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灵设于福宁殿,皇室在殿内祭礼,朝臣在殿外祭礼。
祭着祭着赵安辰和明笑阳就不见了,胡杭也不慌,他知这二人确实已经入宫,派人严查就是了。
到了傍晚酉时,胡杭矫召,让凯旋的禁军缓行,只能在京郊扎营,不得召不可入京。京中原明瑞然的部下将士,全部被下了待命的命令,禁军里的几万胡家亲卫甲士单独出动,关闭了城门。
此刻年事已高的钟老太师和三朝元老们,还在福宁殿内询问皇子,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探讨谁来当皇帝的问题。
宁王是继位最佳人选,却遍寻不到,无奈之下钟老太师去问三皇子康王赵澈。
康王不愿,扭着脸拼命眺望远方。
老臣们不依不饶拉着他追问原由,他只好假装受惊晕倒。
老臣们又问四皇子敦王赵秋。是个人都知道四皇子愚弱无能啥也不是,一根头发丝的事都自决不清楚。四皇子也哭天呛地坚决不当皇帝。
老臣们走到离棺椁最近的五皇子庆王赵清身旁看了看,虽知他也不是什么好材料,不过皇帝去世这几日宁王一直逼着庆王主事,这庆王得宁王背后相助,主事多日也未见纰漏,难得没掉链子。
老臣们道:“那就庆王殿下吧,今日登基吧。”
谁知赵清一听,犹如五雷轰顶,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老臣哪肯善罢甘休,一顿拉扯,又灌水,又掐人中,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庆王鼓捣醒了,将此事定下。
庆王扒在棺椁上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六弟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老臣们还提醒他:“这是陛下的梓宫,不是宁王殿下的,您叫错了。”
庆王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老臣,又急又气,坐在地上哭得天崩地裂:“父皇啊,你让儿臣怎么活呀,把儿臣一并带走了吧!”
老臣们看庆王哭的如此真情实感,痛心疾首,纷纷点头:“果然不错,庆王当真是个至孝之人啊,定能得上天护佑,如此仁孝定会是个好皇帝,就这么定了!”
庆王闻言,哭得更伤心了,恨不得一头撞死。
明笑阳知道皇帝是吃了白氏的假死秘药,可他不知道他爹娘中的剧毒也是被白氏密卫偷偷换过的,还以为爹娘真的死了,连同明玦一起悲伤得死去活来。明乐几日前跟着沈凌霜去扬州玩了,不知这些事。
宁王赵安辰在祭礼时回头看见跪了几天丧的明笑阳脸色十分不好,心疼不已,把他塞到了御书房的密室里照顾,待哄着他吃了点东西睡着后才又回到福宁殿。
看时机成熟,胡杭带兵围了福宁殿。
钟老太师跑出来问:“胡大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赵安辰道:“他要举兵造反。”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胡杭不做理会,只大声问在场的所有朝臣:“愿意效忠胡家的就站到他身后,大局已定,识时务者为俊杰!”
钟老太师和一群老臣气得吹胡瞪眼,骂道:“老匹夫,哪有人会和你同流合污…”
话音未落就有大半朝臣都站了过去。
钟老太师顿足捶胸,颤微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啊,不得好死啊!混账!”
庆王吓得抓着赵安辰袖子不撒手。康王往门旁一歪,道:“全完了。”
四皇子拉了一下皇后衣袖,却被无情甩开。
皇后道:“和你那死鬼母亲一个窝囊样,指望你不如指望我自己,你去死吧。”说罢出了福宁殿,走下殿阶站在了胡杭身边。
宁王道:“父皇觉得如何是好?”
皇帝从棺椁中坐起,道:“还以为要多躺几天呢。”
众皇室百余人都回头看诈了尸的皇帝。
康王“啊!”了一声,真的晕了过去,顺着殿门倒在一边。
庆王也扯着赵安辰袖子喊:“六弟,你看,父皇诈尸了!”
阶下胡氏一众抬头望见殿门处皇室皆往后看,也跟着向里面张望。
皇帝穿着丧服走了出来,坐在阶上,道:“来来来,让朕看看,站在国丈身后的都有谁呀?别藏别藏,露出脸来让朕看看清楚!呦,官都不小啊,看上去有二百余众啊。”
钟老太师气到头脑发晕,指着惊呆的胡杭大骂:“畜生啊,今日乃陛下头七,你这逆贼,陛下都被你气诈尸了!陛下呀,老臣无能啊!”
皇帝道:“胡杭,这么多年你不思悔改,挟势弄权,勾结地方官员,克扣数个州府地方军兵饷以私蓄甲兵,串联朝臣培植党羽,欺君罔上,杀人灭口,草菅人命,桩桩件件朕都知道。”
胡杭惊愕道:“你何时…”
皇帝道:“在你逼朕娶你女儿为后时,朕就知你有不臣之心。”
胡杭冷冷一笑:“你知道又如何,活过来还不如继续装死,今日你必死!”
皇帝道:“你里通外国杀了明瑞然和白赫云,我且问你,如今没了这二人,大耀陈兵二十万蓄势待发,你如何应对?这江山你可坐得稳?”
