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捂着脸转过了身子,不忍直视。
云端盯着眼前虔诚地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眼睛在他的后脑勺上盯了许久才抬眸看向玄玉,神色漠然,“……他是谁?”
“别怀疑了,这就是沈灼的转世,前天醒来后就这样了。”
玄玉脸上布满了沧桑,“我一早上被他跪三回了,现在看都不敢看他,怕尊上把我剐了。”
云端:“……”
重羽:“……”
这边三人相对无言,地上跪着的那位已经抬起头来,满脸害怕又期盼地看着她,双眼泪汪汪,“仙人,能放我回家吗?”
“……”
云端与他对视片刻,抬头问玄玉,“你有没有查过他的神识?”
“查了。”
玄玉靠着门框,“一离开人界连无垠之锁都出现了,错不了。”
“……”
云端默默侧过了身子,跪在地上的那位拜了个空。
难以想象,这个可怜兮兮的凡人居然是几百年前那个手握所有人命运的沈灼,诡异的感觉。
“他现在的情况跟掌门差不多,或许恢复了记忆就恢复了修为了。”重羽一旁说道。
“所以……”
玄玉抱着胳膊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吗?”
重羽看向自家师姐,他师姐十分干脆地回了句,“没有。”
“云九歌怎么恢复的?”玄玉挑眉。
重羽沉思良久,语气深沉道,“大概是爱吧。”
玄玉:“……”
云端的心情却很不错的样子,目光淡淡地瞥了默默爬起来的某人一眼,“或许半神长冥的爱能感化他呢。”
“……”
重羽表示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但架不住他师姐已经开口了,他也只好表达了诚恳而美好的祝愿,“一定能感化的,一定。”
“……”
玄玉不想搭理这俩幸灾乐祸的,沈灼转世是为了她家尊上,对虚境天来说不仅没有什么干系,而且还很不利,若沈灼此行成功,尊上便不用再受天命桎梏,若失败,尊上依照天命陨落于龙骧之手,虚境天大盛,人族将会吞并整个灵都,中洲再次合并。
她越想越觉得这两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阴谋,横看竖看都不顺眼起来,当即开口赶人。
“没办法的就请回吧,我这儿照顾个祖宗够忙的了,就不招待了。”
云端跟没听见似的,“你家尊上呢?”
玄玉幽幽看着她身后,“在你后面站着呢。”
“……”
二人还没转过身去,就见陆沉惊恐地躲到他们身后去。
本来全身冒寒气的半神大人这会开始全身冒冰碴子了。
重羽看了自家师姐一眼,示意要不赶紧逃吧,让这人知道沈灼刚给他们磕了个头不得弄死他们。
云端目光动了动,还是开了口,“我回去后便请师父联系掌门大人,看看他二人可有法子。”
长冥身上的寒气淡了些,“嗯。”
这么一个字已经等于别人的感恩戴德了,毕竟眼前这人从来没正面搭理过他们这些小辈。
重羽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就被自家师姐拎走了。
剩下的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躲在门后的人身上。
“……”
陆沉欲哭无泪,这一醒来发现自己住在几千米高山上就算了,偏偏他还离不开这座冷冰冰的宫殿,还天天晚上跟一大老爷们睡一起,简直要逼死人!
