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铭本来是在车里等的,董事长一个电话过来下达了指令,他就一刻也不耽误地进了医院。进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少爷的兄弟张牙舞爪,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烦得不行。幸好茭白检查完了。
“白少,我们走吧。”陈一铭道。
称呼改了,态度也变了。
茭白无所谓。
然而他这反应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副仗着受宠,得意忘形,真把自己票回事的画面。
梁栋看茭白的眼神是带着冰与火的,别提多激愤了,牙关都咬在了一起,就跟看给他戴绿帽子的
荡妇一样???
脑瘫儿那是,可去他妈的吧。茭白对靠墙而立的沈而铵抬下巴:“走了。”
沈而铵迈步走在他身后。
几步过来的陈一铭汇报道:“少爷,董事长说你该去学校了。”
沈而铵不答。
走廊上的梁栋来回走动,茭白果然是为了沈董事长,才接近铵哥。
还成功了?哈,成功了!
看看看看,小情人不就是来医院拍个片子吗,那位大人物竟然让自己的得力干将跟着,这多宠啊,大红人。
怪不得电话打不通,这都已经顺利上位了,哪还管什么同学,什么学习。
梁栋使劲儿耙头,铵哥呢,他在里面是什么角色?
先不急,理一理信息。铵哥说茭白的肋骨是为他断的,具体啥情况没说。可那铁定是茭白的一计啊。
搞不好茭白能再次被沈董事长看上,就跟那一计密切相关。
他坏着呢。眼里都是坏水。
不行,老子得让铵哥清醒过来!天底下哪有儿子跟老子的情人和谐相处的?又不是缺根筋。
梁栋飞快冲到电梯那,一通狂按。
茭白到车门边的时候,才听陈一铭说不是直接回尚名苑,要去沈氏一趟。
那老东西又不知道耍什么皮卡丘花。
茭白见梁栋从楼里狂奔出来,直往这个方向冲,他对沈而铵说:“你梁爹怕你吃亏,你好好跟他说,让他少操点心。”
“对了,”茭白补充道,“关于他怎么看我,随他的便,你不需要替我解释什么,不重要。”
沈而铵帽檐下的沉黑眼眸望着茭白。
这个人活得随意,也活得谨慎,他和我一样,有个壳子。
沈而铵递出纸飞机。
茭白笑起来:“给我啊?”
沈而铵看他的小虎牙:“战斗机,你喜欢。”
“这你都知道,”茭白哈哈,老少爷们儿谁不喜欢这么酷炫的小家伙啊,可以票摆件。
一旁的陈一铭在天人交战,这一幕要不要如实汇报?
算了,还是不汇报了,就让公司上下有个愉快的周末吧。
以后也不多了。
.
茭白没接战斗机:“我这没带包,拿着不方便,容易丢,你下次给我吧。”
沈而铵要跟他一起去沈氏。
陈一铭头顶心发凉,这小的真会添乱,他严肃道:“少爷,董事长希望您好好上学。”
这节骨眼上,梁栋挤了过来,拉住了要靠近茭白的沈而铵。
茭白趁机坐进车里,对沈而铵挥挥手:“你那伤口自己注意注意,我一会就回去了。”
等到了沈氏,坐在等候室里,茭白才被告知今晚要去西城。
这事儿陈一铭不会不知情,他瞒了一路,特地把通知茭白的工作交给了一个女同事。
女同事人茭白没见过,一张嘴就有熟悉感,她是每天在监控里为他汇报老东西行程的那位女士。
“董事长安排我接待您,兴许是认为和其他人相比,您对我还算熟悉。”女同事将一杯牛奶送到了茭白面前的桌上,没走,就看着他。
茭白不耐烦地斜眼,你看我干嘛,难不成在等我感激涕零?
女同事还真是那么想的,她还准备去跟董事长汇报呢,可显然是等不到的了。她退出等候室,被一群姐妹围住,多双眼睛里充满了对甜瓜的渴望。
这年代同性恋同性婚姻都不算啥。董事长的婚事都昭告天下了,就是齐家老幺。
但齐家老幺还没来过沈氏。
迄今为止,董事长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人啊,恐怕陈助理都数不清,可那些人都没来过这里。
等候室那位是第一个。
大家的激动在所难免,她们很想知道那青年有什么过人之处,好不好相处,对董事长是怎么样的情感。
是完全没有人格的小宠物,还是有点人格,可以适票地耍点小性子的情人?
