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人很不明白的是,人界此时已值隆冬季节,其他的树木花草皆已枯枝叶落,而这两棵古槐树,却依旧枝繁叶茂,沁人心脾的白花层层叠叠,成匝成串,堆簇枝头。
煞是香甜诱人!
诱人里透着诡异!
妄熄这麻雀胆儿的,别说摘一把搓嘴里嚼嚼了,就连闻闻他也是不敢的。
万一有邪气顺鼻孔钻进去了可咋办?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你想不想吃这槐花做的点心?!”溟心仙君站在千年古槐树下自顾自的白衣飘飘、仙风道骨。
妄熄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师尊,您不觉得这两棵槐树不对劲吗?!大冬天里枝繁叶茂迎风招展的,不知收敛,一派妖精作风!”
某兀自美丽的仙君:“……”
算了,不生气,小本本上记一笔吧!
“仙君——”
“仙君您可来了——”
“仙君我们恭候许久了——”
三十人的“得力弟子团”投奔牧羊人似的蜂拥而至,把妄熄、妄湮瞬间冲散到了外围。
妄熄摩挲下巴:“‘团长’居然是妄休!”
妄湮抱肘旁观:“我师尊他又拿人手短了!”
二人心照不宣。
妄熄:莫非你也谱着回去走行贿的路线继续留在师门?!
妄湮:未尝不可!不过,要看我师兄他保不保我了!毕竟,我没钱!
妄熄:唉,论“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何其重要”!!
“你们一直侯在这里,就没先行去探查个虚实吗?!”掌教大佬皱眉道。
众弟子唯诺不语。
“我若是那妖怪,先吃了你们补充灵力!”溟心摔袖而去。
有弟子包屈地小声嘀咕:“我们不是服从指挥,不想添乱嘛!再说了,不就是多送进去几个凡人吗?凡人生老病死,早晚都得死!”
溟心驻足。
还没等他转回身来清理门户,另一个纤细身影先行跳了出来。
妄熄:“你说什么哪?溟晨师叔是这么教导你的吗?凡人怎么了,如果没有五秀山,你也是个凡人!也得一样生老病死!
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败坏我南溟派百年门风!”
众弟子:“……”
小王八羔子,又仗着身后有人,在这儿狐假虎威!
走在前面的仙君却是灵台微颤,心口一羽柔璇弋过。
是了,如果没有你,我也是个凡人!被装在笼子里沉浸水底。骨头早烂成一抔黄土,六道之中又转投何身?牛马,还是猪狗!
所幸,我遇见了你!
当年那个背着一柄重剑的白衣青年。
为了一餐好饭便被人请去了正在祭拜“河神”的法会上除魔卫道。
那只足足儿臂粗的木笼里装了一个患有哑症的少年人。
他目光呆滞,早已流干了泪水。
乡民们知道,那是他们族长家的长孙。
把他贡献出来“祭祀”,他的父亲是大义之举,他的母亲已哭晕在佛堂。
溟心看着平静的河面,收拾起一潭涟漪的心绪。
乡长已经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乡绅和几名壮汉。
“上仙啊,您可算来了!”乡长及近时领着人纳头便拜。
溟心也并未阻拦。
妄熄吐槽:这怎么跟电视里演的正道人士“忙双手搀扶”的桥段不符呀!
不过再细思一下,也是,别看自家师尊相貌还是青年模样,但年岁估计得是这些人的老祖宗级别了!
那自己整日价“觊觎”老祖宗,是不是确实挺大逆不道的?
“它是每日都来这道黑水沟里觅食吗?!”溟心问道。
“是是是,就是这道黑水沟!”乡民们争相回答。“我们若是投放进去童男童女,这河面就会风平浪静的!可若是填进去牛羊牲畜充数,到了晚上这条西洼河就跟发了海啸似的,狂风巨浪,飞沙走石,袭掠走更多的人!上仙您看,这沿河两岸的民宅房屋全被摧毁了!人也被卷走了十之有半!我们没有办法,便连日来往这黑沟里投放个孩子!虽说都是些身有残疾的痴儿,但也是人命呀!呜呜!”
溟心再次朝那站成一排的白色队伍狠狠剜了一眼。
弟子们皆噤若寒蝉,恨不能变身鸵鸟,把头埋进沙里。
溟心缓阖凤目,凝神静气。
须臾后,复又睁开!
