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离开,再没有人这样喊过。
这是头一回,在四年以后,如今的寒天,十二月的“春城”凌市。
依旧带点温暖的天气,与好远的,下着雪的首都,遥遥相隔。
严永妄听到了朝灵犀,柔柔地唤他“严严”。
他的右眼皮微微一跳。
“嗯?”
严永妄低沉应了一声,“怎么这样喊我?”
朝灵犀笑了:“只是忽然很想。”
他说:“很奇怪。”
“好、好,”朝灵犀说,“下回不这么喊了。”
严永妄听到“下回”,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道:“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电话让我有点不安。”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
“不会,你身边只会有好事情,永远不会有坏事情发生。”
朝灵犀无比笃定地道。
“……”严永妄垂下眼帘,“那我挂了?”
“嗯。”
“天冷,多穿衣。”即便知道朝灵犀并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严永妄还是说出口。
朝灵犀全部接受。
“好的。”
“再见。”
沈河茫然地想:老板究竟是在和谁打电话?
这样亲密的口吻,不像是普通朋友关系。
可要说是“朝倦”,又感觉不像,因为明明对话可以再亲密、深入些。
他作为旁观者,只能感受到这些。
而严永妄也没有回应的意思,他挂了电话后,只是沉默两刻,而后陷入了深思。
沈河便也不敢再追问。
……
严永妄在想一件事。
他觉得最近的朝灵犀好像有点奇怪。
奇怪的点在于,他对于他特别眷恋,那种黏糊劲儿,是以往没有的。
今天的电话不是例外,前两天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好像电话里说不尽他对他的关爱,他很想再多说几句,碍于某些原因,似乎又无法继续说下去。
秘密。
隐藏于朝灵犀口中。
他无法强硬取得,只能从各种细节揣测,琢磨,思考会不会发生什么坏事。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会让朝灵犀一直惦念着他,时不时地拨打电话来询问他的近况?
……严永妄不明白,他挂了电话以后,沉默片刻,才对沈河说:“首都在下雪,对吗?”
沈河:“是,今天下了很大的雪。”
“同事们还拍下来,发在公司大群里。”
严永妄很少看那个公司大群,他听完以后,才打开群。
视频点开。
难得的大雪,雪花纷纷扬扬,盖在大厦上。
像是给楼穿了一层雪白铠甲。
伴奏是微信拍摄时,可自选的轻快节奏。
严永妄关掉视频,他脸色淡淡,说:“回酒店吧。”
回去,该做的事做完,严永妄在引擎软件上搜索:
[忧郁外现是什么样的?]
[冬日是否是心情低落的易发季节?]
……
朝灵犀从首都的高楼往下觑,只能看到这个世界在下雪。
下的雪特别厚,特别白。
像是要用纯白盖掉所有的污秽。
他的面容苍白,垂眸算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从去年到现在,几百天的时日。
与严永妄相伴几百天的日子。
他感到胸腔满出来的疼痛,神骨紧缩,灵血叫嚣。
这个世界在排斥着他的存在——一如严蚩、施献缘,在这个世界里硬是以“飞机失事”的事故而离开。
和他不一样的是,严蚩、施献缘是封闭了所有神通来到这个世界。
相当于凡人。
才能够在这个世界,打下基础,建起一个“严氏帝国”,为严永妄未来的日子奠定了基石。
而时间太久,封闭神通,慢慢地松动,一旦松动,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察觉到了异样。
异样让世界做出了反应。
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旦被发觉,就会被世界“弹出”。
他来得匆忙,甚至没有封闭神通,能熬到如今,已经废了很大功夫。
女鹅曾经问过他,作为“大乘修士”,难道没有什么神通吗?
他的回答是,自己生过病,所以没那么厉害了。
不是撒谎,而除此之外,还有他存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每一刻,都在用身上的能量与世界的排斥进行对抗。
几百天的时日,他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在愤怒,愤怒于他的来临,他的靠近。
朝灵犀讥讽地笑起来,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夺走了我的珍宝,竟然还敢朝我愤怒?”
雪下得更大了。
他的漆黑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芒,如血般鲜红,很快消退。
朝灵犀感到太阳穴在鼓鼓作痛,他对于疼痛已经很能够忍耐,甚至在疼痛之时,只要想想严永妄,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间不多了。
他想。
朝灵犀抬起指尖,凌空一顿,这个公寓楼上空的厚厚雪云倏忽散开,一缕阳光落了下来。
他心说,他得在最后的时间里,将所有的危机替他拦开。
……
十二月二十九。
严永妄收到了一封来自商业伙伴的邀请函。
邀请函本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没空,严永妄往往不会亲自到达,会让其他副总去。
但这次的有点不一样,他收到的邀请函是两份。
一份给“朝倦”,一份给“严永妄”。
原来是朝倦名下的公司与这个商业伙伴也有联络——真不能怪严永妄不知道,他虽然以朝倦身份接受了那些财产,但公司的大小事多还是靠着多年来聘请的可靠经理人来处理。
公司发展稳定,“朝倦”只要定期看年报即可。
太多钱对于他来说,也是个负担。
严永妄手头上已经有太多的资产,平时顾着自己的工作还来不及,朝倦名下的公司,只能是稍稍看一眼这样。
外界对于朝倦的公司,说法挺多,此前也有狗仔在朝倦公司楼下蹲守,蹲守到了负责人,从负责人口中得知,老板其实并没有很常来公司工作,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他们都是为老板服务的。
薪水、奖金,全靠公司的盈利,他们自然是尽心尽力。
狗仔们蹲守不到朝倦本人,只能遗憾发报,说朝倦不在公司,也感慨一声她实在厉害,选的负责人很能替她赚钱。
没人会觉得这不是她的本领。
作为一个老板,选择合适、优秀的领头人,带领公司发展,就足够了。
商业伙伴的邀请函发给了两人。
严永妄直勾勾地看着这两份邀请函,心说:他可不可以两个都不参加?
