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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穿书]——西西特

时间:2021-01-21 10:07:07  作者:西西特
  “陈一铭!”
  原本也跟着退的陈一铭猛然停步,他从外套里拿出一物,用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抛向半空。
  那火烧起来,被天幕衬托得十分强烈,会让人下意识去看一眼。
  沈寄也是凡人,他条件反射地扭头,视野里是正在被火烧毁的遗照。
  老太太的脸对着他,像是在看他,要诉说什么。
  沈寄只愣神了一秒。
  也就在那一秒,沈而铵队伍里枪法最厉害的那位少年射中他。
  枪被打掉,沈寄失去理智,他在被控制前,将怀里的茭白甩出天台。
  十一层楼。
  沈而铵确实如他父亲所想的那样,不顾生死,不顾危险地冲了上去,可他没能抓住茭白的衣服,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因为谭军及时阻止了他,在他靠近天台边缘之前,就已经将他敲晕。
  .
  茭白在往下掉,面朝上。手里是陈对沈寄汇报说早就扔了的佛牌。
  沈而铵的主角光环,让他来得比能通过佛牌追踪器确定位置的戚以潦还要快,正常。
  漫画里的睁着眼睛看天空是狗屁,茭白连眼睛都睁不开。他想到陈一铭烧遗照,回忆起了小黑屋最痛的时候。
  瓜可以不要。
  但硬摘是不行的,他会死。
  他撑那么久,可不能死了,还死那么惨,死得毫无尊严。
  不如直接自杀。
  那又不行。
  他走到今天,让他自杀?怎么甘心。
  所以,茭白在那生死关头,跟沈寄的忠狗陈一铭谈了场交易。
  陈一铭跟了沈寄多年,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想挖的只多不少。可他坐到那个位置,想跳槽是不可能的,要么一直被沈寄所用,要么死。
  但是,狗也有心。
  陈一铭出现在小黑屋时的面貌让茭白得出一个结论,这场交锋至今,他已经又累又无力,竭尽所能。
  一个下属没有临阵脱逃,都做到那个份上了,还要被他主子下令去碰一滩烂肉。
  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茭白就利用那根稻草扇陈一铭,沈寄大势已去,他还年轻,有出路。
  不止是扇,茭白还求陈一铭,软硬皆施。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求人,他要让陈一铭知道,他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冷静谈判,必定会绝处逢生。
  相信他,跟着他,会有转机。
  陈一铭的主子在悬崖边的那条路上,他也一样。
  于是他们达成协议。
  其实从茭白睁眼看沈寄,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恨,利用不认命的无声反抗吸引几个保镖的注意,就已经在算计了。
  那是他还没和陈一铭谈判,他没时间犹豫思考,必须争分夺秒。
  茭白是什么时候和陈一铭交谈的呢,就是在沈寄关灯,让保镖们出去的时候。
  很短的时间。
  茭白都是把嘴唇贴着陈一铭耳朵,用气声说的。
  当灯再次打开,茭白把眼里的恨换掉,用鄙夷怜悯刺中沈寄自我蒙蔽的假象。
  那滴眼泪都用得巧妙,也带来了他想要的效果。
  沈寄听到的铁链声跟低喘,都是演戏。
  茭白是自己破的自己。
  不破不行。
  沈寄会检查。
  陈一铭来时穿的外套,裤兜里有手电筒。
  沈寄回到笼子里时,陈一铭的外套里面口袋里藏着那个手电筒,血淋淋的。他拉链拉得严实,遮了一些,还是有散发出来。
  当时笼子里的味道太浑浊,沈寄察觉不出来,他的神经末梢已然拉扯到了极致。
  至于栗子花味,陈一铭是自己搞出来的,抹到茭白的身上。
  一个直男,不知道是脑补什么才能做到那一步,难为他了。
  是陈一铭泄露的小黑屋位置。沈寄处于混乱中,查不到他头上。
  茭白对于计划的成功没有多少意外,他要是不足够了解沈寄,就不会在去年用一场车祸,一个大师的口供摆脱沈家,还让沈寄不追求他的过错。
  之所以了解,他才清楚,如果他真的屈服,只会死的更快。
  尤其是对这个时期的沈寄来说,需要通过折磨他,发泄内心的绝望。
  茭白强撑到此刻,他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身为一个普通人,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无论是意志,还是脑力,他尽力了,尽了全力。
  接下来……
  交给命运。
  “啊!”
