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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一过，便是换皮鬼要换皮的时候，而这离上次换皮之后几乎已经两月，所以这几日他看时言看的尤其紧，不仅要日日出去瞎逛引起它的注意，要到晚上的时候也要马上回来，一是确保他的平安，二是确保它找时言的时候找得到地方。
师父再三叮嘱过他，这次的换皮鬼极为狡诈，甚至会诓骗别人，上次他就是怕伤及无辜出手太快才让它跑掉，所以这次为了防止更多的人受害，要等它附身完成后再用符和法器把它打出来。
“卫天师！您还没休息吗？”
时言刚从外面转悠回来。
眼看着一月之期就要到了，他只恨不得卫翊还能雇他几个月，无他，这钱实在是太好赚了。
包吃包住，每天能跑出去玩儿就算了，甚至还能夹带私货，抽时间看书，天师有空的时候也能教他一些东西。
快一月下来，他差不多重了五斤，每天都觉得自己在长高，还和镇里的高中生一起打篮球。
他们篮球玩儿的酷炫，打游戏也厉害，甚至有几个还会乐器唱歌，他跟着也学了一些，他们还说他嗓子好，唱歌动听。
如果再住一个月的话，他都觉得他能和他们成为朋友了。
不过一月一万的营生，他怎么好意思主动开口呢，所谓见好就收就是这么个道理。
再等两天，他就可以回去了，慢慢攒钱，好好学习，争取早日买到古玉，去城里上学。
卫翊从书房里走出来，看了他两眼，问：“这几天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时言摇摇头，和他说认识了几个高中生打篮球厉害，卫翊便点点头，又回书房了。
虽然卫天师一直不肯和他说他来这里的目的，但时言又不傻，他总是叫他把符拿好，早点回来，时言就明白了，这地方，多半也是有些问题的，但可能碍于他的修行不太够，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滞留在这里这么久。
所以，他一般都是天亮了再出去，天没黑就回来，他才不要惹到什么东西。
眼看他今天兴致不高，估计是不会给他上课了，时言索性说了一声自己回房间温习了下功课，然后才关上灯休息。
他一向睡眠质量很好，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尽量在入睡前的一个小时就放空大脑。不想烦心事，自然睡得好。
这日他如同往常一样，是十点上床，十点一十就可入睡。
近来学生都放暑假了，是最热的时候，时言经常热的晚上都不盖被子，翻来覆去地睡觉，把风扇抵着自己吹。
可是在夜间的时候，他还是被热醒了。
他睁眼一看，黑漆漆的，想必应该也睡了不少时间。他一模自己，一脑门的汗，身上也湿漉漉的，原来电扇没动了，难怪被热醒。
他摸到床边，想开个灯，一按，没有亮，再按，还是没有亮。
也对，既然风扇都没动了，那应该是停电了。
他继续在床头摸着自己的手机，想打个灯出去洗把脸，找个扇子扇扇，不然这么热的天怎么睡得着。
好在，他放东西一向规矩，一摸就摸个正着。
按下右键，房间顿时有了点微弱的光。
正当他想爬起来打开手机手电筒的时候，余光就瞥见了一个黑团团的影子。
他猛地转过去一看，什么都没有，他揉了揉眼镜，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
利落的打开手机电筒，穿好拖鞋，时言就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他只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时言猛然清醒，没有回头，而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伴随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在大脑的支配下，他握住了房门的把手。
他记得他没有锁。
也许是忘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打开反锁后，无论怎么扭动把手，依旧是打不开门，而偏偏，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就像之前那两个气喘吁吁的领导，也在他后面喘着粗气，甚至他汗涔涔的后脖子在碰到那阵呼气声后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时言喜欢看书，什么书都爱看，文学科技，怪诞野史，民间故事……
