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手指代表不同的战术,不同的队伍也会为了保密,队内约定独有的手势, 都是吹哨以后才下达的, 为的就是让对方没心理准备。
不过他们业余,没那么复杂,就是简单在“打架”之前交流一下搞谁。
快球过来, 谢初鸿果不其然再次把球垫飞了。
“八比七, 十一班得分!”
谢初鸿进攻是强,但在防守这块没少给十一班送分,几乎只要一被对面拿回发球权,总能在他这找补几分。
谢初鸿为此也非常懊恼, 体委安慰:“没事,这次已经比之前都强了, 等下他们再打, 肯定能颠上。”
没人想给谢初鸿压力, 但谢初鸿自己也知道, 最后这几分很关键,说不定冠军就要因为接不住发球,葬送在他手里了。
“重心再放低一点。”
周什一看着自己斜后方、眉心高高隆起的人,终于还是没忍住缓声提醒。
可能谢初鸿自己都没发现,换以前, 他只会考虑自己做不到、让人失望,现在考虑的却是班级、是集体荣誉。
周什一猜他多半还考虑了大家晚自习被抓包的手机。
所有人都望着场上等着看这一球谢初鸿能不能接住, 结果十一班也开始不照常理出牌。
熊聪纵观全局, 手再次背到身后比出一个数字。
发球员动作很快, 不等旁边围观看到的观众做出反应, 就把球发出去了。
竟是直勾勾冲着后排夏晚黎去的,所有人都没搞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
夏晚黎之前一直是自由人,一传接球水平都是明面上摆着的。
夏晚黎自己也有点蒙,轻轻松松把球接下,就让手边池澈传给体委了。
体委在前排把球垫到半空,为谢初鸿做进攻准备。
经过第二局后半场的休息,和伊铭这局出力帮他分担,谢初鸿的体力已经恢复大半,助跑、起跳,到最后扣杀毫不含糊。
但十一班又像是对他的扣杀落点早有准备,守在那里的人手腕往前一送,便将球直直垫上高空。
几乎在球往上飞起的瞬间,熊聪就跟着起跳了,在二传位快速将球击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体委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被说拦网了。
那球直勾勾朝周什一飞过去,高度不尴不尬,正好到他胸口。
夏晚黎在后排一看就知道要坏,周什一接球经验不够,这一球正好别在他手上。
十一班没打算揪着一个人蛮干到底,连修正机会都不给,揩完谢初鸿的油,再揩周什一的,只剩最后几分了,各个击破。
“用胸!”谢初鸿很快出声。
周什一想都没想,下意识便撤开原本要拦住球的手照办了,任由排球砸到自己胸上弹跳下落,才半蹲压下手腕,用前臂前部把球顺利垫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主攻手通常在靠近标志杆的位置击球进攻,因为大多数从二传手里出去的球都是高球。
为了跳到周什一这个球合适的高度,谢初鸿甚至从场地边线开始助跑,迎着球和周什一错身而上的架势,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又是一记标准的谢氏猛扣。
那头熊聪组织队员都在谢初鸿习惯的落球点再次蹲好,却见谢初鸿在半空中触到球的一瞬,忽然卸了力气。
被击中的排球勉勉强强越过球网,落在他们班空无一人的网前,蹦跳滚出去老远。
裁判激动吹哨:“九比七,三班吊球得分!比赛来到赛点!”
如果下一球三班继续得分,将直接赢得冠军。
但如果下一球十一班得分,三班再想赢,必须多赢下两个球。
照规则,一方队伍必须领先对方两分才算胜利。
唐主任在场边啧啧直摇头:“以前没留心看过,没想到咱们学校排球水平这么高,还讲战术的。”
“学霸都爱讲战术。”洛添不客气呲牙。
不过其实吊球根本算不上什么战术,只是这个球由几乎扣了整场的谢初鸿打出来,自然不一样。
熊聪站对面叉着腰都服了:“你不会专门憋了三局,就是为了拿赛点这一分吧?”
“也不是。”谢初鸿睨着人,终于露出点笑,“原本是想拿最后冠军那一分。”
熊聪:“…………”
战术这个事,最开始的确是谢初鸿最先提出来的。
要比硬实力,他们大家菜得差不多,没人天天练,就算拼了命也超不出多少,只能讲究计谋。
六个人,一人抽空学一招,练球的时候大家再一起排练几遍,也就绰绰有余了。
如此关键时候,白斯明听着身边人没了声,还有点不习惯,问他:“怎么不叨叨了?”