  茭白的衣服被建筑架刮到,他被掉在了半空,没等他缓过神来,布料就在一寸寸撕裂。
  楼下,几道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缓慢浮动的气流,卷起一地尘土。
  早准备好的充气垫被戚二他们拖了出来,这是戚爷让他们带的,说是要做万全的准备,以防万一要用。
  戚以潦握拳抵在唇边,咳着血走下车,他正要叫上阿枕带人进楼,不知怎么心头一跳。
  下一刻,
  戚以潦抬起头往上看,瞳孔里是一具急速掉落的身体。
  那一瞬间,他和章枕同时扯住充气垫,扑了上去。
 
 
第81章 
  九月八号晚上, 晚饭过后,西城医科大的新生们在军训,他们穿着汗味儿有点重的迷彩服, 一张张青涩的脸庞布满了阳光肆意留下的热情。脚上的军鞋里塞着各种花样的鞋垫,只想让自己的脚底心不那么酸痛。
  夜风凉爽, 操场外围的香樟树叶呼啦啦响。
  军官在喊口令,第一排开始,新生们扬着稚嫩的脖子,扯开满是西瓜霜金嗓子味的嗓子, 大声报数。
  而此时此刻, 他们的其中一个同校生正在手术室抢救。
  X院
  南城所有医院,今晚这个时间段没有排手术的顶级医疗人员都聚集在这里,站在一台手术前。
  西城的也正在坐戚家私人飞机赶过来的路上。
  这场抢救,对手术室里跟手术室外的人而言,都是一场战役。
  病危通知下来,要家属签字。
  章枕胡子拉碴地踉跄着上前, 一只手在他前面握住了笔, 他下意识要挥拳夺笔,却在对上三哥疲惫的目光时, 放下挥起来的拳头, 神经质地粗喘几声, 喉咙里发出一声防备的低吼。
  他弟坐的车在他眼前爆炸,他被弟兄们按着冲不进去,眼睁睁看着车烧没了, 他崩溃地把自己关起来发疯,后来得知他弟没死,有几个相处了好多年, 多次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沈家眼线,他们联合起来背叛他。这一系列事情给他带来了创伤后遗症,他的抽屉里多了份病历,手机上有心理医生的电话,兜里多了药。
  不涉及到茭白相关的事还好,一旦跟茭白有关,他的警惕心就会变得不正常,很难相信人。
  章枕高大的身子焦躁地弓着,背部起伏的弧度紊乱。
  戚以潦指间的笔一转,朝向他。
  章枕看一眼面容苍白的三哥,他顿了顿,深吸两口气,退开了。
  戚以潦没再言语,他很快签好字,将笔递给医护人员,呼吸间泛着腥甜。
  医护人员没走,她拿出一物:“戚爷,这是我们从病人手里取出来的,他攥得很紧,指骨僵成那个弯度,手心硌出几条严重的淤血……”
  那是个佛牌,追踪器小盒子上很干净,但边边角角的缝隙里很脏。有硬掉的泥,也有干涸的血迹。
  戚以潦从医护人员接过佛牌,摩挲几下。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去洗手间接听。
  路过的小护士多看了两眼。
  没见过大人物穿坏皮鞋。那鞋头都变形了,还有两处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出孔洞,像是前不久承受了一场剧烈撞击。
  西裤的两边膝盖跟衬衣手肘部位也很脏,在地上扑过似的。
  大人物气质太好,那样子不邋遢,只显出人气。他的那身痕迹,是他无声却轰动地从神祇成为凡人的证明。
  ——他食了人间烟火,从此便有了七情六欲。
  .
  洗手间里,戚以潦一手拿手机,一手摸佛牌,他问电话那头的人,嗓音嘶哑:“什么事?”
  “戚叔叔,茭白有没有醒?”沈而铵的音量很轻。仿佛做了噩梦醒来的小孩在问大人,梦都是假的,对不对。
  “还在做手术。”戚以潦说。
  沈而铵那头隐约有痛苦的哼声,夹杂拳脚砸击皮肉骨骼的闷响。
  “仇恨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戚以潦淡然,“位置一旦颠倒,人生就会陷入一个怪圈。”
  尾音一落,他便掐断通话将手机放进口袋,弯腰凑在水池前,手伸到水龙头底下。
  一串凉水淌下来,穿过他黏红的掌心,流进指缝。
  有红色的血水没入排水口。
  渐渐清澈。
  戚以潦捧了水洗脸,他洗了一次又一次,浑身血液流动的速度不但没降,反而更快。血管要爆裂一般。
  克制……
  克制……克制……
  不着急。事有轻重,眼下要克制,等结果,等奇迹。
  “克制,”戚以潦的额角鼓起青筋,脖子上的筋络也在一下一下跳动,神情骇人。
  “啪嗒”
  有水迹从戚以潦的下颚滴了下去,砸在潮湿地面上,他两只冷白的手按着台面,捏着佛牌的指关节凸起。
  “要活着……”
  半晌,洗手间里响着一声复杂叹息,“活下去。”
  .
