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简?”
喻思弋将关于心魔和忘情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却未曾想过会将小姑娘吓跑。
她靠在床上虽有些无奈,却也理解,毕竟在她眼中,简随心还是个没有离开过家门、也没有见识过外界可怕之处的孩子罢了。
微风吹拂,夜色愈深,但房间却依然是灯火通明。
想起今夜发生的一切,喻思弋竟莫名的觉得松了口气,她在床上坐了片刻,方才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便穿上鞋子下了床,而后走到窗前,将微闭的窗户推开,又静静地看起了月亮,望着夜空发起了呆。
每至深夜,那颗妖异的红煞星就会出现,散出的红光映在周围的星星上,竟是又一种异样的美丽。
朱雀降世,只怕又要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些日子,她已经隐隐听说各族各派都开始准备寻找下一个圣兽之主。
天,很快就要变了,届时,又有多少人会在乎是谁修炼了渡灵术呢?
重生一世,所有事情都与记忆中的一切背道而驰,到底哪一世,才是真正的天道?
喻思弋猜不透也看不透,这一瞬她竟生出一股众生缥缈、没有人能与命运对抗的无力感。
如若世间有神,看世人是否也像在看一只只蝼蚁呢?
月色皎洁、星空闪烁,虽是一副静谧美丽之景,但立在窗前的冰冷美人,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喻思弋仰着头出神的看着夜空,月色照耀下只能看得到那截白皙如玉的颈子,半天过去,也觉得有些累。
她伸手搭上窗台,正欲将窗户闭上,忽的一个通体雪白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就从窗口爬了进来,那张看不出鼻子眼睛嘴的丑脸还朝着她笑了笑,绕是她向来以冷静自持,深更半夜看到这样的丑不拉几的东西也是吓了一大跳,马上将手缩了回去。
丑,实在太丑了,几乎已经到了惊悚的地步。
歪嘴斜脸,那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被人打的,两只眼睛也是一大一小,恐怖异常,圆溜溜的脑袋上空无一物,连耳朵都找不到,四肢也是有长有短,光看外形还真看不出品种,但可以想象,这丑东西的爹娘长得该有多磕碜。
喻思弋看的直皱眉,不知道这大半夜是哪里来的小怪物,她指尖稍抬,一缕灵气便顺着空气直冲那怪物而去,将它从窗台拍下。
丑东西倒是聪明的很,居然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趁着窗户即将合上的最后一瞬,直接飞了进来!
还是朝着喻思弋的方向飞去!
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青翎剑悬在墙上,随主人心意而动,不过瞬间,便自动出鞘,剑峰直至那怪物,凌冽寒芒射向那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中,似乎将它吓坏了,竟直直的从空中掉了下来,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喻思弋手中执剑,眉头紧锁,还未等她做出动作,那丑东西居然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垂了垂歪嘴,似是委屈,又要往她脚下去,直至青翎剑从天而降,拦住了它的路它才停住不动。
“呜呜、呜呜…”
怪物前后四肢长短不一,爬行姿势十分好笑,此时被拦住前路,只好往后退了些,它大着胆子看了身前的女人一眼,又觉得委屈,两只大小眼眨了眨,口中竟发出一阵呜哇哭声!
很明显,这丑东西已经生了灵智了。
喻思弋听着这声音总觉得耳熟,再看怪物这滑溜溜一根毛都没有的身体,总算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眼前这个丑不拉几的小东西,不正是阿简身体里那只麒麟吗?!!!
简随心小时候她曾见过麒麟一次,那时的麒麟还未生出形状,是个圆滚滚的可爱白团子,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怎么如今竟变成这幅模样了?!
喻思弋将剑收回,弯下身子一捞,便将那小麒麟抱进了怀中,随后沉着脸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果不其然,窗外阴影中藏着一个细瘦身影,不是简随心又是谁?
“还不进来,你是打算在这墙角蹲一晚么?”
外面夜风凛凛,也不怕被吹生病了!喻思弋心疼,却也生气,见人还缩在墙角不动,直接将怀里的麒麟丢了过去。
麒麟被丢回,简随心终于有了些反应,通脉后她便开始偷偷修炼,速度虽快,却不至于让麒麟生出形状,方才她去医庐偷吃了几颗聚灵丹,聚集了大量的灵气,才让麒麟生出了模样,这才赶紧送到了喻思弋房中,想要替她缓解心魔之痛,未曾想到她竟不肯接受。
“阿简不能进去,师尊会难受的…”
少女哭了一夜,嗓子都哭哑了,喻思弋听着难受,这个傻子,有麒麟在呢,难受什么?她步子一迈,径直推门而出,走到墙角,牵着小孩儿的手将人带进了房中。
吹了那么久的风,少女的手又冰又凉,喻思弋握着便舍不得松开,带着人坐到了床边,眉头皱成一团,指了指那只丑的不能看的麒麟,冷冷出声,
“怎么回事?”
