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棵树也足以成精了。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后来昆一派的一个小辈透露了出来,说是他师父无意透露的,那沈灼是比两位半神还要厉害的存在。
众小辈听的心惊,半神之上,那岂不是神了?
震惊之余更加好奇,一群小辈都想跟着自家长辈去三途峰参加一个月后的那场喜宴。
这事传到秦煌耳中的时候他还抱着昆岳往三途峰北面的那个悬崖爬,那里阳光挺好,也像极了镇天门后山练剑的那个隐秘地方,他能感觉到昆岳剑传来的淡淡波动。
此处是三途峰阳光最好的地方,一块突出的巨石伸出去,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九幽冥府,而在这悬崖上偏生了一株双臂粗的流梦树,听说是他家尊上当初为讨好沈灼在云天雾境四处种树时无意留下的一棵,如今过去千年,这树也只长了这么点粗罢了,比那凡间十年的树粗壮不了多少,不知是灵气还是别的原因。
秦煌抱着昆岳靠在那流梦树上,狭长双眸微眯起遥望向脚下连绵的灵都十万众,低声道,“沈灼与尊上要成婚了。”
“尊上嫁,沈灼娶。”
他弯起嘴角,“世事果真无常,他二人竟真的走到了一起。”
这片山头静悄悄的,连风都是静静的拂起他的头发,不留下一丝痕迹。
“沈灼告诉我你应当可以凝出神识了,不知是他猜错了,还是你不愿见我。”
秦煌低头看着怀里冰冷的剑,笑容无奈而宠溺,“你就是不想见我,好歹也要让龙骧他们知道一下才是,可真是狠心……”
他的声音渐渐隐没下去,这方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他依然得不到那人的回应。
秦煌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笑着说着,“你可知沈灼第九世恢复记忆的关键是什么吗?不是伤了尊上,也不是尊上的告白,而是那句尊上那句‘我错了’,啧啧,真不愧是沈灼啊。”
“他那般心高气傲,先前又为尊上吃了那么多苦,肯定是要讨回来的,倒也是为难尊上,活了十几万载,破天荒给人认错道歉,好歹也给人哄回来了。”
秦煌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最终低下头去,吻着冰冷的剑低声道,“我也向你认错,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君觅,我愿用命来道歉,你看我一眼可好……”
寂静的天地,唯一的声音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和心跳,他闭上眼睛,抱紧了昆岳,像是一棵将要死去的枯木。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那样闭着眼睛再次开口。
“玄玉曾问我,你可有对我动过心,我竟一点都不敢说出那个字,我连骗都无法骗出口……”
他轻笑一声,“你怎会对我动心,既是有,也早就死了吧。”
青玉的剑鞘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又在瞬间散开,像一缕轻烟般掠过,靠近了秦煌的脖颈,像在试探着什么。
秦煌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秦煌缓缓睁开眸子,像暮霭老者般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天空,“怎的不动手,我在等着呢,等着死在你手下。”
风忽然大了些,带着几片流梦树的叶子呼啸着拍到了他脸上。
“脾气真不小,可是被沈灼带坏的。”
秦煌笑了笑,摸了摸怀中的剑,眸子里孤寂得如同死去的海一样,“若有一日能杀了我,千万不要手软。”
“……”
“你总是太心善,剑修不该心软的。”
“……”
“若你不心软,我就不会觉得……还有机会。”
“……”
乌云遮住了那温暖的日光,牵机那小子拖着沈灼带来的那个凡人骑在大玄身上满天空的撒野,安静的天地瞬间充满了惊恐的尖叫与兴奋的大笑。
秦煌懒洋洋地抬眸看过去,对方恰好也发现了他,那个叫牵机的小子驱使着大玄向他这里飞了过来。
“啊!慢点啊!要死了!啊!”
“已经很慢了啊,我耳朵都被你喊的疼。”
牵机满不在乎地扭过头看向秦煌,眼里尽是期待,“见过秦煌前辈!”
“嗯。”秦煌淡淡应了声。
“秦煌?”
