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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丞(GL)——宁远

时间:2021-01-20 13:15:32  作者:宁远
  这段时日西南连日暴雨,生怕草药会被泥水冲走,回头又寻不到了,唐见微便冒雨去找。
  童少悬担心她,便叫上沈绘喻等人,一块儿跟着去。
  找到灵药之时,雨势又大了一些,童少悬一直在观察山体的变化,赶在泥石流可能爆发之前速速离开。
  唐见微虽然被浇成了落汤鸡,但灵药到手,让她相当满意,不虚此行啊。
  回程之时,信使冒雨而来,将吴显容的快信送到唐见微的手中。
  读完吴显容的信,知道澜氏曾经让人仿写她阿耶笔迹,画签空白的户部文书时,唐见微的眉心就像是拧死了一般。
  童少悬知道她所想,握住她的手道:“此事还只是猜测,不要因为一个猜测让自己烦恼。”
  唐见微喉咙里像是被一坨死面堵着,心上也被一刀刀不留情地揦出一道道血口。
  方才在雨中唐见微都觉得浑身热血怡然自若,而今她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坐在马车之内,却宛若浸在博陵隆冬的冰水之中。
  若阿姿这消息是真的,她所想不错的话,那么这些日子唐见微掏心掏肺的付出,在那人心里恐怕就是个笑话,唐见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不仅唐见微傻,她阿耶也傻,她们唐家各个都……
  “会有这种可能吗?”唐见微问童少悬。
  她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自信,可此时她是想要逃避的。
  她想要童少悬给她一个答案。
  “是王弘阔害死了我阿耶,阿念,你说……会有这种可能吗?”
  唐见微咬着唇,眼睛里倔强的,强忍的眼泪。
  她凝视着童少悬,等待她开口,等她给自己一个解脱。
  大雨声不断,沈绘喻和唐伏从马车上下来,拉着马头,艰难地在暴雨中前进。
  远处山峦尖峰电闪雷鸣,每一次惊天的滚雷都有将山体震裂的力量,震得人心一下下闷痛。
  当年王弘阔出任户部侍郎之时,户部尚书位置已然空了一段时日,所有户部相关文书都由王弘阔代为处理。
  唐见微记得,那时总有人来她家道贺,说王公马上要升尚书,而她阿耶自然也要跟着升官,可喜可贺啊。
  她阿耶依旧是一副肃冷的模样,并不喜欢谈论此事,更没有沾沾自喜之情。
  但唐见微是开心的,阿耶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追随他老师的脚步高升啦。
  可惜,最后得来的不是高升,而是莫名其妙的死亡。
  唐见微知道,她阿耶是被害死的,她阿耶从未贪没任何军资。
  她阿耶是替罪羊。
  那时作为户部度支司员外郎,阿耶原本是没有资格画签任何物资的去向,可因为户部尚书位置空缺,情况特殊,他便有了和王弘阔一块儿画签的资格。
  若是有人伪造他的签名,将户部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呢?
  那么阿耶人还未到大狱,还未开审就骤然死亡之事,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有人害怕他说出真相。
  只要他“畏罪自尽”,那些伪造画签的文书就无人可反驳了。
  如此一来,户部就安全了。
  王弘阔就安全了。
  唐见微问童少悬:“王弘阔当时是户部的一把手,出了这个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户部文书被人伪造一事。但在我阿耶枉死之后,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知情不报任由我阿耶扛下户部所有过责,蒙冤而死。他没有开口,一个字都不曾说过。甚至,这件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王弘阔脱责的计谋,是不是?是王弘阔害死我阿耶,对吗?”
  童少悬没有用言语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心疼而不忍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唐见微深呼吸,闭起了眼睛……
  当初得知阿娘被杨氏一家所害的真相时,唐见微是极度的愤怒,恨不得当场杀死仇人的愤怒。
  而此刻,唐见微已经感觉不到愤怒。
  她浑身脱力,前所未有的心凉,对人心彻底的绝望。
  一阵震耳欲聋的炸裂声,让唐见微和童少悬凝重的神情一变,下意识一块儿往马车顶上瞧去。
  这是什么动静?
  不像是雷声,很像是人为造出的声响。
  “主上!”
  沈绘喻在车外大喊,“山上的泥石好像有些不对劲!”
  话还未说完,轰隆隆的巨响声骤然逼近她们的头顶,车身被震得不住发颤。
  这是一波前所未见的泥石流,已经近在咫尺!
