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衍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他脖颈上挂着的玉葫芦不见了!
而拿走它的人,除陆青衡外不作他想。
方衍一个翻身从云床上落下,起落间青丝如瀑散下,被他用一根玉簪随便束起。
烛龙刀应心而出,红光一闪,被方衍握在掌心。
他一个瞬移闪出仙池,发觉周围山峦起伏,曲水似银——是一处风景绝佳的温养宝地,方衍却并不熟悉。
如同冥界之广,仙界同样辽阔无边,上抵诸天星辰,承蒙日月之辉,下至仙山野岭,亦有无尽的荒凉之地。
此处却介于其中,无九重天鸿蒙殿之喧繁,亦不似破碎虚空般寂寥冷清。
万里云海边,有一座金殿。殿前立有一小亭。
亭中坐着一白胡子老头,正俯首挥笔写着什么。
听见灵池动静,他耳尖一动,当即回头,拱手拜道:“七绝君,你醒了!”
正是那掌管凡人命格的司命星君。
方衍见到司命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看上去老实,没想到阴奉阳违倒熟练的很,一边骗自己,说陆青衡被贬下凡,身世多么凄惨,多么适合落井下石,另一边却伙同陆青衡编织个更大的谎言,套娃似的把他套了进去。
“呼——”
方衍举刀一挥,老头立刻吓得闭上眼睛,连连摆手:“手下留情啊七绝君,这并非老夫的金殿,而是道祖当年修行之地!”
“哦,我没打算把它怎样啊。”方衍说着,手腕翻转,那股带着杀气的厉风立即变换角度,穿花拂柳般掠过小亭,仿佛一柄看不见的飞刀贴着司命的下颚滑过去。
司命只觉得下巴一凉,一把银丝便齐齐割断,随风飘散。
““我的胡子啊——!!!”
他可养了整整一千年,才养到现在的长度!
司命痛心疾首,恨不得当场厥过去。方衍却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烛龙再次逼近,这次抵住的是司命的脖子。
司命只觉颈间一凉,两眼一黑:“七绝君,有话好说!”
方衍:“那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司命:“不、不敢欺瞒!”
“好,我问你,”方衍道,“陆青衡真的被贬了?为何要下界扮作陆恒?道祖知道吗?”
“是他把我送来的……他现在去哪儿了?”
“这这……被贬的确是道祖的旨意,不然老夫也不敢乱来,给慈元道君那样一个身份!”司命星君紧张得咽下一口唾沫,“老夫只知,道君下凡的原因之一是为了七绝君你,更深层的缘由,只有道祖和慈元道君才知晓。”
“……为了我?”方衍缓慢地挪动刀尖,在司命脖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是为了戏弄我,还是玩弄本君于鼓掌之间?”
“不不,绝非如此!”司命豁出去般道,“慈元道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你啊!”
“全仙界都知道道君喜欢你,你现在还不知道么?”
方衍:“……”
“还有你在凡间的父母,方正川乃夜川神君,顾媚媚乃九尾狐夕寐。夜川神君为修行下凡渡劫,夕寐来找老夫,点了个神君“妻子”的身份,也是为了离神君近一点!”
“老夫说是司命星君,干的却都是月老的活!”说到这里,老头不禁悲从中来,“……请你们快点在一起吧!”
别再折腾他了。
方衍:“…………”
其实那一架打到后面,方衍已经相信了陆青衡的心意。
但他真不知道,陆青衡暗恋他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
方衍回忆了一下司空玉的所作所为——告诉他陆青衡一共等过他3687次,连最长一次十年都清清楚楚。
还有他主动推荐的同人小说,骨科简介,告诉他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因材施教全面教学,生怕他这个修炼狂魔不懂……司空玉分明在暗搓搓地推波助澜,大概率早就和陆青衡勾搭上了!
一时间,方衍只觉得五味陈杂。司命星君没注意到他变化莫测的神色,还在尽职尽责地回答问题。
“七绝君你的确是慈元道君抱回来的。之后道君回到人界,帮助夜川神君历劫。”
抱、抱回来的?!方衍一愣,这才察觉另一个重点:“历什么劫?”