脸色苍白的周乐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惊,好奇地探头看过来,待看清那抱着剑依靠在树干上的俊美男子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有点激动。
连沈灼都不知道,他其实对秦煌这个角色一直挺好奇的,之前知道可以穿越进来他就想着有机会要去见见这位,没想到今天居然偶遇到了。
他激动地搓了搓手,上前几步笑着伸出了手,“秦公子你好,鄙人周乐,沈灼的朋友。”
秦煌抬眸看着眼前这个人,又看向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挑了挑眉,“沈灼的朋友?”
“呃,对,我和他认识很久,这次是来参加他和长……半神大人的婚事的。”
周乐尴尬地缩回手,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剑时眼睛又是一亮,“这便是那把传说中的昆岳剑吧?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真……果真……厉害!”
牵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乐扭头瞪了他一眼,熊孩子!
秦煌却也不在意他的胡言乱语,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你是凡人。”
“对……”
周乐说完觉得心虚,连忙又补了句,“我们那里都是凡人,没有修仙的。”
“奥?那沈灼又是怎么回事?”
“……”
周乐干笑,“他……他是例外。”
秦煌笑了,充满扭过头去抱着昆岳,目光淡淡地看天上的云。
周乐看着眼前这个飘渺脱尘的人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他记得书里那位昆岳将军可是邪魅狂狷闷骚到胜过魔主的角色,这会看着都要羽化成仙了。
“那个……”
“还有事?”
周乐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道,“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吧。”
秦煌眸子眯了眯,“依阁下看,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上天入地,张扬霸气的连半神都不惧的人。”
周乐说的毫不犹豫,书里只有秦煌这人是真的不畏惧半神长冥的人,甚至不畏惧天道,因为他是真正无所畏惧的剑修。
秦煌漠然地看着他,忽然问,“你与沈灼认识了多久?”
“他十三岁时我们就认识了。”
“是吗。”
秦煌喃喃道,嘴角勾起笑意,“那你可听他说过……我的事?”
周乐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挪开目光。
秦煌将他这一反应看的分明,“看来是有了。”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周乐想着这位也算是盟友,加上自家发小的战斗力,索性一屁股坐了过去。
“对,我知道,你想知道哪一段?”
“薛君觅。”秦煌毫不犹豫地开口。
“啊?”
本想说一下对方日天日地的一生的周乐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薛……薛君觅?”
“对,薛君觅,他与我的结局是怎样的。”
“薛君觅……薛君觅跟你有什么结局?”
秦煌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握紧了拳头,面上却还笑着问,“对,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周乐虽疑惑不已,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薛君觅……他应当是死在了你手里的,就在镇天门灭门之后的百年后。”
那一刻秦煌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将自己的灵魂抽了出来一样,整个人沉入了冰冷的无尽炼狱一样。
“你说……什么?”
第447章 秦薛(二)
彼时沈灼刚陨落在凰天秘境外,龙骧重伤尊上后被纯狐驮回了沁阳山,而那时还是少年的薛君觅在一时情急之下也被伤了筋脉,他趁着玄玉离开转身又将薛君觅截下来,带到了绛元古漠外三千里的一处林子里。
那时的薛君觅还只是个未踏入金丹的少年,稚嫩清俊的面庞,眼中有纯粹的光,就那样躺在他怀里,眉头却是皱着的,似乎在梦里也在担心着他的那群同门师兄弟们。
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孩子罢了,秦煌有些恶趣味地去戳他皱着的眉心,一边戏谑道,“沈灼已死,往后没人再护得着你了,你要怎么办?”
“唔……”
像是在梦中听到了这句话一般,薛君觅痛苦地哼了一声,眉头皱的更紧。
秦煌一下缩回了手,然后自己也觉得奇怪,表情有些悻悻地将人放在了山洞里铺的干草上,转身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人已经醒了,少年盘坐在干草上打坐,干净平静的眸子静静看着他,闪烁着锐利的光,除了苍白的脸色外,看不出一丝虚弱。
秦煌扬了扬眉,坐在他跟前,笑道,“呦,醒了?感觉如何?”
“谢谢。”
薛君觅缓缓调理着体内灵力,发现体内重伤已被修复了几分,自然猜到了是眼前这人救了他。
秦煌难得听他说一句谢,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都深了几分,“那你打算如何回报于我?”
