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去处理了一些事,弄脏了这青翎剑,待我去清理一番,稍后再过来看你。”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离开了小屋。
简随心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方才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少女背身的瞬间,竟见那袭白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鲜红欲滴,似是刚染上去的。
而村尾那处无人出没的荒径,此时竟躺着十几具孩童的尸体,正是那一日将简随心砸伤的一群人。
第7章
两人又在这破屋内多待了几日,夜间简随心睡床,喻思弋则在床尾打坐,场面倒也和谐。
每每夜幕降临,简随心看着身边端坐修炼的女人,思绪总是千回百转,上一世她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一世却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心中存了不少疑虑,前世直到自己陨落,喻思弋都未曾离开过御兽宗和喻家,这一世却忽然下山历练,还偏偏这么巧救下了自己,实在是叫她不敢将这一切归结为巧合。
此时已近五更,天色渐亮,村子里公鸡打鸣的声音也忽远忽近的传来,往日这个时候还在睡梦中的简随心却悄悄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昨夜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待天亮后就一个人离开,上一世临死前她告诉过自己,若有来世,绝不招惹喻思弋,现如今老天真的给了她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必然要珍惜。
只不过踏出木门前她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床上打坐的少女,内心深处虽然不舍,但回忆起前生种种,简随心终是叹了口气,动作轻柔的合上了木门。
要出村必须经过那荒径,想起那群心狠手辣的孩童,纵是简随心也心有余悸,重生后她从魔界逃出,为了躲避火修澜的追捕才来到这小村,谁知无意中被那群半大的孩子发现了自己体内的麒麟,这才被困在了这里。
修为尽失不说,身体也变成了小孩,面对那些孩童的打骂,简随心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那一夜就算火修澜没有找到这里,只怕第二日自己也会被那群孩子打死。
天还未全亮,但开阳村的村民全都起来了。
简随心脸上依旧蒙着纱布,瘦弱的背影在晨光的映照下更显渺小,破屋离荒径有一断距离,她不敢走的太快,只不过离村头越近,她心中便越发的不安,隐隐约约中竟能听见一阵阵的哀乐声传来,似乎是谁家在办丧事。
眼看离那荒径越来越近,一直跟在女孩身后的少女终于出了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
早在女孩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刻喻思弋就醒了,她不知简随心为何要一个人偷偷出门,也不说破,只一路跟在她身后,看她一直朝着村口走,这才明白原来这人是准备离开自己。
突如其来的女声将简随心吓了一跳,她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直接拨开身前的野草堆冲了进去,只是方才往前踏了一步就被眼前的场景惊的再也迈不开步子——
原本被野草覆盖的泥地此时此刻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那四根粗长的铁链也断成了几截,上面沾满了大片的血迹,正孤零零的躺在泥地上,空气中甚至还能闻到细微的血腥味。
简随心前世见过不少血腥画面,但此时也有些难以冷静,这些血…难道是那些孩子的?纱布隐藏了她脸上的表情,喻思弋在一旁静静看着,面上毫无怜悯之情,眼见女孩眸中的震惊许久未散才淡淡的开了口,
“你被我救下后的第二日这些孩童便死在了这里,现下整个村子的人都觉得人你杀的,你若再往村头走,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
不是我!
简随心无声的摇摇头,前世她有魔头之名,早年在火修澜的胁迫下杀了不少人,但这并非她本意,后来吸干火修澜灵气重得自由后便再也没有滥杀无辜,更不用说现在死的还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孩童!
“许是那火修澜做的罢,那夜我将他打伤不说,还将你救走,他心中必定不服气,只是可怜这群孩子了,白白被他取了性命。”
少女语气虽然是一贯的淡漠,却十分笃定。
看到那满地血迹时简随心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火修澜,这小村子里有能力一次性杀这么多人的也只有他和喻思弋了,人若不是他杀的,难不成还是喻思弋杀的?再联想到那人卑鄙狠辣的性格,这件事确实像他的作风。
“你无需自责,这是他们的命。”
他们要伤你,命中注定就得死——喻思弋口中虽说着劝慰人的话,但面上表情却十分冷漠,丝毫没有为那些孩童的死感到惋惜,只可惜简随心并未注意这些,只将一切算到了火修澜的头上。
原本想偷偷离开,现下却出了这么个插曲,简随心只得默默原路返回,就连喻思弋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都忘了问。
二人一同回了破屋,简随心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心绪始终有些不宁,喻思弋却坐不住了,直接拾起了青翎剑就拉着简随心的手出了木门。
不能再在这耽搁下去了,原本以为两人早就说好了的,待简随心伤好些了就一起回喻家,谁知今早这人竟想丢下自己偷偷离开,若不是自己看的紧,发现的早,说不定又要把人给弄丢,喻思弋有些后怕,嘴中念起了口诀,唤出了自己的魂兽。
“你可是想离开这里?”