“我有啥可叨叨的,你们班打这么好,输了不丢人。”段衡笑呵呵地,早在周什一把这球接起来的时候就躺平了,“咱校长弟弟多大方啊,我们班打输了是他们自己没火锅吃,又不是我。”
言下之意:只要他脸皮够厚,不怕蹭不到。
白斯明有点被他气笑了。
到赛点,场边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就连自闭的报分裁判都难得的跟着激动了。
他打心底里希望三班赢,倒不是别的,就是能早点下班!
他一个体育老师,什么时候留在学校待到这么晚过。
他老婆催他去幼儿园接孩子的短信,都发来不知道多少条了!
哨响,三班的发球局。
照一般套路,这一球应该要像时间凝固住一样,双方隔着球网,首先眼神大战三百回合,然后一击狠厉的发球,对面千钧一发之时,奋力救球垫起,来回展开一番难舍难分的拉锯,打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比分咬紧,赛点无限延长。
但实际情况是,夏晚黎拿球跟池澈对视了一眼,软绵绵把球从发球区送出去。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颗球挨上球网,艰难越过,最后贴着网面悠然滚下,弹落到地上。
场面一度很安静。
直到唐主任虚心向洛添请教:“这到底是得了分,还是擦网不算得重发?”
洛添骤然回神:“又不是乒乓球,擦网当然算!老师你快吹哨啊!下班了,您可以下班了!”
裁判两耳通红,差点以为自己在心里说话太大声被学生听见,赶紧咬着口哨宣判结果。
“十比八!三班发球擦网有效!恭喜高三文科三班,获得……”
没等他叭叭播报完毕,边上三班一大帮人已经全乐疯了。
他们班一共就那么几个男生,除了场上这六个,剩在底下几个小伙子刚准备举起手欢呼,就跟裁判的宣读声一起,淹没在了女生们宛如蝗虫过境般,冲向排球场的狂欢里。
原本人满为患的“观众席”瞬间光秃秃起来,为数不多和洛添脸对着脸的,就有徐何绅一个。
身边裁判沦落到包围圈外,还对着手机满屏的结束词飞快进行着工作,少年遥遥望着被簇拥在中心的人,神色不明。
洛添其实人有点蒙:“……学姐们这么爱吃火锅吗?”
奖金再多,一个班分下来,每个人到手也拿不了多少。
“当然不是……”
几个男生看了眼还站在洛添旁边的年级主任,乖乖把嗓子眼里的解释咽回去。
大家热情,只能说明昨天带手机被老白抓包的人,是真的多。
在十一班的预想里,三班把他们从排球赛扯下王座,至轻也是要“羞辱”他们一番的。
毕竟是常胜将军打了败仗,还是被他们“欺压”许久的文科班打败,多稀奇一事。
但其实没有。
三班一跃成为“文科之光”,也根本没人关心对面理科班怎么着,不等谢初鸿和周什一反应,一帮姑娘呼呼啦啦已然把他们塞进交通工具,直奔隔壁商城火锅店准备兑现奖品。
临走前,还是丹宁妤给洛添解释了句实在话:“手机归手机,但学姐们爱吃火锅也是真的,是我们班男的不懂。”
洛添挨着挤着想出卖自己的美色,一起挤到车上去,结果脸还没伸出去,就跟段衡一起被踢出来。
美其名曰:三班私趴,闲人勿扰。
最后梦幻的胜利,一干人在去吃火锅的路上还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说一个班四十个人,打的也不好打,只能大家一起走过去,结果他们班女生嫌远说什么都不肯,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面包车,仗着窗户贴了黑膜,车里能塞几个是几个。
后面两排原本六个人的座位,硬是一个腿上摞一个,被他们坐成了八个。四辆面包车再加上白斯明自己的车,绰绰有余,他虽然瘸了左腿,不影响开自动挡。
但谁能告诉谢初鸿,到底为什么周什一这么个身高一米八四的大块头,却无法拥有一个单独的副驾驶,得抱着他挤在后排?