“是你杀了我爹娘?”明笑阳醒来发现赵安辰不在,就跑出来寻,刚巧听见这话。
胡杭见事已至此,没什么可瞒的,侧头问副将二十万大耀军队是怎么回事,副将说刚得到消息确有其事。
他眼中凶光一闪,要将京中之事速战速决,看了一眼明笑阳:“你爹娘正是老夫所杀,你奈我何?今日你们都得死!”挥手下令进攻。
众甲士未及上前,就见福宁殿顶之上霎时射下漫天箭雨,副将举盾护住了胡杭,胡杭身后的叛臣和叛军却纷纷倒地。
殿顶之上站着一个身着红锦瑞云袍的女子,正是白氏火之精卫的掌事火鸢,身旁飞身而上一排身着白袍的白氏精卫。
一阵箭雨过后,又从宫殿四周飞下数百白氏精卫在殿前与五千甲士大肆厮杀。
胡杭大喊:“怀儿快去杀皇室宗亲,杀光他们皇族的王爷们,这天下就是我们的!”
胡怀得令,挂着一只伤手带人直冲阶上。
明笑阳夺了两杆枪,扔了一杆给赵安辰,自己也同叛军厮杀开来,一路朝着胡杭杀去。
庆王见赵安辰接了一杆长|枪,又见来势汹汹带人杀上来的胡怀,道:“哎呀,你拿枪有什么用啊,你又不会使。”壮着胆子去旁边捡了一把刀,挡在了赵安辰身前,大喊一声:“莫要伤我六弟,本王今天跟你们拼了!”
赵安辰见庆王的架势,哭笑不得,伸手把他丢到了身后。
白氏精卫战力强悍,立于禁军甲士之中,几乎完全不会受伤,三百白氏精卫一个时辰就足以杀光五千甲士,可殿前又接连不断地涌入了上万甲士,一时之间难以行动自如,都在奋力搏杀。
明笑阳武功高绝穿梭于甲士中毫不费力,离胡杭越来越近。
胡杭知他是个不好惹的,令甲士着力围攻他。
明笑阳刹那间成了杀阵中的台风眼。
胡怀也势在必得地叫嚣道:“几个废物王爷我还杀得了!”
康王刚醒过来,朦胧望见殿外人影攒动互相厮杀战事惨烈,声音更是震撼,转瞬又吓晕了。
未等赵安辰出手,殿顶落下一人,稳稳站在皇帝身边,正是白赫云。
赵安辰一惊:“云姨?”
胡怀倒霉,跟白赫云打了个照面,被白赫云化筋加碎骨一击连掌打飞,落在地上稀碎一滩。
胡杭见独苗孙子被杀,痛心疾首,狠狠嘶吼着:“都给我上,给我杀了明笑阳,让白赫云也尝尝丧子之痛!”
明笑阳只是瞪着眼睛死盯着胡杭,一心想要给爹娘报仇,根本没回头,不知白赫云活过来了。一听胡杭大喊,没来得及反应他喊的是什么内容,只是听到“白赫云”三个字就已是暴怒,哪里还在乎什么被多少人围攻,只想着杀了胡杭这个老匹夫。
明笑阳十八般武艺齐齐使出,杀了个昏天黑地。
皇帝坐在阶上笑:“云儿,你这儿子年纪小小如此勇猛,比瑞然当年还要厉害得多啊!”
庆王看着明笑阳杀得这般精彩,霎时振奋异常,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举着刀也要冲上去。赵安辰又把他揪了回来:“五哥不要添乱!”
明笑阳接连几日大悲无眠,还惨白着脸在宫中跪了几天丧,现又被围攻,拼杀良久,再怎么勇猛也是血肉之躯,不知何时会倒下。
赵安辰盯着他,额爆青筋,咬牙道:“云姨,父皇就交给您了。”纵身一跃,御着“飞霜”朝明笑阳飞去。
吓得皇帝一哆嗦,拍着大腿急得跳脚,大喊:“哎呦,我的辰儿啊!我的大盛江山啊!刀剑无眼啊!”
白赫云鄙视道:“我儿子厮杀,你笑看好戏,你儿子下去你就这副德行啊?放心吧,辰儿比笑阳强多了,绝不会受伤的。”
皇帝很焦虑:“真的?”
“嗯嗯,真的真的,坐下吧,继续看。” 白赫云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别担心。
皇室宗亲们见宁王冲了出去,都慌忙抻着脖子观战。见赵安辰武艺精湛,迅速冲杀,眨眼间冲到了被围在甲士之中的明笑阳身边。康庆二王惊讶地嘴都闭不上,在此之前,他们从来不知赵安辰会武功。
胡杭发狠,却莫名后继无兵了,抓过一人问,方得知后面万余人都被明瑞然带禁军剿杀干净。胡杭才知诈死的不止一两个,狠瞪着阶上的白赫云吼道:“你这狡诈的女人!”话音未落就被纵马飞驰而过的明瑞然从背后一枪穿胸。
殿前残余叛军也被冲过来的禁军将士以摧枯拉朽之势杀了个彻底。
明笑阳本就疲累不堪,难免有些气息不稳,但依然出手利落,死死支撑毫不示弱。忽见爹活了,回头望见娘也活了,他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绷着的身体身体也瞬间如抽空一般向后倒去。
赵安辰忙将他接住,环抱在怀,焦急道:“怎么了,可有受伤?”
