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焱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装作不知道?难道黎焱已经想到了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可是如果有解决的办法为什么要瞒着他?
瞒着他……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云玄不敢再往下想了,发了疯一般往妖界而去。
黎焱,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
我会恨你的……
云玄抵达妖界时,天明地青,魔雾消失殆尽,没有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太静了,四下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压抑又可怕。
“黎焱!”云玄冲进了山谷里,跌跌撞撞的寻遍了可能会有黎焱身影的每一个角落,可最终却一无所获。
“云玄。”锦翎走到了失魂落魄的云玄身边,她亦满脸空洞憔悴,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云玄拉住了锦翎的胳膊,仿佛拉着一棵救命稻草,有些语无伦次,“黎焱,锦翎,黎焱呢,去哪了?黎焱他、”
“他……离开了。”锦翎将一封信递给了云玄,“这是他留给你的。”
云玄颤颤巍巍的接过信,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信封上写了什么,“离开?”
锦翎知道接下来的话有多么难以让人接受,但云玄迟早要知道的,“是,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明星现、熠熠光辉同比太阳之时,时间和空间错乱。沉风想要自爆毁了整个妖界,黎焱为了永绝后患设计擒下沉风,又把散布在妖界各处的魔雾全部引入他的体内,打开了不知名的通道,与魔雾、沉风一起消失在了通道之中。那一刻时空错乱,那通道是通往何处的不得而知,也许他们去了六界之外,也许他们永远留在了时间的某一刻,也许在进入通道的那一瞬就彻底消失了……总之他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锦翎,你别闹了,怎么会再也不回来呢?怎么会、怎么会!”云玄往后退了几步,“你是不是和黎焱一起来骗我的,黎焱就是个骗子,骗子……”
“云玄!”锦翎几近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黎焱离开了,连同沉风一起消失在六界所有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锦翎!他没有消失,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云玄跌坐在地上,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红珠,喃喃着同一句话:
“他会回来的。”
黎焱,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一定会在我身边的,你答应过我会等我回来的,你答应过我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你答应过我的……
“阿玄……”
昨日,在凤鸣声里他没能听清楚黎焱说了什么,如今他想起来了。
斜阳红霞,青山翠木,芬芳晚风,真的一点都不像诀别的场面,可那的确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
“阿玄,我舍不得。”黎焱把云玄紧紧的拥进怀中,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和一身的力气。
黎焱话里有话,可惜云玄只听出了表面的一层,云玄的手环在黎焱腰间,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我也舍不得,我就离开一两日,很快就回来了,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日后,我不做神仙了,你也不要做妖王了,我们去人间吧,无所顾忌的相守一生,好不好?”
久久无言,黎焱内心苦苦挣扎,嘴唇微颤、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好。”
无边霞光下,有凤凰展翅盘旋,流光溢彩里凤鸣声长鸣不歇,低吟浅唱、绵长婉转,悦耳动听,似祈愿、似长哀、似缱绻不舍、似深情不绝……
吾爱亲启。
云玄轻轻摩挲着那一纸信笺,一滴泪水落在了信封上,晕开了一寸墨痕,他将信护在心口处。泪雾模糊了昨日种种,却是清晰了一点:原来凤鸣声里,夹带着的是一句,
“阿玄,永别了。”
☆、第 18 章
吾爱云玄:
提笔思君,见信如面。
阿玄,这几日我时常会想起与你在人间的那段时光,二十一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初见恍如隔世却又仿若昨日。
我还清楚的记得初遇你之时发生的种种,那时你才十二、三岁,不过半大少年。我觉得你十分有趣,便想着留在你身边疗伤,还能有个伴取个乐也不错,这一呆啊就是好几年,若不是那夜突然化为人形,我都要以为我就是你的灵兽小火球了。
我不善文词藻赋,那夜相视一眼却也能描摹成诗,少年眼眸藏着葳蕤青川、浩瀚星辰,一眼万年,经年辗转,见你笑靥一面,沦陷了风月,沦陷了从前,沦陷了我的余生。