“妄湮,你可愿意戴罪立功,继续留在师门?!”
妄湮看了看黑糊糊涮笔池也似的河沟,默默攒动了下喉头。
仙君,我是想人留在师门,不是想骨灰留在师门!
“弟子,愿意!”
妄熄清清楚楚看着那张周正俊巴的小脸,青成了一张韭菜饼。
妈呀,还是老实做人、远离犯错吧!
“很好!我再给你找个作伴的,你们有谁……”
溟心仙君转旋回身。
不知是其他人退后了一步,还是妄休他自己跨出了一步,反正,那个三十人的队伍.....
他站在了最前列。
一个人,一排。
溟心:“好,就你了!”
妄休:“……”
☆、拥君入怀
出乎妄熄的意料,通过行贿得以站上C位的妄休倒并没有过于表现出反派人物的胆寒怯退。
只是在与妄湮一块装进竹篓推下水的时候,四方脸白的像是拍了三层cc霜。
河面上风平浪静。
远处滩涂上,被河水冲刷停滞的一些上流漂浮物,依稀可见。部分青白色的堆沫儿,是村口老槐树上飘落的槐花。
“师弟,你说要是那妖怪发现我们不是童男会不会闻一闻就走掉啊?!”妄休努力捋直着打颤的舌头,说点插科打诨的话来给自己做深呼吸。
妄湮乜眼一抬,凉凉道:“师兄不是说自己十二岁就入五秀山了麽,怎就不是童男了?!”
妄休:“……”
他娘这下更紧张啦!
不但注定要被河里的妖怪盯上,岸上的掌教真人和一众师弟也盯过来了。
妄湮这小子果然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啦!
天可怜见,我抱妄宁师兄的大腿,和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岸上弟子们却暗戳戳唏嘘:这俩妄宁师兄的忠实拥趸,兼往日里争风吃醋,吃个饭都能比赛似的争着把大少爷饭碗夹冒尖的冤家,如今却是一根麻绳拴俩蚂蚱,势必同呼吸共命运了!
共、命、运!
溟心仙君向来不关心本派弟子们的德智体美劳,遑论其他。
狭长凤眸中,倒映水流潺潺,仿佛有簇光在他的眼波里流转。
明亮且璀璨!
渐渐地,那簇光如影似焰,趋长成了形状体。
是只黑魆魆大章鱼!
仙君不屑地冷冷一笑,雪白广袖舒展扬开,如仙鹤翱天一般,乘风而起。
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河面上现出一道极速荡行的涟漪。
速度之快,比妄湮那句“它来了——”率先半秒闯入人们的瞳孔之中。
还不及瞳孔传递到中枢系统,围观的岸上人有所或尖叫、或奔逃的反应时。
整个西洼河如火上烧釜。
“咕噜咕噜”地冒起了黑泡。
活脱脱流沙河的概视感。
就差拿竹篓中两人的脑袋做骷髅项链了。
妄休再也装不来了,绷裂了三层cc霜的脸,大叫起来。
“仙君,救……”
“我”字未竟,被一声气势磅礴的“轰——”所湮灭。
溟心仙君吴带当风悬于半空中,好整以暇地看那妖怪亲身上阵现场表演了个“烧鸡大窝脖”。
十分类同一个饥肠辘辘的大胃王急嚯嚯奔冲饭店,然后撞上了人家保洁工作到位的旋转玻璃门。
骨肉与灵障亲密接触出的那声“轰——”,让所有不忍观看同门师兄弟被啖入妖腹的人们移开了袖子。
只见妄湮扯着妄休的后领子往岸上游。
妄休不知是被妖兽吓得,还是被妄湮勒的,已然躺尸。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救生绳在我们手里吧!
快拉呀!!!
那边妖兽已经整个水落石出了。
是一只九颈九头的烟青色特特特大号章鱼怪!
有书本知识扎实的弟子脱口而出:“天哪,这是……九婴兽?!”
已经跑出去五百米的妄熄,拨冗回头给他家师尊观敌瞭阵,“妈呀,魔兽xxxxxL版哪!师尊,您行的!我信你!为了不给您添顾虑,我已跑远——”
溟心薄唇浅勾,余光瞥了一眼岸上那只疲于奔命的白色小蚂蚁,突然很想把他拉过来,挟在怀里,让他被迫参与一场除魔卫道的大法事。
就像是古代帝王置宠妃于膝上,生杀予夺,指点江山。
拥着心尖上最独一无二的人,行使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权柄!