女同事没有草率地分享心得,她把所有察觉到的小细节和猜想整理整理,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珍惜现在吧,预计未来会有很长一算时间的加班期。”
没管一头问号的姐妹们,女同事去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唏嘘又有那么一点吃惊。
西城戚家那位屁股底下的位子是自己争夺来的,几经生死,家族兄弟们被他踩在脚下翻不了身,他坐稳位子以后才转换成温文尔雅路线。
董事长跟那位刚好相反,他上位之路走得平平坦坦,没什么不顺心的时候。
这不就来了吗。
等候室那年轻人有宠物不该有的利齿,董事长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没拔掉,八成早就被咬过了。
女同事想到董事长面上的抓痕,再回忆回忆年轻人的指甲,很不平整,像是故意用指甲刀剪出来的,那指甲抓人多疼啊,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董事长要是受了气,大家伙都别想好过。
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股由欲求不满带来的寒流席卷整个集团。
.
茭白一杯牛奶还没喝完,等候室的门就从外面打开,沈寄没进来,他站在门口道:“出来,跟我去机场。”
“我不去。”茭白坐着不动。
沈寄那面色秒沉。
他才开完会,嗓子都是哑的,带着股看不见的烽火硝烟:“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茭白嘀咕:“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想?”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想?”
沈董事长一字不差地说了,每个字都含着高人一等的轻蔑和处理公务产生的疲劳伴随的,他一出会议室就来了这里,没有一具能让他放松下来的身体就算了,还被甩脸色。
这条小狗专门给他不痛快,扔了算了。
现在就扔。
沈寄看助理。
陈一铭哪怕低着头,都能通过董事长的气息变化推断他的心思。
所以说,董事长,您还在等什么,赶紧吩咐我把里头那根扎手的芦苇扔掉啊。
沈寄若无其事地撤回了视线。
于是他的头像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皮卡丘开始脱萌萌的外套,可它只脱了一丁点,就又飞快穿了回去。
还检查有没有穿好。
这说明,他依旧保留着想引起茭白注意的念头。
茭白先是猜中霸总语录,后又看到皮卡丘那死德行,他没憋住当场破功,“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喊疼。
沈寄看小狗那惨样,情绪里的阴霾有所减退:“给他准备吃的了吗?”
“……”陈一铭说,“备了。”什么旺仔牛奶糖薯片锅巴之类的垃圾食品,他头一回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结账的。
陈一铭去自己办公室拎了一袋吃的过来,董事长还站在门口,他实在无法适应董事长的受气画面,太诡异。
“白少,我们是去戚董那,只需要飞一个班小时。”
茭白说:“下飞机就到?”
陈一铭:“……”
茭白只想呵呵。《断翅》里有一画是古堡外景,叫什么府,那就是戚以潦的固定住处,在深山老林,去的路上还不知道要怎么颠簸,不是要他死吗?
局面僵住了。
陈一铭在看手机,显然没多少时间可以耗了,他给了茭白一个“别自讨苦吃”的警告眼神。
茭白相信就算他不同意,也会被拖走,他认真考量了会,决定尽量让自己少受点罪。
“今天复查得还行,但是车一颠,我的肋骨还是会疼。”茭白对老家伙说。
沈寄冷面冷情:“疼不好?长点记性。”
什么叫长点记性?这话简直了。茭白站起来,怪里怪气:“沈董,您这么说让我理解不了,我是为了救您儿子才这样的。”
沈寄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怀疑自己得了一种急性病症,症状是不能听小狗假惺惺地叫他“沈董”“您”,刺耳,浑身不对劲。
偏偏小狗还时不时地这么来一下,故意的成分极大。
沈寄断定这病症会在两周后消失,可现在,他控制不住病情,这让他的理性倒退,暴躁和幼稚的冷嘲热讽顶冲而上:“你不是为了你们的友情?”
茭白跟他四目相视了一会,点点头说了声“行”就往窗边走,妈妈个蛋,该怎么以退为进?