明笑阳急火攻心不觉饥饿,现下一松,肚子咕咕响得厉害,道:“我饿了。”
赵安辰轻笑:“好。”将他拉起,背去了御膳房。
第10章 树爷爷
宫中历了一场血流成河的宮变,次日早朝,殿上朝臣人数清减了不少,还多了一对诈尸的武国公夫妇,站着一大一小两个武国公。
宫变结束,不但京中大量拘捕了与胡家有所勾连的官员,地方也是如此,抄家,下狱,罚没,流放。短短十几日,朝野内外抓捕涉案官员千余人,全部以附逆罪重处,罚没家眷官婢数万人,抄没家产金额庞大,各种铺面庄园甚多,全部没入国库。
之后赵安辰去质问皇帝,为何故意欺瞒,害明笑阳如此伤心。皇帝说明笑阳年纪小又率真,万一不会演戏,在武国公府灵堂上哭得太假,被胡杭发现端倪岂不是前功尽弃。
明乐扒了一个橘子塞嘴里,道:“那胡杭既然是三朝老臣开国元勋,为何没有得以重用封官拜爵呢?”
沈凌霜也道:“嗯,或有不公。”
康王道:“老天师曾对开国皇帝说过,胡杭脑有反骨,不得重用,有生之年必然有反。老天师说过许多话,都记录在一本天师录里,由历代皇帝秘密保存,旁人不得一看,凡发生过的人或事才可说出来,胡杭的事也是前些天我父皇提起的。我祖父重用胡杭,也并非真的重用,虽与明家分领禁军,却所领部署皆在明家钳制之下,祖父死时对我父皇说:‘胡怀曾救我一命,我还他一世荣华,让他尽享功名利禄,但此人留不得,我死之后设计除之。’”众人了然,皆叹老天师神准。
明乐又问:“老天师如雷贯耳这么多年,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康王道:“开国皇帝食不果腹落魄荒岭时,路遇一鹤发童颜耄耋道人,得道人指点一路向西投军发迹,而后称帝。后又原路寻之,请回封为国师,老天师神机妙算从未有丝毫差池,上到天意下到国运人事,卜算极多,于国有不世功勋,两袖清风不图名利,愿随开国皇帝入京皆因与之有段未尽的缘分。”
明乐问:“那他怎么没算出弟弟要杀哥哥呢?”
康王道:“我祖父也有此一问,老天师只道并非不知,而是天意如此。当初开国皇帝问他立储之事,他也只说下任皇帝会是我祖父。所以才立了我祖父为皇储。老天师具体多少岁无人知晓,那荒山下有一村庄,村庄里有一无牙老者,老者说他孩童时,山上的道人就是鹤发童颜,七八十年过去了从未变过。”
沈凌霜问:“那现在还活着?”
康王道:“于明笑阳出生那日登仙了。他早上呱呱坠地,老天师晚上含笑仙逝。”
沈凌霜望着明笑阳一阵啧啧之声,直叹遗憾。
明笑阳一直不说话,明乐问:“你想什么呢?”
明笑阳道:“我在想你为什么要送宁王一只猫当生辰礼,明明就让你送玉佩的。”
康王道:“你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我们在说老天师,你在想玉佩。”
明乐道:“以宁王哥哥的身份,那要何等成色的玉佩才能配得上啊,咱俩这一个月领二两银子月钱的人也买不起呀?”
明笑阳道:“你不会去树爷爷那拿?”
明乐道:“那都是捞偏门来的钱,买玉佩送宁王哥哥不吉利。”
明笑阳想了想,也觉有些道理。
沈凌霜问:“啥树爷爷?还捞偏门?”
明乐道:“我俩穷,月钱紧张,他偶尔去赌坊捞钱,我有空就去打劫,听说哪里有劫道的土匪,或是哪有恶霸,我就去抢土匪恶霸的财宝,有时候一起行动,我俩弄来的钱都藏在一个秘密的树洞里。在家挨罚或禁足的时候,一抄就是三个多月,不能去树爷爷那拿钱用,到月底买玩具的钱都拿不出,我哥还老抢我的糖人吃。”
康王笑问:“你抢了多少?”
明乐道:“不多,也就几千两银子,还有些珠宝首饰乱七八糟的。”
沈凌霜道:“白氏富可敌三国,是天下最大的富商巨贾,你娘云夫人可是以一己之财力物力轻松救国于危难的白氏家主啊,竟把你俩穷成这样?”
明乐摆手摇头:“没办法,家教严,不可铺张浪费,不可纨绔,寻常百姓家一个月也就赚个七八两银子养家糊口,我们两个十多岁的小兔崽子一个月给四两当零用钱,也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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