妖王黎焱桀骜不驯、自视甚高,身上最先拥有的品质就是担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身上就背负着许多责任,我习以为常、不觉疲累。可是你却让我体会到了被担当,被视为责任的感受,那一刻我甚至想放下所有的责任,留在你身边只做一个人的小火球,只做你一个人的黎焱。
“世事无趣、世间无趣。”曾是我一度的认知,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这一认知,世事趣味横生,你是世事;世间锦绣倾城,你是世间。得你相伴的几度寒来暑往里春花秋月、夏蝉冬雪、草木荣枯、日昃月满……都美好得不可方物。阿玄,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给我几千年日复一日漫长而又孤寂无趣的岁月画下了句点。
人间相伴的那五年是我此生最美好的经历,美好到我不忍去想后来的光阴,不想让回忆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变暗,我想留住那时的炙热鲜活、你的炙热鲜活。我很愧疚不能留住那时的美好,还亲手将你推入了无尽深渊。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但我想我会再自私一点,将你牢牢锁在身边,拼命护你安然,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爱也好恨也罢,我所求的不过一个你无恙;如果时间可以延续,我确定我会如你所愿亦如我所愿,放下一切与你信步天下,无所顾忌的相守一生……可惜这个“如果”我求不到了。
十数年的爱恨纠缠,一面惊鸿、一顾情深、一朝梦魇、一夜深渊,一生沦陷……是非对错已经言不清、道不明,却是明白了原来我此生所愿,不过是我的阿玄一如当初明媚少年,笑眼盈盈、声音清浅唤一声“黎焱”。
阿玄,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是我真的成了你的黎焱,最大的遗憾是我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黎焱……对不起,对你许下了很多承诺,可我却要一一食言了。此举我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我此一去,重逢无期,愿你能释怀、忘却,如果可以便当这二十一年如大梦一场,一朝梦醒,前尘旧梦随风消散,往后无我亦能欢度余生。
阿玄,一直忘了告诉你:我也很喜欢雪景,想与你执手并肩于大雪纷飞里,看你眉眼梢弯、勾唇浅笑,同你风雪落满头、相偎至白首。只是很遗憾,那场约定的初雪我已没有机会兑现了,那些亏欠也没机会一一偿还,只愿往后经年的风雪,能落在你鬓角发间,替我去赴那场:永远。
阿玄,纵此生有尽,思挚爱无涯……
夫:黎焱
☆、第 19 章
吾爱黎焱:
寄情于笔,墨诉相思。
黎焱,我可以释怀,但绝不会忘却。重逢无期吗?我不相信。你说“前尘旧梦随风消散”,我就当做你散落于风,风拂万物,我便去追寻万物。我愿行遍世间,与你时时重逢。
这些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也经历了很多事情。
妖界已经恢复了平静,炫儿也继承了你的位置,他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个好帝王,我和锦翎也会尽心辅佐于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能独当一面,真正的君临天下。苍澜也无事,我已经决定了重建无境派了,如今只待苍澜现世,招收新弟子就能落实下来……我一切都好,除了很想你。
近几年,神族突然向妖族发难,这一战打破了妖界维持了三百多年的平静,我正在安排无境派上下事宜,过几日就会前往妖界。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助炫儿与神族对抗到底,一定会再还妖界一个安稳平静。
神族紧紧相逼,天帝明坤视妖族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看来妖界这次是有一场持久战要打了。神族来势汹汹,妖界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好在如今妖界上下团结一心,皆听命于炫儿。近日,炫儿又得了黎霆这样一名大将,我对他不甚了解,但听闻他实力不容小觑。这样一来,取得最后的胜利又添了一分胜算。
黎焱,战争发生了些意外,妖界如今处于下风,隐隐有落败之势。但也并非毫无反转之机,炫儿已经有了计策,商议时我觉得此计可行,或能将神族击退。如今妖界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妖族深受神族的迫害,我想多做些什么减轻他们的苦楚,却是有心无力。
我与神族交战时,不小心被神器所伤,你放心,是轻伤,不碍事的。这一伤倒是让我记起月弦来了,同样是神器或许月弦能派上用场,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回苍澜之前我在崖底救下了一个小兔妖,她伤得很重,我便将她带回了苍澜。后来得知小兔妖名唤风颂,因族人都被神族所杀,满心的仇恨。只是在我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娃,不应该背负如此沉重的仇恨,所以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把她留在了苍澜做了门派的六长老,希望她能慢慢放下那些仇恨,好好生活。
我想去人间一趟,如今妖族与神族还在僵持不下,我本不应该离开的。可是人间近几日天生异象,我要去看看……或许能寻得一些机缘。
我在人间游历了几年后,人间的确是出现了空间异动,只是却不是“天明星现”的时间与空间的错乱,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始终有一日我能等到的。