靠着读书的经验，他知道此时此刻一定不能回头，时言只能继续装，扭着脖子，口里振振有词，“这门怎么回事，坏了吗？”
“我看看另一个门坏了没。”
他故意说着这话，然后往右侧方推了几步，往窗户边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开始的地方，迅速转动门把手，门，开了。
直到现在，他才是一万分的确定了是有什么东西的。
迅速打开门，边打开，时言边把脚迈出去，想着好歹是要抵住一个缝的。
可是，仅仅瞬间，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个什么东西提着他的衣服把他扔到了床上。
手机被扔到了门外，门被重重关上，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房内又恢复了黑漆漆的一片。
他靠着枕头，感觉到床在慢慢下陷，下陷的位置离他越来越近……
他还想跑，把夏凉被一扔，翻身下床，边走边喊：“天师……天师……呃……”
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掐住了他的脖子。
湿漉漉的，流着咸，貌似还有很大一股血腥味。
他奋力地用手扣住掐他脖子地东西，扣掉了，他继续跑，继续喊：“卫天师……卫翊……”
他拍打着门，出不去，身后的东西再一次贴近了他，甚至吐着恶心的气息在他身边闻来闻去。
“滚……艹……”
时言继续在房子里跑来跑去，还没跑到一个圈儿，他就被定在了门上，不能动弹。
恶心的东西继续靠近他……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他大声的喊着随便记的《冰心诀》，静心定气，再一睁眼，屋中亮堂堂的。
时言赶紧开门出去，拼命的拍着卫翊的房门，“卫天师，卫天师……”
“卫天师……有东西……”
他顾不上这么多，直接推开了门，房间里空空如也。
卫翊他不在。
时言顿时心如冰窖，又想着去书房拿几张护身的符，啪的一声，灯光全灭。
那阵冰寒的感觉再次近在咫尺。
身后的东西掐住了他的脖子，还想融进他的身体。一分一秒的，先从脚趾开始，一寸一寸，一寸一寸的上移……
冰冷的像是先一寸寸的把身体分割，丢进冰窖，等到没知觉的时候，再一寸寸的拼接起来。
时言被扼住了喉咙，什么也叫不出来，只能流着一行行的眼泪，他感觉到眼泪滴在衣服上把衣服打湿，凉凉的，但过了一会儿，凉凉的感觉就没了。
因为那东西已经融到了心肺的位置，他那一片马上没了知觉。
时言想到他爷了，他爷看一辈子的林子，经常牵着小小的他漫山遍野的巡视。
春日里去桃林看花，夏日里去山上摘果子，秋日里去没水的瀑布底下捡石头，冬日……他不喜欢冬日了。
“小时言，爷爷要走了……不要怕，人都会走的，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好好读书……”
他爷走的时候他没有哭，因为他爷说过人都是会走的，只是他没想到他自己会走的那么早，走的那么痛……
突然，被扼住喉咙的地方松开，时言跌坐在地，抬头恍恍惚惚看到卫翊从他屋里走了出来。
“时言……时言……回答我。”
“天师，有鬼……”
他眼睛不自觉地流着泪，抓着他的一只手臂不肯放，“天师……天……”
他喉咙被捏的重，说话很难受，他怕卫翊不知道有那东西，想解释，却看到他拂去他抓着他的手，站到房中央念念有词。
“啊……”
他看到了，是团青幽幽的丑东西，好大一团，附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手腕像是被野猪咬了一口，顿时动弹不了。
“时言，记得日日把符带好。”
“时言，近日可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时言，一定要带好符。”
他觉得卫天师人真是好，对他这么个跟班也好，不仅给他钱买东西吃，还准他天天出去玩儿，只要帮他做做饭就好……
所以他听话的天天出去溜达，把符用红绳子戴在了手腕上。
☆、第 6 章
“时言……”
卫翊把人扶起，迅速给他的手撒了一些东西。
“这是……鬼？”
“换皮鬼，需要定期找人附身换皮。”
“它还在这个屋子里，时言……你再忍一会儿，它关系重大，一定要把它抓住。”
卫翊不清楚它确切的位置，只能站在时言的身前挡住它。
“天师，为什么不直接收了它。”
时言的右手腕滴滴答答的淌着血，冲掉根本就没用的药粉，流了一地，他看着站到他身前的人，突然就想到了一些话。
……
“时言，我有空的时候可以教你读书。”
“时言，我有个妹妹与你同岁，但是不喜功课，身在福中不知福。”
“时言，没事的时候多出去看看逛逛……”