还是后排最里面。
“可能这就是绅士吧。”
体委挨在他们俩旁边、缩着身子相当克制,生怕挤着把他们三个封印在犄角旮旯里的纪委。
周什一这样不是大家有意针对,是他们班所有男生都只有挤后排的待遇。
珍贵的副驾驶当然得留给女孩子。
谢初鸿嘴上没出声,不过周什一脑海里已经有声音了,这人绝对在心里说:但他根本不想当绅士。
跟他们同样悲惨的,还有就在他们前一排的池澈和夏晚黎。
说来这两人也是奇怪,明明同样开场之前吵了架,但怎么现在摞一起半点不和谐都没有,甚至一反常态的安静。
刚打完球,每个球员都出了一身的汗没晾干,穿了衣服也像没穿。
谢初鸿个头本就不比周什一低多少,两人这么肉|贴着肉|叠在座位最深处,被塞得动弹不得,谢初鸿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他哥怀里,任由接触在一起的部位发烫。
虽然他们赛场上是互相帮助,缓和了一把气氛,但有前面表白那出在,要直接这样亲密地挨在一起,多少会尴尬。
照周什一的作风,不管不问装死是他的强项,可他眼下才对着窗外望了没一会就顶不住了。
面包车一路行进,一路在红绿灯前刹刹停停。
谢初鸿为了尽可能离他的怀抱远一点,正侧身难受佝偻着背、抱紧前排座位,就觉腰身忽然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掐住。
“别动。”
谢初鸿被他吓得够呛,刚想说是车在动,就听他哥极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哑然重复:“你屁股别动......”
终于察觉出不对,谢初鸿抱着椅背、脊梁骨顿时僵住,脸颊的温度蹭蹭就上去了。
现在他们有点理解,为什么池澈跟夏晚黎在前排一点动静没有了......
第66章
车厢里, 几个打球的没了声,剩女生们说说笑笑。
一前一后有情况的两对就不说了,伊铭被分到另一辆车上, 体委则是累的,抱上前排椅背就合眼了。
这场球打下来, 不仅体力消耗, 吵架僵持、精神消耗也大。
洛添是在回家的路上,收到洛瑶瑶给他发来的谢、周合照才猛然意识到——他把自己妹妹搞忘了。
洛瑶瑶也不知道是给那几个学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人坐车里还跟隔壁左右手挽着手,聊得不亦乐乎,照片自然也是这个时候拍的。
夏晚黎个子小, 跟池澈挤在一起只是没有谢初鸿勾着腰那么难受, 但他们双双红着脸、安静如鸡的模样,直叫女生觉得好笑, 纷纷掏出手机拍照,班群里好不热闹。
洛瑶瑶跟他们坐在同一排,拍完蜷缩在后排、贴得更紧密的两人, 随手炫耀给他哥,配表情包。
-“略略略.jpg”
女生要拍, 那四人也不拦,手都规规矩矩垂在下身, 异常乖巧。
白斯明开车听后座学生播报班群照片哈哈大笑, 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谢初鸿跟周什一不说, 他的确是没想到池澈跟夏晚黎也有问题, 毕竟池澈那种家庭, 真是很难想象到时候会闹成什么样。
到地方, 女生们纷纷从车里下来, 被留在两排座位最里面的四人互相谦虚,坐着一动不动,都有等对方先下去的意思。
体委站在面包车门口莫名其妙:“怎么了,不打算吃火锅了?”
四人在彼此眼里找到了相同的尴尬。
夏晚黎飞快把校服外套扒下来扔到池澈腰上,弓背一溜烟钻出去跑了,身上只有一件无袖T恤。
外面人问他凉了怎么办。
夏晚黎对着自己从脸蛋一路蔓延至脖根的红晕来回扇动:“校服太丑了,穿着逛商场很蠢。”
池澈抱着夏晚黎的衣服从车上下来时,身上穿一件,手里还拿一件,果然有女生主动开口,扭身打开自己的包想借他塞进去放放。
池澈径自后撤三大步,像是生怕对面太过热情给他直接把衣服抢了,笑得霁月清风:“这次能赢比赛,多亏夏老板的发球,帮他拿一下衣服,应该的。”
后面谢初鸿和周什一如法炮制,用外套打掩护,一从车上磨叽下来就听夏晚黎别开脸骂:“心里有鬼,让他拿。”
心里同样有“鬼”的两人膝盖一疼。
他们一整个班四十个人,自然不能在人家商场招牌底下集合完所有人再进去,那跟干什么一样。
大家早在班群里说好,先到的先往里走,等老白停好车到火锅店再开始清点人数。
池澈一直把夏晚黎的外套拿在手里,谢初鸿不好问,只能悄声靠近身边看不出表情的人:“……你还没好吗?”
虽然刚刚排球赛打赢了,但两人间的别扭还在。
周什一盯着脚下的扶梯眼观鼻,鼻观心。
谢初鸿犹豫了一下,凑他凑得更近:“你上一次打是什么时候?”
“……”
“上个月?”
“……”
“上个礼拜?”
“……”
“总不可能超过两个月吧?”谢初鸿渐渐傻眼,这也太久了。
结果周什一:“……昨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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