司命:“死劫。”
“夜川神君此番下凡,必须经历生老病死等八苦,其中这‘死劫’,便应在他的幺子身上。”
见方衍面色陡然一白,司命连忙补充,“七绝君可放心,这劫难已经结束了,不会损毁慈元道君的魂魄,也不会令道君失忆。经历此劫后,夜川神君劫数已满,不日将回归上界,只是不知九尾狐又会如何……”
“……他是怎么做的?”方衍脑袋微微眩晕,艰难地问出这句话,发现他压根无法对陆青衡说出“死”这个字。
“车祸。”司命言简意赅地解释。
“神君归位,那陆青衡呢?”
“这……老夫刚得到的消息,慈元道君独身一人去了血海。”
……
冥界,尸羅血海。
赤红色的海面一向动荡,却从未像此刻一般,翻搅起几能倾覆天地的巨浪!
相传上古以来,血海一共剧烈震荡过三次,每一次震荡都会诞生出一只不世大魔。
此时此刻,九婴挥展骨翅遮天蔽日,饕餮张开利齿吞噬魔魂,此间所有魔物都被血海的动荡影响,不安地厮杀起来。
陆青衡青衣染血,手持灵渊,高悬于滔天血浪之上。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片被封印多年的汪洋炼狱,莹白的灵力一圈圈缠绕在剑身,似乎蓄势待发,随时都能一剑破魔,将血海搅个天翻地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在走神。
……方衍醒了么?还生气么?
会不会不理他?
可此番凶险,若是行错一步,便可能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若他真的死了……方衍该怎么办?
他会无所谓么?还是也会伤心,为他流哪怕一滴眼泪?
陆青衡把方衍送回仙界时,顺势取走了他脖颈上一直挂着的玉葫芦。
哪怕距离很远,陆青衡也能感知到玉葫芦里面的存在——那是他当年引天雷剥离的心魔,他因一念之差未能彻底杀死它后,心魔化身“不死”,被陆青衡封印在尸羅血海,沉默地等待方衍发现尘封多年的秘密。
问题是,不死再强,再杀不死,也无法与仙界的武神抗衡。
是十年前,陆青衡照例来尸羅血海检查封印,发现了不死身上产生的异样,才令他暗中留意,蛰伏多年,预知并确认了这只大魔的诞生。
不远处,血浪翻滚,白骨累累。一只魔物被攻击分食,发出尖利的惨叫。
陆青衡终于回神,取下白玉葫芦,打开瓶口的封印,想要把不死放出来,彻底解决他们之间恩怨的同时,对藏匿在不死魂魄中的“大魔”进行致命一击。
可当他打开瓶口,原先对不死的感应却消失了。
白玉瓶中空空如也,不死与大魔仿佛从未存在过。
……
仙界莲华池。
逼司命星君倒豆子似的交代完,方衍终于撤下烛龙,令老头松了一大口气。
方衍却想到,陆青衡刚和他打了一架,身上还有伤。
他自言自语般喃喃:“他为何要去血海?还拿走了玉葫芦?”
司命擦汗:“这老夫也不知道了。”
“我要下血海。”方衍心下不安,当机立断,“从琉璃天走应该快些。”
“可七绝君你的伤还没好透,道君希望你好好休养……”
方衍压根不理。方才司命说陆青衡在凡间为夜川丢了一次命,他便心慌不已。如今陆青衡瞒着他取走玉葫芦,又独自下血海,配上道祖全程知晓而放任的态度,方衍直觉他们还瞒着他有事。
方衍不欲废话,推开司命便走。
司命踉跄一步,张了张口,到底没敢再劝。
谁也没有发现,在方衍背过身的一刹那,司命星君清明的眼神陡然一变。
一股黑气从他心口直喷而出,如凶猛的离弦之箭,直直射向前方的方衍!
第37章 同心鏖战上古诛仙阵!
“噗——”
变故来的极快,方衍直觉不对,猝然向右一闪,那缕黑气从他的肋间穿过,堪堪避过心脏。
一阵尖锐的疼痛在体内炸开,方衍反手一挥烛龙,杀气暴虐地削向司命——
却被精准地躲过了。
刀气落空,不远处,无边莲池传来一阵爆响。方衍咽下喉咙里涌上的鲜血,默然回头盯着司命,那双漂亮到凌厉的眸子渐渐暗下来,瞳孔微微收缩,似有风暴酝酿。
“……来者何人?”