第63章
麒麟感受到喻思弋的冰冷目光,竟伸出前肢将自己那张丑脸捂住,然后便缩在简随心怀里一动也不动。
天地间唯一一只圣兽,居然变成这幅模样,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麒麟圣洁,必定能让师尊少受些苦…”
少女伸手在麒麟那圆溜溜的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也不管喻思弋如何反应,便将小东西塞进了她怀中,又将自己如今已能修炼的事情娓娓道来,但对于霍无忧和火修澜的存在,则只字未提。
“阿简已经可以修炼了,日后,就让阿简来保护师尊,好不好?”
静谧的房间,紧密相连的两颗心。
少女带着期盼的目光是那样闪亮、灿烂,犹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
又有谁,愿意永远生活在爱人的庇佑之下?
喻思弋望着那双眼睛,面色渐渐柔和,最后,竟露出一个温柔浅笑,
“阿简长大了。”
如今,也知道要保护师尊了。
喻思弋的反应,超出了简随心的想象,她原以为,师尊知晓她私自通脉,势必是要发大脾气的,如今非但没有生气不说,竟还对着自己笑,还夸自己长大了!
眼前所见所闻,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既然已经能够修炼了,日后可需勤奋些,明日父亲他们回来,若是知道这事,也会替你高兴。”
初听得小姑娘趁她不在私自通脉,喻思弋心中第一感受便是心疼与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将人保护好,才会让小徒弟这么急切的想要提升修为,但思绪平静过后,她却又理解了,若不是为了自己,阿简又何需做到这样的地步…
今夜她能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应当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罢,受了这样大的痛苦折磨,最后若还要挨一顿骂,该有多难受?
“师尊…不生气吗?”
少女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发问,两道好看的眉毛因为担忧微微皱起,话一说完,便又轻轻咬住下唇,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瞬间又让喻思弋想起前世的简随心,心脏瞬间抽痛。
还未等她从这痛苦中抽身而出,一只洁白无瑕的玉手便已经落到了少女的粉嫩面颊上,修长指尖在那柔软肌肤上轻轻划过,最终停在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上再也不动。
时间似是静止了一般。
喻思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今晚的阿简,总是给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怎么看,都像极了前世的简随心,无论是生气发怒时周身隐绕的戾气,还是方才那副怕极了自己生气的卑微模样——
都与前世别无二致。
天道之怒,与寻常天谴不同,当年简随心被天雷劈成齑粉,三魂七魄也一并消散,按理来说,她是不可能重生的。
喻思弋想通这点,终于从这困惑中回过神,指尖在少女眉心轻轻揉过,方才笑着将手松开,
“你我皆是修道之人,我自是能够理解,又怎么会生气?只不过,这种事还是太危险了些,若有下次,不可再瞒着大家。”
“诗灵姐姐知道的…”
少女确认喻思弋真的不会生气后,终于放下了心,卸下了满脸的害怕不安,嘴角也跟着微微弯起,又成了喻思弋心中那个乖巧可爱的阿简。
“嗯?告诉诗灵,却不肯告诉我?”喻思弋挑了挑眉,似是不满。
“师尊…”
少女委委屈屈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样子着实娇俏可爱,喻思弋不忍心再逗弄下去,笑道,
“不要怕,我没有生气,你与诗灵向来关系好,我自是清楚的。”
二人坐在床侧又说了些亲密的话,直至屋外虫鸣声渐渐响起,方才都觉得有些困意。
少女虽是不舍,却还是起身离开,走之前,还将麒麟留了下来。
喻思弋看着怀里的丑的吓人的麒麟,微叹口气,伸手拉住了简随心的手,
“今夜,便睡在此处罢。”
只怕,不止是今晚,心魔恢复前的每一晚,二人都该同床共枕了。
麒麟高贵、纯净,任何心魔在它面前,都做不了乱。
遇竹不止一次提过,让她将阿简体内的麒麟借来压制心魔,但每一次,都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烛龙尚未苏醒,她将麒麟带走,岂不是变相的将她的小姑娘推进危险之中?
