加上情绪起伏,才惊魂未定,呼吸不稳。
另一个女的,纯粹就是她逃跑的速度太快,他一时间反应不来,直接背身,依照第一感觉摁住她的脑袋,稍微使了点劲,没让她跑出去。
和梳妆台碰上后,他一瞬间有点心虚,侧头看了下那个也已经涕泗横流的女的,发现她脑门没有明显印记,也松了口气。
这么一对付下来,严永妄心里的气已经散掉两分。
他说着自觉很温和的话,收敛冷漠,甚至还弯眼微笑,开始教育起她们。
他不太擅长这种活计。因为从小到大,他因着家世好、长相英俊,不知道被多少人喜欢。他从没听过这样污言秽语的闲话。
喜欢他的男孩总是说他可靠、英俊、是天菜。
喜欢他的女孩大多说他冷淡、性·吸引力极强。
喜欢他的人多,讨厌他的人当然也有,可碍于家世,也没有人傻到会在不安全不保密的地方说人闲话。
这是严永妄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针对他的闲话。
用词肮脏,充斥着女人的嫉妒心。
他在这一瞬间,有些恍然地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的生活限制了他所识之人。
“对不起……”
那个被摁头的女的低声道歉,她的眼睁大,红红的,眼泪蜿蜒落下,在台面上留下痕迹。
“同样都是……女的,倘若我要说你们的坏话,你们会高兴吗?”
被掐脖的女演员没想到面前的女人会温温柔柔说出这句话。
她说话时候语调轻柔,仿佛是个很好的老师,轻声教导着不听话的学生。
教她们要懂得尊重人,要明白说坏话是个很不好的行为。
她在这样的温柔之下,心脏跳得越发快,眼泪也流得越来越多。
鼻涕实在挂不住,吸溜吸溜要掉。
她是真的吓坏了。
任由谁在经受过“暴力”后,再直面暴力实施者的温柔问话,都会觉得这温柔是假象,接下来只会是更加猛烈的打击。
女演员说了对不起后,再张口,说不出话来,她神志茫然,无比后悔自己的嘴贱。
严永妄失望地看到女的神志飘飘,一副听不进教育的样子。
他撒了手,然后转头教育另一个女的。
头仍与梳妆台亲密接触的女的哭得不像话。但到底是怕,她强忍哭声,小声抽噎着。
“你觉得呢?”
女的很害怕,她对上温柔的桃花眼,心中崩溃:老天爷啊,她怎么这么会演戏,刚才那样凶狠,现在怎么还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女的嚎啕大哭。
严永妄是扛不住女人的眼泪的。
他又撒了手。
一个在咳嗽,一个脑袋疼。
原本气质阴阴,说人坏话的“鼠妇们”,被暴露在阳光下,经受了打击,此刻四脚朝天,干瘪不成样。
他的问话暂时没人回答,不过很快,这两个女人都慌张地朝他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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