一千年了,自从以杀戮得道,方衍还从来没被人这样伤过。
他能感觉到刚才的凶险,若不是他身经百战,躲避迅疾,刚才那一下必然会击中他的心脏,使他魂魄被攫,瞬间失去战斗力。
那人听到方衍的质问,顶着司命的皮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我刚从司命老儿这里得知,你乃当今天界杀神。”
“没想到多年不见,仙道已没落至此,连一黄口小儿都能被奉为杀神?”
“你不配做我的对手。”那魔物言语间又出三招,招招致命,“——让开,让鸿钧来见我!”
“轰——”
暴戾的魔息如飓风席卷而来。
这次方衍及时躲开了,心里却悚然一惊。
这魔物竟敢直呼道祖名讳,他究竟是什么人?
“看来这位老不死前辈与道祖是旧识,”方衍一个后空翻轻巧落地,长发在空中散开,化过如水的弧度。他轻笑一声,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血迹,一双眼睛因刺激兴奋到灼灼发亮,“可惜道祖一直闭关,估计没空你这种背后偷袭的小人。”
“前辈被困血海多年,有没有患骨质疏松?”
“小子找死!”
一团黑红相间的雷光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方衍不敢直迎,刀尖一点,身体扭到不可思议的弧度,这才堪堪避过。
“轰——”
只听一声巨响,伴随滚滚浓烟,莲花池彻底炸了。
方衍刚才那句话其实只是试探,未曾想一试便中,这种等级的魔物,果然只有血海能产生。
而陆青衡孤身一人下血海……
他是不要命了么?!
那魔物见自己身份已被识破,干脆褪掉司命的面皮,露出自己的真容。
那是一张布满血红咒文的脸,密密麻麻的符咒仿佛诅咒,在皮肤表面飞快窜动,那张脸一会儿变成不死,一会儿变得模糊,一时间方衍竟无法看清他的真容。
果然不死被他附身,当作了魂魔容器!
“鸿钧在哪儿?鸿钧在哪儿?!”那魔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叫他滚出来!!!”
四面的仙山随之震颤,居然显出崩塌之兆。
方衍挥刀斩向魔物,肋间伤口顿时血如泉涌。他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苍白的脸上露出嗜血的笑意,简直算是亢奋了。
那魔物却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连避闪都懒得避,甚至直直迎上刀锋,一双粗粝的大手捏住刀尖,竟是想直接把烛龙刀掰断!
怎料方衍虚晃一招,刚烈的刀风在离魔物一尺远时骤然拐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方向飞向莲花池底。
“呼啦——”
最后一点池水溅起三丈水花,池水流尽时金光直冲天穹,池底伏魔大阵彻底显现出来。
这是道祖鸿钧当年设下的大阵,威力在三界内几乎无人能敌。
那魔物心知不好,飞速避闪,金光却如附骨之疽紧随其后,将魔物紧紧笼罩其中。
“哐——!”
金钟如罩盖向魔物头顶,同一时间方衍挥动烛龙,杀气劈向不远处已经摇摇欲坠的仙山,将群山拦腰一斩!
崩裂的山石如海啸般倾塌而下,这股无可阻挡之力进一步阻碍了魔物的逃跑,他在金光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整个身躯继而被埋藏在轰塌的群山里。
举目四望,莲池已毁,仙山崩塌,一片狼藉。
方衍站在山顶,以刀杵地,剧烈喘息。
他的胸口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了,脸色因失血过多有些煞白。可神情却是亢奋的,恨不得和这魔物再打一场。
“七绝君可还尽兴?烛龙今日可算能吃饱了。”
不远处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司空玉一身白衣,提剑飘然而至。
他落在方衍旁边,踢走一颗小石子,见方衍变化姿势,开始盘腿打坐,干脆也盘膝而坐,问:“还好吗?”
方衍:“死不了。”
司空玉:他就知道!
方衍以杀入道,最喜欢的就是提刀打架了。
“我感觉你还没玩够,”司空玉眺望远方光秃秃的仙山,“别着急,一会儿可能还要打一场。”
方衍这才睁开眼睛:“……什么意思?”
司空玉不答反问:“你知道这下面关的是谁么?”
方衍:“道祖的旧识?”
“唔……这么说是没错啦,但不够准确。”司空玉道,“我刚才在府里品茶,察觉不对赶过来时,也听到这位前辈说的话。”
“他这样怨恨,非要见道祖,像不像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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