薛君觅缓缓睁开眸子,望着他,“待我杀了半神长冥,自将这条命还你。”
秦煌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阵火漫上心头,直冲得他想杀人。
“怎么,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早知如此我便看着你死了多好。”他冷笑地问。
薛君觅看也没看他,起身离开。
“你想为沈灼报仇?”
“……”
薛君觅脚步不挺,继续往洞口走,突然身后一道气流破空而来,直袭向他后背。
薛君觅立刻侧身让过,却撞进了一个怀抱里,他猛的抬肘撞去,手上已经捏诀御剑。
长剑倏然出鞘,转头刺过来。
身后的人不屑地哼了声,就见那把剑突然停滞在空中,而后向下移了两寸,对准了薛君觅的眼睛。
薛君觅冷冷注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剑,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松。
“你可是觉得我真不会杀你?”
秦煌将人箍在怀里,一把拉过来面对自己,“身具剑心之人虽百年难遇,却也不是独一无二,杀了你我大不了再等个千儿八百年——”
“那便杀了我。”
薛君目光冰冷地看进他的眼里,丝毫不退让。
秦煌看着那双眼睛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他竟有些疑惑自己是因为剑心还是因为这双眼睛而生起了一丝妥协的心。
“就凭你现在的本事,怕是连三途峰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另一只手伸到薛君觅身后,轻拨了下那把悬在他脑后的剑,长剑轻颤,下一刻便自己钻回了剑鞘中。
秦煌缩回手捏着少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勾起嘴角,“看,连你的剑你都握不住。”
薛君觅就那样看着他,许久后才开口,“我会打败你,但绝不会拜你为师。”
秦煌毫不意外他的回答,目光却落在了他微张的薄唇上,因受伤而干裂,却泛着病态的嫣红。
他目光深了深,喉头微动。
薛君觅一皱眉,突然挣脱了他的桎梏,伸手推开了他。
秦煌眼里灼灼的目光还敛下去,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其实并不一定要你拜师,只是……算了,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帮你报仇好不好?”
薛君觅冷淡地看着他,“那是你的尊上。”
“也可以不是。”
秦煌眼里漫起戏谑的笑,“我与玄玉不同,我是自愿去的三途峰,也可以自行离去。”
薛君觅看着他半晌,转身离开。
秦煌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折扇,摇晃着跟了上去,“你应还是不应,倒是说一声啊?”
薛君觅根本不理他,祭起飞剑便踏了上去,身后那人也凑了上去,整个胸膛都贴在了他后背。
薛君觅厌烦地抬手往后撞去。
“啊呀!”
身后那人夸张地叫了一声,顺势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头也依在他肩上,说话时呼出的湿热气息都打在了他耳廓。
薛君觅眸子一冷,指尖银芒一闪,猛的往后挥去。
秦煌迅速后退,脚尖轻点,一手搭在他肩上,整个人悬空了起来,薛君觅转身劈了个空,手上匕首正要往上刺去,忽然脚下飞剑陡然腾空而起,他猝不及防往后倒去。
秦煌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抱到怀集,笑盈盈地看着他,“小心点。”
“即使你与三途峰无关,你亦是我应劫之人,你我注定是敌人。”薛君觅推开他往前一步,双手结印,御剑飞向沁阳山方向。
秦煌稳稳地站在剑尾,长发被风烈烈吹起,目光落在前面的少年挺拔的背影上。
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几乎达到了某人重伤之下的极限,风声呼啸过身侧,如利刃般,那背影在微微颤抖。
“行了。”
秦煌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往后拉去。
薛君觅目光冷然地看着他,抬手便要拔剑,秦煌看也不看拍在他手背,将剑按了回去。
“若想活着回去就乖乖别动。”秦煌面色冷淡地将人拉进怀里,
薛君觅僵在那里,扭头看见对方眉眼间的一丝不耐后沉默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将御剑的控制权交给了他。
秦煌低头看去,少年瘦弱的身躯乖乖缩在他怀中,垂着眸子,鸦羽似的黑睫微微颤动着,带着一分少见的脆弱与乖巧,让他的心里某处莫名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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