喻思弋蹲下身子,视线与面前的女孩齐平,因着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女孩的身体已经不能用瘦弱二字来形容,身上几乎没有几两肉,摸上去全是骨头,想起那天晚上将人抱在怀里也是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喻思弋心中一酸,搭在女孩手臂上的右手便稍稍收紧了些。
纱布遮住了简随心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水润眸子,方才点了点头,就见少女又笑着开了口,
“那我们做个交换可好?”
什么交易?
简随心不解,小小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目光间尽是疑惑。
喻思弋思考了片刻,终于开了口,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今日你若拜我为师,我便带你离开这里。”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简随心的身体,似乎根本不能进行正常的修炼,这几天夜里往她体内渡进去的灵气在她身体里转了几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全被那麒麟吃掉了,根本就没有多少是真正被身体吸收的。
照这样看,前世的她根本无法修炼那渡灵术,喻思弋怎么想都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方才灵机一动才想通,上一世那火修澜是简随心的师傅,此人修道天赋虽不高,却精通人体奇经八脉,估计是强行打通了简随心身体某些经脉,才让那些灵气避开了麒麟的吞噬。
这种方法虽然可以让简随心修行,但强行打通经脉对身体伤害太大,而且打通经脉时极为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忍受的了,想起前世简随心受过的种种痛苦,喻思弋暗下决心,这一世定不让她再为了修炼那邪功而强行打通身体经脉。
御兽宗里有一名泉,名唤漓泉,有易经洗髓之效,听闻泉眼之处还可“生死人肉白骨”,若能将简随心带去漓泉辽养一番,必定能让她的身体更好,日后修炼时的灵气也不会全被体内的麒麟夺去,但漓泉向来只可御兽宗弟子才能使用,若要用这法子帮简随心重新塑身,就只能让她拜入御兽宗门下。
喻思弋思前想后,也只能让她拜自己为师。
而简随心早已被少女的话震惊的呆滞在原地,什么?拜喻思弋为师?这句话原比重生还要让她难以置信,想起前世两人对立的身份,她忽然有些想笑,果真是世事难料么?
“如何?”
喻思弋见眼前的女孩一直没反应,还以为她不愿意,便又凑近问了一声,两人隔的很近,喻思弋此时还是少女模样,是简随心前世不曾见过的,更何况此刻还是面带笑意,这幅美丽容颜就在自己面前,离的这样近,叫简随心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就连心思仿佛都被蛊惑一般,也不知少女问了什么,便傻乎乎的点了头。
片刻后,一声凤鸣响起,二人已经稳稳的坐到了金凰背上。
而被喻思弋以保护徒弟之名抱在怀中的简随心,此时此刻都还是晕晕乎乎。
第8章
喻家书房,喻文祺和喻文犀二人表情严峻,似乎在商讨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正说到关键时刻,却听得大厅传来一阵喧闹声,二人皆是面露疑惑。
喻文犀正欲出去看看,就见冯珂一脸笑意的推开了书房的门。
“外面发生何事,竟如此喧哗?”
“思弋回来了!”冯珂拉着自家相公的胳膊进了书房,这才转头朝喻文祺行了礼,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大哥,思弋回来了,您快随我们过去吧。”
三年前喻思弋突然决定下山历练,连句道别的话都不曾同喻文祺说,算起来,他父女二人也有五年未曾见过面了,想到这里,喻文祺心中百感交集,面上表情终于放松了些许,朝着门口的喻文犀夫妇二人点了点头,三人一同去了大厅。
身为喻家家主,喻文祺向来是严肃而又高高在上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喻文犀与他乃一母同胞的兄弟,二人长相七八分相似,虽也威严,但面目中却多了几分亲切。
大厅中的下人早已被喻思弋摒退,如今偌大的地方就只剩她与简随心两人。
即便金凰一日纵横千里,从开阳村飞到喻家也整整花费了十日,一路劳顿不说,小孩儿半路还发起了烧,喻思弋为此又是几夜没睡,此刻状态实在说不上多好,一身白衣早已被泥泞染成了黑色,腰间系着的白色丝带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就连鞋子上也都是星星点点的黑泥,更不肖说那满头青丝,几日不曾打理,看着着实有些狼狈。
喻思弋在大厅中站了片刻,终于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见小孩儿还是一脸茫然的缩在门口,似在害怕,又起了身将人抱进了怀里,说话时眸中尽是温柔与怜爱,“莫怕,这里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简随心还未从连续几日的高烧中清醒过来,此时还是晕晕乎乎的,似是在做梦,对于少女的话并未有什么反应。
喻思弋伸手探了探小孩儿的额头,并不烫,这才松了口气,又笑着开了口,“这会儿可没烧了,怎么还一副傻傻的样子?嗯?可是前几日把脑袋烧坏了?”