此去人间,我收了一个徒弟,给他取名为长悦,这孩子心性有些偏激固执,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收他为徒是对是错。但既然已经做了他的师尊,我必定会好好教导。
神族阴狠,妖族又一次落败,炫儿见族人受苦便起了与坤同归于尽之心,被我与锦翎制止了,我们一起教导了他一番,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现在已经沉下心来好好应战了。只是我这次回来却不见黎霆的踪迹,炫儿对此的回答也模棱两可,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我又收了一个徒弟,是在回苍澜处理要事时遇到的,他叫黎欢,是黎霆和神女矜妍的儿子,这背后是一段孽缘……黎霆行事之初我不知情也无法阻止,终究还是出了错。
矜妍改变了堕仙成魔的枷锁后转移到了黎欢身上,她这是想毁了这孩子的一生!我想帮帮这孩子,只是此枷锁解无可解。为了让他不那么痛苦,我封印了他的记忆并给他改名为黎长歌,希望我这样做能让他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炫儿赢了明坤,明坤挑起的这一场不义之战最终以他的陨落告终,两族之战已经平息,只是其中的恩恩怨怨怕是没那么容易终了。
在炫儿的努力下,妖界逐渐回归正轨,一派欣欣向荣之象。锦翎去了人间,听炫儿说锦翎是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在人间流连忘返,已经许久没有回妖界了。我也已经回了苍澜,教两个徒弟习字修法,有他们的陪伴,这漫长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苍澜重现于世,我让长悦和长歌前往人间游玩,自己则前往冥界,可这次行程唯一的收获就是幽冥帝珍藏的酒不错……黎焱,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藏着不愿见我的?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我可就生气了,是你变成小火球撒娇也哄不好的那种。
我真会生气的,你出来见我好不好?
……
人间一游,长歌带回了一个徒弟,取名为黎梨,不得不说长歌就取名这事没得到我的真传。我虽看出这小梨是妖,却没看出他到底是什么妖。不过话说回来,我当年也没看出你是什么妖,所以这小梨有可能也是只凤凰?那若同样是凤凰的话,他可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听到这话,一定会迅速反驳我的吧,或许还要死缠烂打一番,非要我承认你无人能及才肯罢休……黎焱,在我心中你无人能及,所以你回来好不好?
黎焱,苍澜出现了危机,我要闭关了,这次可能要闭关很多年,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封信不会再增添新的内容了,等苍澜的危机过去,我会继续写的。
也许这封信我还会继续写很多年,直到你回到我身边,我希望信的落款是我们一起写上去的……
黎焱,我出关了,是长歌和小梨出了事。他们相爱了,可是长歌枷锁未解,他们不得不分开,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好好在一起,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长悦随之出了事,我没能让他放弃飞升,也没能及时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才让他一步错,步步错。
为什么我的徒弟的情路都走的这样曲折艰难,若情路坎坷也是一种师徒传承,或许我不该收徒弟的。
黎焱,我现在很难过。
离苍澜危机来临之际越来越近了,我却还没有找到万无一失的解决之法,我不想看着苍澜就这样毁于一旦。我该怎么办?
黎焱,长歌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换来了苍澜的平安无事,我本来是有机会阻止他的,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警惕的。可是我低估了长歌对那道枷锁的怨念,也低估了他对小梨的感情。
长歌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心如死灰,甚至不敢续写这封信,这会让我清楚的感受到别离的痛苦、一遍遍又一遍。黎焱,我真的禁不起这样的生离死别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也并不想见人,所以我没有去打扰他。
黎焱,我也想离开了,可是我怕我一走,你就回来找我了,我不想让你找不到我、我不忍,寻找和等待太痛苦了,这些痛苦我一人承受就好了,我不忍让你经历。
三百年的时间有多久呢?三百年就三百个冬天、三百个初雪,很久很久了。小梨用三百年等到了长歌,真好。
黎焱,我等了三个三百年了,经历了九百多次的独立初雪空白头,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你欠我的初雪,什么时候才能还?
你会还的,一定会的,我相信你。
或许你现在就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在某个不知名的时间,或许你就在我的身边,只是我看不见你,或许你就停留在了时间的下一刻,只是我还未触及。时空错乱吗?那我便等下一个时空错乱……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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