不参加最舒适了,怎么也不用操心。
然而,只能是想想罢了。
因为很快,朝倦的联系方式被拨通,没有联系过的经理人忐忑地说:“老板,XXX邀请函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
“是这样的,目前我们手头上有个项目,需要和XX先生合作,所以需要您参加这个酒会……”
意思就是,他们尽力去谈成这个生意,朝倦作为大老板,只要做到人出现在酒会上,就可以了。
这个请求,并不为难人。
严永妄答应下来。
于是,顺其自然地以“严永妄”身份拒绝了参与酒会。
代替严氏参加的,是孙副总和沈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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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上,朝倦的存在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不过因着她本人与严永妄的绯闻,很少有人敢上前搭讪。
搭讪的人一有举动,就会被友人提示:“她是严永妄的女友。”这样,还有胆量敢上前去说话,要联系方式吗?
这个酒会的举办方,是首都某个房地产商,见到朝倦来,来要了张合影发在朋友圈里。
这张合影照的很好看——或者说,是美人足够好看。
黑发白肤、棕灰眼眸,合照时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十足冷艳。
是顶顶好看的大美人。
就是那种风韵令人心动的存在。
而她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莫名想,若是严永妄也在此地,两人相携而来,会是怎样的场景。
于是就有人问:“不是也邀请了严氏吗?”
“怎么,严总没有和朝倦小姐一块出现?”
“是了,只有他们公司的孙总和沈秘书在。”
“过去问问?”
大胆点的,已经过去,举着酒杯,直白地问出严永妄为何没来的困惑。
孙副总人实在,他是真不了解内情,小严总说让他来,他就来了。
遂摇头,道自己不知道。
旁边的沈河,常常跟在严永妄身边的沈秘书像是知道,但他在外人面前,只这么说:“严总有事,所以没来。”
等到人走了,孙副总悄默声询问:“沈河,小严总是真没空吗?”他也有所耳闻他和朝倦的粉色恋情,因此非常好奇,怎么两人不能一块来呢?
沈河:“我真不清楚,老板大概有他的考量。”
等到孙副总被人拉走,他才垮了脸。
一瞬间,也有了和广大网友一样的疑惑: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同框呢?
老板拒绝前来,他能够理解,因为并不是每一场邀请都是需要他本人到场的。
严总裁的时间非常珍贵,哪里是能随意耗费在这种酒会上的?
纵使酒会可以谈成不少生意,但是,因着大家皆知,严永妄不爱喝酒,后来少有人会借着酒会专门来谈生意。
相谈生意,那就正经些,不要老是安排在这种场合。
——以上是沈河揣摩老板的心理得出的结论。
不参与的理由十分正当。
可是他在场地里看到了朝倦,就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奇怪了。
正常恋爱男女,难道不会尽量一块出席场合吗?
就像是大学里的校园情侣一样,有时候会一块去某节选修课,有时候会相约去图书馆……
能出现在一块,就出现在一块。
这是年轻人的爱情,黏黏糊糊,总是愿意在一起。
可严永妄、朝倦,仿佛非常避讳着在大众面前展露与对方的亲密。
严永妄只在采访视频说过一句暧昧不清的话语。
当然,还有送出的一条项链。
而朝倦,从未曾接受过采访,愿意公开她和严永妄的关系。
当然,她还是有在熟人面前说起过,自己和严永妄确属情侣。
可这些……都太少了。
少到——暧昧细节零星,堪称可怜。
但是,要说细节不甜蜜,那是不可能的。
单单是“洛维斯之花”就足够媒体、营销号拿出来念个十天半月。
有种较为不正确的恋爱价值观,是这么说的。
男的越愿意给女的花钱,就说明他越在乎她。
这句话说起来显得有几分拜金,可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倘若恋爱中,男的不愿意给女方花钱,那肯定代表着男的不在意女的。
当然,即便愿意给女的花钱,也并不代表着男的一定深爱对方。
但肯定是,不愿意花钱的,比愿意花钱的,对对方的爱意少。
网友们认同这个观点。
也觉得严永妄愿意送出“洛维斯之花”是极其甜蜜的事情。
……
甜蜜归甜蜜,问题还是一个:老板为什么从来不和朝倦同框?
抓耳挠腮的疑惑。
最后,沈河鼓起勇气,走到朝倦的面前,他勇敢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朝小姐。”
“你好,沈先生。”
她的声音清凉,打量人的眼神也很克制礼貌。
从打扮上来看,她当之无愧是这个场地里最漂亮的女性。
沈河嗫喏一番,然后道:“是这样的,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您解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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