简随心眨了眨眼,也不知将这话听成了什么,竟真的点了点头,喻思弋见状轻笑,将怀里瘦弱不堪的小姑娘搂的更紧了,“阿简真可爱。”
这句话连带着喻思弋的呼吸顺着空气轻飘飘的传到了简随心的耳中,终于叫她回过了神,她身体虽是小孩,但心理年龄却比眼前的人还要大,一时间不禁羞赧不已,后知后觉的在少女怀里扭动着想要下来,最后还是因为没有力气放弃,只能老老实实的被人抱在怀里。
只是蒙在面纱下的小脸蛋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喻思弋嘴角扬的更甚,视线直直盯着怀里人,里面是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光芒,
“父亲与二叔二婶都会喜欢你的。”
简随心的小心脏砰砰砰的跳的更快,只能装作没听到,将头转到了一旁,前生她也曾偷偷来过这里,但她身份特殊不能被人发现,因此每次过来看喻思弋时都是偷偷摸摸,喻家人也从未知晓过她的存在,谁知重活一世,竟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来到喻家,她心中感慨,深觉世事无常。
待喻文祺三人来到大厅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向来冷情不喜与人接触的喻思弋,怀里竟搂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娃!
此番回家,还是重生后第一次与父亲见面,喻思弋将怀里的人放开,起了身,朝着依旧如同记忆中一样高大威严的男人行了礼。
“父亲。”
低头瞬间,少女的眼角似有泪光闪过,只不过情绪波动只在呼吸之间,再抬起头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天性淡漠、宠辱不惊的喻家大小姐。
“二叔,二婶,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喻文祺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自家女儿一句话不说就离家三年,就连回来,都不曾提前打声招呼,哪里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他这人本就处于上位多年,不说话的时候就十分严肃,更不用说此刻还有些发怒的气势,话音刚落,大厅的气氛就冷了下来。
一旁的冯珂拉了拉喻文犀的手臂,希望他说句话缓解一下氛围。
“咳咳,大哥,思弋也是迫不得已,那祝寇当日都亲自寻上门了…”
喻思弋离家的原因喻文祺自是知道,但他真正生气的是女儿离家三年一句口信都不曾给家里捎过,就好似真的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一声不吭出门历练也就罢了,这三年来也不知给家中报句平安,平白无故要家人担惊受怕!”男人面上浮起一丝怒意,眉头紧紧皱着,深沉的目光始终盯在少女身上。
喻文犀夫妇二人没想到喻文祺会真的生气,这会儿也不敢再多劝,大厅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再无一人说话。
简随心躲在喻思弋身后,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小脑袋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喻家家主到底在气些什么,喻思弋不是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的吗?
不知又过了多久,少女终于开了口,
“父亲责骂的对,这事是思弋没有考虑周全,当日不留下踪迹只是怕被有心人烦扰,却未曾考虑过家人感受,是思弋的错。”
喻文祺闻言轻哼一声,拧成一团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
“稍后思弋会自行去祠堂领罚。”
“行了,”喻文祺到底还是心软,既然喻思弋主动认了错,他的气也就消了,自是不可能真的让人刚回来就受罚,大方的摆了摆手,面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喻文犀和冯珂二人也松了口气。
氛围甫一放松,喻文祺和喻文犀二人才注意到这大厅里还有个小女娃儿呢!
二人视线一转,齐齐落到躲在喻思弋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小孩儿身上还穿着被找到那天的破烂衣衫,上衣尽是破洞不说,裤子从膝盖以下就消失了,露出一双尽是疤痕的细瘦小腿,脚上的布鞋也破的不能穿,大拇指时不时从鞋里钻出来,看上去又邋遢又滑稽,恐怕说是外面捡来的小乞丐都有人信。
喻思弋天性冷淡,也不知这女娃是何身份,竟能让她将人带回喻家。
“思弋,这小姑娘是?”
喻文犀耐不住性子,走到女孩儿身侧又将人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一看才知道,这小人身上全是伤,若是不好好养养,估计活不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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