  “不好!”童少悬腰背本能地直了起来,而唐见微的本能,便是一掌将童少悬推出了马车。
  “阿慎!”童少悬被猛然一推跌了出去,在山道上滚了好几圈。
  巨大的震荡响彻山谷,童少悬抬头一看,铺天盖地的泥土对着她盖下来。
  情急之下她急忙往一旁滚,后背正好抵到了一棵大树,树干已经歪斜,她别无选择立即往上爬。
  大树被洪流往下带了十多米,童少悬不顾一切地抱住树枝,身上被一层层地糊上泥土,头也磕破了,不知过了多久,震荡才停止。
  童少悬睁开眼睛,她发现从山上滚下的泥石流很不寻常。
  结合方才那巨大的爆炸声,童少悬可以断定,这并非天灾。
  是人祸。
  “阿慎!”
  童少悬从树上跳下来,在混乱不堪的泥地里找了许久才找到她们马车的残骸。
  马车被泥土埋了……
  阿慎和沈绘喻她们都被泥石埋了。
  童少悬感觉自己的心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层瑟瑟发抖的皮囊。
  阿慎。
  童少悬狠咬自己的下唇一口。
  尖锐的痛和弥漫在口中的血腥味强迫她回神,集中注意力。
  “阿慎,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童少悬找来折断的树枝,猛挖泥石。
  在她全神贯注铲挖之时,没有发现大雨之中有一队澜家士兵正如鬼魅一般,迅速靠近。
  .
  阿铭的尸体被两人合力抬走,剩下一名随从在清理院子里的血迹。
  吕澜心站在这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
  石如琢走到她身边。
  吕澜心道:“阿铭是跟踪的好手,那周老六身上没有功夫,若他真的跟踪,阿铭肯定会发现的。”
  “你是说……”
  “周老六根本没有跟来,他不过是收了我阿娘的银子,按照我娘的话来瓦解我引导我,走向我娘的圈套罢了。”吕澜心对自己的后知后觉非常不满意。
  澜宛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知道用什么样的手段能一瞬间摧毁别人的心智。
  而吕澜心一向是她的手下败将,这次更是差点被她击碎所有的反抗和自信。
  要不是石如琢出现,将小黑救回来的话,吕澜心即便不自我了断,往后也会重新落入澜宛的掌控之中,再也不可能逃脱了。
  念及石如琢为她将小黑救回来的事,吕澜心目光情不自禁落在石如琢的脸庞上。
  石如琢原本就在听她说话,自然而然看着她,忽然一个对视,石如琢很快将眼神移走。
  石如琢为她救回小黑的行为,让吕澜心有了一种模糊的,以前未有过的想法和念头。
  她一时有些无法解读,也不太理解。
  思绪散了片刻,看到随从在帮她收拾碎了的灯罩,吕澜心想起澜宛在临走时似乎留下了一句什么话。
  那时她所有的心绪被澜宛弄得支离破碎,那话进了她的耳朵,却没入她的脑子里。
  澜娘说了什么?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石姐姐!石姐姐,你在吗?吕姐姐!开门啊!”
  是阿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着急,厚重的大门竟被她拍得轰隆隆直响。
  石如琢将门打开,见阿卉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狂奔之后摇摇欲坠。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石如琢扶住她。
  阿卉从吕澜心派去送信笺的人口中得知了别馆的位置,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见到石如琢一个字喘三下,“方、方才有人送口信,说,说石姐姐的娘亲和弟弟,在,在城外西北坡,出事了……让你快,去!”
  石如琢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我娘亲和弟弟?城外?博陵城外还是夙县城外?”
  “博陵啊!博陵城外不是有个西北坡吗!”阿卉急死了。
  石如琢还是有点懵:“她们怎么会来博陵?”
  “石姐姐你快去看看吧!”阿卉说,“来通报的人还送了一件血衣!”
  石如琢脑子里嗡了一声,听到“血衣”这两个字立即蹿了出去,阿卉被她本能地往后一抛,摔进吕澜心的怀里。
  “石姐姐你慢着点!”阿卉对着她的背影叫道。
  吕澜心将她移到一旁,让随从给她剑,一跃而上骑了马,跟在石如琢的马后,逆着夜晚的热风急急出城。
  吕澜心想起来了,澜宛离开的时候留了句什么话。
  “我有无数种方法让石如琢爱上你,更有无数种方法让她这一世都憎恶你。会对自己所作所为后悔的,你是,石如琢也是。”
  吕澜心用力挥着马鞭,石如琢在她前方,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但石如琢还是越奔越快。
  她真是太傻了,为什么没有想到。
  澜娘身边多少高手,石如琢一个不懂得屏气的人趴在墙头,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杀人都能一剑封喉,何况杀一只猫,又如何会失手?