遇竹不知道烛龙的存在,但她却是知道的,她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命,就做出这么自私的事,但如今阿简已经能够修炼,事情又另当别论了。
“不可以的,阿简不想师尊难受…”
少女怎么也不肯同意,坚决摇头,若不是喻思弋抓的紧,恐怕她早就跑出去了。
“麒麟对魔气有净化之效,你不必担心我。”
“那也不行…”
少女还是要走,喻思弋没有办法,直接将人又拉回了床上,指尖朝着桌上红烛一点,屋内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唯有窗缝洒下的一道淡淡月光,映出一点微弱光芒。
简随心呆滞了片刻,还是撑着手臂想往外爬,身体却被一只手禁锢,怎么也动弹不得,她正想伸手将人推开,嘴唇却突然被一个柔软的物体含住,吓得她再也不敢挣扎。
一个短暂的带着驯服意味的吻。
若非唇上残留的浅淡清香,简随心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自从喻思弋心魔频发,二人便鲜少有过这样的亲密时刻,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就像是一把火,同时在两个人心中燃烧起来,少女侧躺着身子,腰背微微弓起,不知为何,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想起方才二人皆是未着片缕,她甚至碰过了师尊的软腰,竟羞得满脸通红,更是不敢转过身。
喻思弋那时已经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此时虽然也被这个吻撩的心痒难耐,却还是生生克制住了欲望,没有再做更进一步的动作。
空气倏然安静。
两个人明明都醒着,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说话。
一旁被忽略的麒麟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趴在床脚“咕咕”了两声,喻思弋这才想起床上还有这么个小东西,她心念一动,一只小小的金凰便从胸前飞出,麒麟见有了玩伴,马上追着金凰飞了出去,两个小东西不知道飞到了房间哪处,闹得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好半天过去,方才又安静下来。
又过了许久,久到简随心以为喻思弋睡着了,她才轻轻的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月光下那张精致无双的漂亮脸蛋发起了呆——
喻思弋,可真是好看,这么强大、这么优秀的人,这辈子真的是属于自己的么?
直至此刻,她还是有些患得患失,似乎无论听多少句甜言蜜语,前世那些被拒绝的痛,还是会像一根刺一样,永远扎根在心中。
她正痴痴的看着,却未曾想到,身旁人也突然睁开了眼睛。
二人目光碰撞,引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暧昧火花。
简随心不敢再看,没了生气时的大胆气量,率先收回了视线,她正想转过身,避开这暧昧气氛,腰间却被一只手紧紧箍住,想动,也动不得。
“疼吗?”
寂静床帏之中,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好听的女声,将少女平静的内心瞬间搅乱。
简随心没有听懂,也没有应声,喻思弋似在自言自语,又轻轻的开了口,
“一定很疼吧。”
这声音极细,里头包含了心疼与自责,简随心这时才反应过来,喻思弋问的,应当是她通脉一事。
喻思弋心中,终究还是在意的。
通脉断脉,哪一样都足够让人疼到死去活来,是她没用,才会让她的小姑娘受这样的苦。
“不疼的,一点也不疼。”少女眨了眨眼,俏皮的笑了笑,显然是在安慰,“就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一样,梦醒了,阿简就能修炼啦。”
傻姑娘,哪能不疼呢?
简随心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喻思弋就越发的心疼。
正是自责时刻,少女却主动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将唇凑到了她耳边,像在倾诉一个秘密似的,软声道,
“那个梦里,有师尊哦。”
少女的声音又甜又软,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香甜味道,说话时的热气洒在耳旁,成了最撩人的情药,喻思弋自制力再强,也有些无法自持,伸手将人往怀里带了一些,二人便成了面贴面,鼻尖对鼻尖的暧昧姿势,
“那阿简给师尊讲讲,那是个什么样的梦。”
太近了,近的让人连呼吸都喘不过气。
本是随口一句安慰的话,哪里真的做了梦呢?疼晕了哭着喊喻思弋的名字倒是真的。
少女被人抱在怀中,想逃也逃不得,如此羞涩姿态,与之前想要霸王硬上弓的模样判若两人。
幸亏喻思弋那时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小徒弟连衣服都脱了个精光,还强按着自己的手行了那揉胸之事,否则连她,恐怕都要脸红。
“怎么不说话了?”
“就是梦见…梦见了婚事罢了…”
“阿简与我的婚事吗?”
喻思弋轻笑一声,连眼睛里都洋溢着笑意。
婚仪这件事,真的成了阿简的意难平了。
“嗯…”少女羞涩应声,干脆将头埋进了心上人怀中,撒娇似得蹭了蹭,又柔声请求道,“等师尊的除了心魔,就与阿简成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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