背后徒然有一股侵略性的力道将茭白从窗前扯开,他又疼又惊。
“你站窗边干什么?”沈寄抓住茭白瘦细的腕部,指腹暴力地碾住他的青色血管,低喝着,眸色极冷。
那片冷光背后隐隐有东西涌出了个头。
是当事人都没能捕捉到的急躁。
转瞬即逝。
快得让人很难发现。
恰巧瞧见一点苗头的茭白:“……”
他根据目前的状况判断判断,得出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沈氏董事长失智了。
茭白匪夷所思,就算他遭到困境的挤压,想不开要跳楼,可那窗户是打不开的,他怎么跳?穿过去吗?
沈寄也反应过来了,他疑似愣了一两秒,面无表情地推开茭白。
大概又觉得丢面子,一手挥掉了旁边长脚凳上的花瓶。
他扣住小狗的下巴,在那道响亮的清脆声里说:“有医生同行,不要再跟我闹。”
这是他生平的最大让步。
再敢忤逆,就扔掉。
茭白看了眼自动收紧粉外套的皮卡丘,他打开老东西的手:“去西城干什么?干嘛带我?”
沈寄道:“探病。”顺便海上行。
茭白脱口而出:“戚以,戚董病了?什么病?怎么病的?”不是吧,那可是他特地留后面的重量级对手。
沈寄正要让助理再买两袋奶,听到这句,神情先是一滞,之后就风雨欲来:“你这么紧张他?”
茭白:“……”
这还真没得说,无力反驳。
沈寄的面色没法看了。
就在这怪异的氛围蔓延起来的时候,沈寄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阿潦”。
沈寄一只手箍上小狗的腰,一只手按手机屏。
没接。
直接挂掉。
第30章
七点四十出头, 茭白被架上了飞机。
老家伙对他有性趣,还挺浓,浓到粘稠, 也在他面前把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底线退了一点,但不代表可以无限制地纵容他。更不可能心疼他,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的肋骨该多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动性,与动心,两者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况且老家伙没有心。
茭白一个需要卧床的病患, 就这么被带上了这趟探病之行。
下这个命令的人却一副屎样。
从在等候室挂掉电话后就这样了, 还把他的腰箍青了。
神经病。
茭白看一眼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冷哼的皮卡丘,确定地点点头,没错,就是神经病。
他难受,吃了止痛药就躺着。
过道旁,沈寄在翻看文件, 纸张哗啦哗啦翻到头就被他扔一边。
一连扔了好几份, 他全拨到了地上,捏着鼻根满面寒意。
陈一铭现在想跳机。
但显然只是想想。他硬着头皮过去, 蹲下来去捡文件, 期间被董事长踹了两脚。
替那根芦苇受的。
陈一铭跟了董事长没有十年也有八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变化都有哪些,到了什么程度。就连董事长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里头有天之骄子的通病因素,手中权势太大, 站在世界的利欲顶端藐视万物,认为没什么能逃出自己的掌控。
还有一个原因,董事长的情感区域早八百年前就长灰生草了, 他懂个……
董事长已经四天没去哪放松了。
有两个小情嗅出了不寻常,电话都打到了他的手机上面,拐弯抹角地打听董事长的私生活,他挺想直接丢出尚名苑的地址,让他们自己去找答案。
陈一铭捡起文件:“董事长,您要不要喝点东西?”降降火?
董事长心里头有火,却不发泄,而是在等放火之人灭火,他这一步走出了毛头小子的风范。
没一点声响,静得过了头。
陈一铭察觉到危机,他把头垂得更低,同时将手中的几份文件往董事长跟前送送。
最上面那份被一只手拿起来,砸过他的眼角。
刺痛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戾气。
沈寄又拿一份文件砸过去:“揣摩到了我的心思?”
陈一铭不敢承认。
下属可以聪明,但不能比上司还要聪明。
否则上司不会高兴自己有个多么贴心的下属,只会觉得自己被拿捏住了。
尤其是上司的私事相关。
沈寄一看助理那样就知道又开始揣摩起来了,他的面色漆黑:“赶紧滚!”
陈一铭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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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的余光瞥到陈一铭流血的眼角,他不会产生半点儿同情。
陈一铭跟章枕同为南西两城大家族家主的得力助手,能享受到外界的吹捧和讨好,他们都沾了自家主子的光,在上流社会有一定的地位。后者还有一点人性和善意,前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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