估计会是每个男人的魂牵梦萦。
那边的妖兽可不懂这位捉妖仙君的满心旖旎,见到嘴的美味点心却被罩在了玻璃柜中,只给看不给尝。
岂肯作罢!
中间三头的血盆大口赫然张开,黑红色火焰喷薄而出,像是三口横向端起的爆发火山,炽热岩浆瞬息便能吞噬生灵。
然而,无卵用!
那道水蓝色的灵障通天彻底,把其他人安全的隔离在了外面,同时也把自己和妖兽关在了里面。
没有出路,除非你死我活!
妖兽怒了!
声声嗥吼如小儿夜啼,直钻人耳蜗,说不出的阴诡瘆人!
妄熄只觉得犹如十双手的长指甲在墙上划,这声音配音“画皮”“贞子”绝对是良心制作。
他整个脖颈连着后脊背的汗毛都站起来了。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催动,双腿又不受控制地掉头往回跑!
直跑到“撤退大部队”的最后面,他才反应过来:
我这是干什么?
我师尊是仙君欸!
人形奥特曼的好伐!
会害怕和小怪兽独处?
好吧,扪心自问,是我害怕!
也不是害怕,是……心疼!
凭什么所有人都跑了,就留下他一个人!
诚然,
他不需要保护,他只会保护别人!
他不需要担心,他足够强大不摧!
他更不需要情感支持,因为他是掌教仙君!
可……
“脚底抹油”神功已练至韦小宝等级的某个人,此时却被两股“跑”、“留”情绪拉扯住,直愣愣地戳在了河滩上。
而河滩上已然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妖兽的九颈九头火力全开,机枪扫射一般轮番攻袭那屏障中的另一个存在。
但仙君丝毫不败下风!
袖中罡风排山倒海,带起波涛汹涌。明明三千弱水,却被他锻成杀敌冰刃。
一道道,密匝匝,犹如倾天而下的雨。
————刃雨!
那妖兽被剐得血肉模糊!
三两颗头颅也被灵刃枭首。
但很快,又长了出来!
然终究是一鼓作气,再衰,三竭。
接连碰壁使得它暴躁不止,九颈九头二部轮唱似的发出“嗬嗬、嗬嗬”的苍老嗡鸣。
“小子,你是谁?…谁?…谁?”
溟心一敛袖子,暂时收住雄浑的灵力。
“还当是哪个刚刚修炼成形的精怪宵小,竟敢跑到五秀山地界来兴风作浪,太岁头上动土!原来,是你这只睡糊涂了的老魔物。”
那巨大号章鱼怪立时竖起所有的触角来盯向溟心,有种打量人的意思。
“二百多年前,你在常山百里村荼毒无知百姓,要求他们予你‘上活祭’,难道忘记了是谁把你擒获,将你封印的?!”
“你是,那只朱雀后裔…裔…裔!”
溟心莞尔:“不,我是那个被装进笼子里的、你没有吃成的晚餐!”
“……”
九头妖兽暴怒。
裹挟着厉厉阴风,似跳脚而起,整个同归于尽的架式撞向溟心。
溟心二目中倒映着这只张牙舞爪的大火球遽然逼近,轻蔑一笑,“也罢,新仇旧账,一并算了!”
一道蓝光拉着雪白的尾巴,划破天际。
妄熄没来由地嘴角一抽。
这个光……
⊙.⊙
阴风怒号声戛然而止!
画面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
那蟒蛇一般的九颈九头依旧保持着攻击性的表情动作。
然而,
胜败已定!
生死已定!
左侧第四颗头颅的颔下,被镌刻上了一道鲜红色的血线。
那条脖颈再也承担不住头颅的重量。
头颅像是刀切豆腐一样,刀已抽出,豆腐须臾滑落。
“噗通——”
妄熄生平第一次听这么大动静的“投石入湖”响声!
溟心冷眼旁观,无悲无喜,只是抬起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复又攥紧。
二百多年了,那一天我因祸得福。
遇见了他!
现在,福祸相依。
我再也不可以失去他!
“你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撤离?不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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