  另一头,沈而铵被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脑中是戚以潦说的那番话,似乎留了个位置放它,又好像并没有。听过就忘。
  不远处正在上演一场单方面的虐打,被吊起来的人浑身是血,不致命。他不能死,戚以潦跟章枕还没来看他,他要活着,活得长久。
  沈而铵就那么看着。
  沈寄被一拳抡得后仰头,又无力地往前栽,口鼻涌出一大股血水,他慢慢抬起垂下去的血红眉眼,看着沈而铵。
  眼里有嘲笑。
  老狼王对小狼说,你的冷血,暴力,残虐,都是我的基因,现在的你已经走到了我的轨迹上面。
  恭喜你长大成人,我的儿子。
  “砰”
  子弹划过锋利虚空,打在了沈寄的右小臂上面。
  枪响让虐打动静停止。
  在场的几个年轻天才都回头,看着他们的主子。
  沈而铵放下枪:“给他医治。”
  背后那道视线还在,刺骨的恶心追上来,不肯放过他。
  那视线里的声音在说:去年你嘲我弑母,今年你弑父,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有的。沈而铵走出地下室,站在夜空下,垂头看自己的手。
  谭军坐在花坛边,目光投过来,透过他看一个故人。
  “而铵,你是不是怪我拦你?”谭军从兜里拿出一块老式手表,已经不走了,他拿帕子擦了擦表盘,“当时那种情况,我不能不拦。”
  树影在谭军清癯的身形上晃动,他坐在那,像是在另一个年代,苍茫而荒凉。
  “再说,我们是人,不是神,有太多的无力,无助,和不可抗力。”
  谭军将残酷的现实摊开来:“你冲动地扑上去是救不了他的,你会跟他一起掉落,仅此而已。”
  “就算垫子没接住他,你也要振作,”谭军的笑容一闪而过,“死了,就是一具逐渐凉透的尸体,活着,能做很多事。”
  沈而铵静默片刻:“我考虑的,没有别人,全面。”
  “你还年轻。”谭军从花坛那里起身,“给你十年,你的成就会在戚家那位之上。”
  沈而铵有瞬间的晃神。
  “你到了你父亲那个年纪,会比他站得更高。”
  去年在尚茗苑,茭白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时候,他困惑不解的问茭白原因,还说他不喜欢经商。
  现在,他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和这一代的纠葛,迈步踏进了商界,沾染了一些东西。
  沈而铵隔着纱布按住头。
  谭军蹙眉:“你头部的碎片没取干净,还是回医院躺着吧,下次的手术时间不能往后拖。”
  沈而铵突兀道:“我想折,蜻蜓。”
  谭军一愣,他刚要把另一边兜里的彩纸拿出来,沈而铵就已经走了。
  沈而铵边走边看月亮。
  好像回到小时候,在蛏山的日子,鼻息里都仿佛有了一丝茶香。
  母亲,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和外婆报仇。
  我会用我今后的人生搞垮岑家。
  我会如你所愿。
  只求你保佑我的朋友茭白,平安,健康,不再受苦。
  .
  半夜了,手术还在进行。
  西城那边的专家们全都赶到了,他们风尘仆仆地做了准备工作,加入其中。
  血库里的AB型血很充足,尽可能地降低其他风险出现的可能性。
  章枕盯着手术室外面的红灯,嘴里嚼着药片,苦胆一般,他却毫无不适。
  一旁的戚以潦挂完一通电话,又拨一个号码:“卡伦,你在哪?”
  卡伦在加油站:“快到了。”他原本在山里度假,碰到前女友就叙了个床,中途他撤了,前女友叫骂着送给他两只高跟鞋,在他头上留一对儿大包,现在还没消。
  真是滑稽。
  卡伦单手搁在车窗边,支着头开车,风把他的发丝吹乱,他想到那四瓶价值连城的酒,想到那替人心疼的小弟弟,余光扫一眼自己的药箱。不滑稽,又怎么能叫人生。
  “戚爷,”卡伦喊酒窖主人,还算尊敬,“你家孩子的病情报告我看了,我去了,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能说,尽人事。”
  戚以潦的喉头动了动:“你先过来。”
  末了,道:“他还没放弃。”
  “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拥有令人敬佩的信念,他将渺小生命的意义发挥到了最大。”戚以潦轻叹,“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他都从死神手里逃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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