所以，他就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作诱饵了吗。
还骗他说缺个送信跑腿的……因此他学了好多素菜，到处打听新发生的事。
其实是无关紧要的是吧？
“时言，你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爷爷走了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孤独，要学会交朋友，学会和别人好好相处……”
他也有很看重他的人，但是他走了。
他一向听话，他爷叫他不要伤心，他就没有伤心，他爷叫他好好和别人相处，他就好好相处，连那种家长里短他都能处理的很好。
他爷肯定不会想到，他疼爱的孙子有朝一日会被人当作诱饵抓鬼。
他爷也不知道，他的孙子是只妖，是只看得见鬼的妖。
时言一直在哭，因为手痛而哭，因为命如草芥而哭，因为想他爷了而哭。
桃妖姐姐告诉过他，千万不要暴露他妖的身份，一旦被人知晓，他就会成为公敌，可是桃妖姐姐可能也不知道，不是妖，也有千差万别的。
有的人，生来享受着好的条件，有书读，有人护。
他爷走之前说过，自己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天师，万气本根，听之不闻的下一句是什么”
“万气本根，听之不闻，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时言跌坐在地，看了看右手腕下的一滩血，用五指点了点血。
默念着清心决，凝神。
手在空中绘形，“万气本根，听之不闻，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那丑东西就躲在卫翊的右后，不足一米的距离。
一阵焦味过后，时言看到它化成了一滩水，再慢慢的不见。
“时言，你……”
“天师……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时言哭的眼睛肿了，下巴尖上还沾着不小心碰到的血。
“天师……我想回去了。”
时言慢慢蹭着墙皮站起来，右手的血根本止不住，他的右手覆在上面，想按又不敢按。
“哥，我不喜欢你，你总是冷冰冰的，我怕你。”
卫翊想到他妹妹，和时言一般大，打个针都会哭，平时叫都不愿叫他。
他走过去再次帮他撒了一些药粉，找来纱布包着，然后蹲下身，“我背你去医院。”
时言又流了滴泪，但语气与往常无异，“天师，我的腿没受伤，您又想到您妹妹了吗？”
他捂着伤口绕过半蹲着的卫翊，拿钱，开门，关门。
才关好门，他就开始跑，用他最快最快的速度跑。
他很讨厌这个卫天师，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他，明天他就走，还差一天的工资他也不退给他。
他有听到卫翊在他身后叫他，但是他没有理他，绕了条小路就去了医院。
“医生，我受伤了，能帮我处理一下吗。”
时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但好在医院还有人在值班。
“哎呀，流了这么多血，快过来。”
医生赶紧站起来，带他去处理。
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医生问是怎么搞的。
时言抿唇，说不知道，又哭了。
“还好不是伤到更重要的经脉上，小伙子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啊，可不能拿自己身体出气，我待会儿再给你打一针，记得天天过来换药，知道吗？”
时言点头，跟着他走来走去。
“你一个人来的吗，待会回家吗？”处理好后，女医生拉着他坐下问。
时言想着明天就坐车回去，要是去住宿的话不划算，回卫翊那肯定是也不会回去。
他就问能不能在医院待一晚，他家在县里，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明早就回家。
女医生说可以，还给他拿了几颗糖吃。
镇里就一家医院。
卫翊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时言，你伤口处理好了吗？”
他出来的时候忘记戴眼镜，看着医院的强光有些不舒服，勉强走过去看着他。
“天师……我有点怕，我就呆在这可以吗。”
时言不想和他撕破脸，怕真的把人说生气，到时候估计又是他自己倒霉。
“好，那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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