  澜宛早就知道石如琢在暗中窥视。
  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通往最终陷阱的迷惑手段。
  现在,此时此刻,才是澜宛的真正目的。
  会对自己所作所为后悔的,你是,石如琢也是。
  还没到城外西北坡,吕澜心已经有了答案。
  ……
  前方就是西北坡,吕澜心她见石如琢歪着身子跳下了马,膝盖一弯险些摔倒。
  吕澜心喊了一声“阿器”,石如琢没回头,还未调整好平衡就往山坡上冲。
  吕澜心快步跟着她奔上山坡,石如琢跑得太快,一瞬间就消失了。
  今晚没有云,月亮的光对于吕澜心而言就像立于远处的一盏太过明亮的灯,照得她已然使用过度的眼睛实在没法再睁开。
  她闭眼摸索着前进,脚下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幸好还能隐约听见石如琢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忽然突兀地停了,就像被某种可怕的场面打断了。
  吕澜心扶着身边的岩石,胸口火辣辣的腥味在不安地蔓延。
  陡然响起的凄厉哭声刺得她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她再熟悉不过,那是石如琢的声音。
  也很陌生,石如琢从未这般撕心裂肺地痛呼。
 
 
第299章 
  仲夏时分, 是蒙州最好的时节。
  虽然还是冷,还是让葛寻晴身上这件跟随了她好几年的棉衣没法脱下来,可是雪融后的山上, 偶尔能遇见几朵开得娇艳的野花。
  葛寻晴蹲在野花边, 看着纯白的野花儿鲜嫩可爱, 在时不时吹来的冷风中摇摇摆摆。
  毛二今天跟着葛寻晴沐休, 葛寻晴在这儿看野花, 他去挖了些野菜, 打了一只肥美的獾,回来时见她还在看,便伸手一拔, 将一大片的野花都给拔秃了。
  ”哎?!“葛寻晴难以置信得看着毛二,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拔它做什么!人家好好的长在这儿!”
  毛二被她这么一喊,愣住了, 八尺壮汉说话磕磕巴巴, 将野花递给她:“我拔下来是想送给你的, 我看你这么喜欢……”
  葛寻晴:“我是喜欢它好端端长在这儿的样子啊,谁说喜欢就要将它摘了?”
  毛二一个粗人, 全然不懂葛寻晴的雅趣和仁慈, 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这,那, 我给你再种回去。”
  “你给人家拦腰截断了, 难不成还粘回去吗?”葛寻晴叹了一声, “算了, 你给我吧, 我带回去往土里埋一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好好好!”
  葛寻晴摸着小野花,一路念经似的回到了住处。
  毛二将獾剥皮掏了内脏,帮葛寻晴处理得干干净净之后就要走。
  葛寻晴给了他一瓶自己酿的酒作为交换,毛二拿着酒美滋滋地离开了。
  葛寻晴哼着前几日学来的小曲儿,找了个破盆子,到院子里铲了几铲子的土回来,将野花给种进去。
  十之八九是活不成了,但万一呢,毕竟是蒙州的野花,生命力这么顽强,万一活了,葛寻晴再把它种回山上。
  弄了满手的土,葛寻晴去净手时,有人敲院门。
  “进来吧。”葛寻晴透过敞开的窗随意地对外喊,“门没闩。”
  进来的是柳七娘。
  她手里端着个冒热气儿的炉子,是直接用脚将门给踹开的。
  人还没到屋子里,葛寻晴就闻到了那炉子里的肉香,还是她最喜欢吃的羊肉。喉头一滚,口水差点当场流下来。
  “瞧你那馋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收收。”柳七娘将炉子端到屋子里,放在葛寻晴用来进食、看话本、批阅文书的矮案上。
  葛寻晴“嘿”了一声,立即拿了箸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吃这么好!”
  “不是什么日子就不能吃好的吗?知道你馋,正好我三舅这两天过来看我,牵了只羊来,我就想着给你炖锅好的补补,瞧瞧你这小身板,快瘦成杆了。”柳七娘眼波流转,对着葛寻晴上下打量。
  葛寻晴也没觉得不妥,抓起箸就夹了块最大最嫩的羊肉出来,也不怕烫立即往嘴里吞,一边吃一边含糊着夸奖“真好吃”。
  “好吃是吧?那我以后都做给你吃啊。”柳七娘说。
  葛寻晴一心扑在吃上,根本就没注意到柳七娘今日格外不怕冷,只穿了一件单衣,将她原本就极为风韵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成熟丰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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