玄玉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你跟我过来。”
在这两人之间陆沉心里是更偏向于玄玉的,至少她不会惦记自己的菊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跟她走了。
玄玉将他带到了一个更开阔的殿阁里,四下空荡荡的,更显得冷清起来。
事实上除了那间寝殿有些人气,这里其他的房间都异常的冷清,陆沉越发觉得自己住的是个鬼屋。
如此空荡荡,陆沉便将目光放在了这间大殿里唯一的东西上,也就是眼前这个差不多与成人一样高的被华贵的黑缎子盖起来的东西上。
玄玉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抬手揭下了那块黑色缎子,底下的东西一下露了出来。
陆沉怔在那里。
那是一座不知用什么玉石打造出来的雕像,与他差不多高,与人的肤色一样白皙有光泽的玉石,点缀着逼真的及地黑色丝发,微泛着棕色的黑瞳,纯白的外袍,以及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好看脸。
陆沉倒吸一口气,一瞬间以为自己来到了杜莎蜡像馆,不,蜡像都没这么像。
眼前这座雕像简直与自己一模一样,连嘴角的笑容弧度都是他平时的模样,而此刻的他身上也早已换上了与那塑像一样的银纹白袍。
“他便是沈灼。”玄玉淡淡看着他。
“……”
陆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相似度让他实在不能睁眼说瞎话,可是……
“就算我是那个沈灼的转世,可前尘往事都已过去,我现在只是陆沉,沈灼已经死——”
“住口。”
身后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陆沉整个人都是一颤。
“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可以说沈灼死了。”
一双手将他拥入微凉的怀中,冷香萦绕,那人在他耳边低声道,“没有陆沉,只有沈灼。”
陆沉整个人僵在那里,全身发冷。
第415章 那个沈灼
无论是玄玉还是十二都发现自从看了那座沈灼的雕像后,寝殿里住的那位就变的异常安静起来,他们尊上肯定也发现了,只是不在意。
只要沈灼还在他身边就够了。
长冥斜躺在寝殿的床上,手指描摹着身侧熟睡的人的侧脸,目光深沉如海,像是要将眼前人烙印在心上一样。
装睡是不可能的,这具身体只是凡人,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好好活下去,所以每晚到了时间他就会自然而然地让人睡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
这是沈灼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记得很清楚。
日头高挂,身侧的人睫毛颤了颤,踌躇了片刻后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深沉如海的深紫眸子。
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排斥,面上却淡定的很,陆沉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便格开了那只流连在他脸上的手。
被挡开的手主人也不介意,就那么看着他,“醒了。”
“嗯,醒了。”
这几日被迫的同床共枕下来陆沉早已习惯这人的说话习惯,永远是那种没有任何波动的语调,他也学会了从容接上,也学会了用某些技巧拒绝对方的亲近,终归对方还顾忌着自己是某人的转世不会对他动手,甚至还宠溺的无以复加。
不错,宠溺,眼前这人明明如此冷漠,却无时无刻不在宠溺他这个沈灼的转身。
不过他一点也不喜欢。
心底划过一丝冷笑,陆沉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日头,缓缓起身穿上衣服,正要起身时忽然被身后带着温度的胸膛揽了过去。
他顿时僵住了身子,整个人都绷紧了,手攥成了拳头,却硬生生压抑着反抗的本能。
然而身后的人却没有进一步亲近的意思,似乎就只是兴致来了抱上一抱而已,片刻后就松开了。
陆沉尽量保持从容离开了那张床,步伐稳定地离开了这座寝殿。
身后的长冥散乱着一头银发,看着离开的人背影,神色漠然,却缓缓抬手按在了心脏处。
而那边陆沉一离开那间寝殿就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不过几步就被一众伺候的侍女给截下来洗漱更衣了。
陆沉面无表情地随她们弄,也不曾说话。
玄玉一旁看着,神色凝重,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一直笼罩着她。
正想着的时候陆沉已经洗漱好,向她看了过来。
她当即扬起了笑容,向他招了招手,“早安啊。”
“……早安。”
陆沉已经完全确定那个沈灼肯定也是穿越来的了,之前那句“蛇精病”怕也是他教的。
说来也是嘲讽,同样是穿越者,怎么人家就能混到所有人都听他的地步,而他却连这一方宫殿都不能踏出,真是可笑。
在玄玉面前他不需要掩饰什么,所以玄玉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情依旧不太好,当即走过来笑道,“天天待在这里很无聊吧?”
陆沉心中一动,这女人可不是会随口扯淡的人,当即不动声色地回道,“无聊又能如何?”
玄玉尴尬地咳了声,“今日天气不错,带你去外面逛逛吧?”
陆沉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斜睨了他一眼,“你能做的了主?”
玄玉一怔,有些苦笑的味道,“你误会了,尊上只是舍不得你离开他身边,并没有软禁你的意思。”
“是吗?”
陆沉淡淡回了句便走到她面前,“那便走吧。”
他如此干脆倒让玄玉愣了愣,不过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等尊上一起。”
她刚说完就见身旁人的脸色又僵住了,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人是真的对尊上一点好感都没啊。
偏偏顶着这么一张跟沈灼一模一样的脸,忒虐了。
其实陆沉说的不错,这种微妙时期,玄玉自然不敢随便把人带出去,主要杭祁跟她说一般唤醒记忆得让病人多接触熟悉的事物。
所以她打算把人带出去走走,接触下熟悉的事物,于是她出灵都前先把人带到了杭祁的小茅屋前。
她可记得当年沈灼作为琉璃的时候跟杭祁关系很不错。
然而……
陆沉看着这间小茅屋神色郁闷不已,“你要带我玩过家家吗?”
“……”
玄玉咳了声,上前推开小院子的门,带他进了院子,“你觉得这里眼熟吗?”
陆沉一听就知道这地方肯定又是那个沈灼来过的,当下心里又排斥起来。
偏偏杭祁这时候拎着水桶从屋里走出来,一看到他当即面露狂喜,“沈灼?你回来了?!”
陆沉心里的火一瞬间冒出来,冷冷回了句,“我是陆沉,不是沈灼!”
杭祁被他凶的一愣,随即目光幽幽道,“行吧,每次见你都有新马甲,我也习惯了。”
陆沉:“……”
他这边懵逼着,杭祁却是真的挺高兴,提着水壶就递到他跟前来了,“来,我特地给你量身定做的。”
“……”
陆沉接过那精致的小铁水壶,抬头看着眼前开心的脸,沉默片刻后还是开了口,“……谢谢?”
“谢啥。”
杭祁手一指花圃,“干活吧。”
陆沉:“???”
见他不动弹杭祁也没多想,朝他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都是你之前催生的那些灵药的后代,我一溜扦插了十八棵,长的水灵不?”
“……水灵。”
陆沉看着那小水壶,然后把它塞了回去,一脸郑重地看着他道,“兄台,我姓陆,叫沉,不是沈灼,跟沈灼也没关系,也不记得你们是谁,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杭祁先是一脸迷惑,然后瞥了他身后的玄玉一眼,一副我懂的样子,“行,陆沉是吧,我懂,那什么,玄玉,帮我把我屋里的那小绿瓶拿过来呗!”
玄玉抬脚往屋里走。
“哎,我说你这次又是什么身份啊?”
杭祁立刻凑到陆沉身边,小声道,“陆沉?人族还是妖族的?要不去晋阳城那边弄个魔族身份?你不是跟那魔主挺熟的吗?”
“……”
陆沉生无可恋之外,居然对那个同乡沈灼产生了那么一丝莫名的崇敬,这得什么人啊,不仅能跟半神搞基,还能跟妖魔打交道,真是牛的一比。
“那什么,兄台……”
“杭祁。”
“杭兄。”
“叫全名!你说你还装的怪认真的,我告诉你玄玉估计早看穿你了。”
“……杭祁。”
“嗯?”
“沈灼到底是什么人啊?”
“……”
杭祁扭头看着他,“你这是还准备演全套了?”
陆沉面无表情地抬头,“我就不能是真失忆了吗?”
“废话,当然不能!”
杭祁白了他一眼,“尊上失忆了你都不可能失忆,你是谁啊?整个中洲谁还能让你失忆?”
陆沉心中那份怪异与好奇更加浓烈起来,“你家尊上很厉害吗?”
“整个中洲,一共就俩半神,一个在三途峰住着,另一个在对面灵山住着,这俩是是整个中洲的最高修为,但是呢,我家尊上才是最厉害的,知道为什么不?”
杭祁扬了扬眉,“因为我家尊上几千年前把灵山那位给杀了。”
陆沉:“……”
抱歉,他腿软了,但是他现在一想起每天抱着他睡觉的那人是个杀人犯他就怵。
“那……怎么又活了呢?”
“这得问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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