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转头去看电脑屏幕,说:“快去。”
阮临这回终于见好就收了,立起来跟着护士长出去了,然而没两分钟陆席的手机就收到了两个人加上好友以来来自阮临的第一条微信:陆院长,你其实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紧接着第二条:不然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
陆席抓狂了。
怎么不直接拒绝你?!
还不是怕你伤心难过!
陆席默默回忆自己为数不多的两次拒绝人的经历。
齐豫他一点都不熟,而且对方一看就不是阮临这种情窦初开的小朋友,所以他完全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直接拒绝;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娘更是不用多考虑,他总要坦白自己的性向,不能耽误人家不是?
怎么到了阮临这里,就这么难呢。
陆席想象了一下自己直白地告诉阮临“我不喜欢你”之后阮临那种失望委屈的样子,自己先心疼了个不行。
这太乱来了,明明这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和恋人相处的模式,他却不仅连怎么妥当的拒绝都没想好,还被人家撩得一颗心扑通通乱跳。
他瞪着微信上的两条消息发愁,手机邮箱弹出来提示窗口说有新的邮件。
邮件是一封医学研讨会的邀请提示,这个研讨会在一周前就已经发过邀请了,主办方是他的母校,但是他的专业方向交集比较小,陆席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就一直没有回复邮件。
他盯着上面的日期和地点看了一会儿,回复邮件表示自己会按时出席。
他想,小朋友的存在感太强了,他在自己跟前的时候,自己几乎是被他压制的,两个人之间一直也只能是他在主导,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理智地去思考两个人的关系。
于是兢兢业业的陆院长,跑了。
第16章
研讨会在C大举办,很隆重,邀请了许多国内外知名专家。
陆席临时起意打算出席,一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手里的病人情况要交代给其他医生,预约过他看诊时间的病人还要一一致电修改预约时间或者转手给其他医生。
等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回家随便收了两套衣服就直接去了机场。
他胡乱买的机票,心事重重地上的飞机,结果诸事不顺。
一开始的时候航班一直在延误,好不容易熬到起飞了,旁边的大妈大晚上的跟空姐要了四回咖啡,前头地小孩嚷嚷了一个小时“光头强”,吵得陆席脑壳都疼了。
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再临时去找酒店,办理好入住已然凌晨两点多,陆席熬得神情困顿,精神萎靡,呵欠连天。
但是这倒是有个好处,他没了经历再去琢磨阮临,进了房间胡乱冲了个澡,脑袋挨着枕头就困得睡了过去。
睡得倒算安稳。
第二天研讨会还没开始,也不用工作,他一夜无梦地睡到了自然醒,但是再想眯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他胡乱摸索到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做好了面对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的准备,结果打开锁屏,除了手机APP的推送之外,竟然一条消息也没有。
陆席愣了。
他又确认了一下时间,手机上显示的确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那一瞬间陆席也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失落,只是冒出来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念头:都这个时间了还不见人影呢,小朋友还说要给他送早饭,能饿死他吧。
现在他也快饿死了,前一天只在上飞机之前在机场吃了碗面,基本上都消耗在了听“光头强”上。
出去吃饭还得洗漱收拾,陆席索性直接叫了客房服务,要了份早午餐。
他习惯性地喝咖啡提神,但是却鬼使神差地对服务生说:“要一份豆浆,一份芝士焗吐司和一份水果沙拉吧,麻烦给我配两份糖。”
等餐的时候陆席仍旧在划拉手机,他害怕阮临追问他为什么都不打招呼就跑了,可是没有阮临的消息却又仍旧不安。
因为他在心虚。
这种一声不吭直接跑路的行为实在是太怂了,被他三个发小儿知道了能笑话他一辈子的那种程度的怂。
可是他没办法,阮临的霸道直白和委屈撒娇都能让他无计可施,面对阮临他除了心软就还是心软。
为什么会心软呢?
因为小朋友像是一只从小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的幼崽孤狼,却偏偏在看见他之后收起可以保护着自己的獠牙和利爪,垂下了尾巴,在他身边蹭了蹭。
交出了信任,就会被伤害。
陆席很怕,他怕如果自己伤害了阮临,以后他会更孤独地生活,再也不信任任何人了。
现在的小朋友多好啊,眼神柔软又纯粹,而不是最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那种要和全世界都打一架的敌意。
又为什么会担心呢?
因为是他非要捡阮临的啊!
这是责任,不是喜欢。
那什么是喜欢呢?
陆席一口豆浆咽下去,僵在了那里。
这可真是个世纪难题,什么是喜欢?我一个母胎单身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
陆席愁眉苦脸了起来,一份水果沙拉只吃掉了半块蜜瓜就被他给忘在了那里,开始发呆。
他说他不喜欢阮临,可什么样就是喜欢了呢?
什么样……
脑子里忽然闯进来了阮临目光炽热的脸,望着他说:“我就是喜欢你,我想亲你,想抱你,还想霸占你。”
陆席的脸蓦地一热,心跳也突突地快了起来。
小朋友宣示主权一样的告白太强势霸道了,他就算是回想起来也依然没办法冷静对待。
可是他好像找到了自己不喜欢阮临的证明——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亲阮临。
阮临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陆席出差了的。
他前一天晚上还之前欠下的“债”,替同事上晚班,一直到凌晨四点钟才回去,然而他又心心念念要给陆席送早饭,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爬了起来。
他到底还是年轻,吃起醋来简直没完没了。
苏年的存在让他感到的更多的是不服气,但楚执却真正的让他感觉到了威胁感。
帅气,成熟,处理人际关系明显游刃有余……
一看就是个情场老手,绝对不适合他的陆院长!
阮临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还恍恍惚惚看见楚执那张恼人的脸,发誓绝对不可以让这个人再捷足先登。
起床的时候倒是也没有觉察出来困,冷水抹了一把脸,就兴冲冲出了门。
陆席没说想喝豆浆还是咖啡,他就一块都买了,打算陆席不要的那个就自己喝。
他其实更想把豆浆给陆席喝,因为他觉察到陆席嗜甜了,咖啡苦苦的,不适合他家陆院长。
但是如果他想喝的话也不是不行。
阮临捏着手里的两包糖浆两包糖粉,觉得应该差不多够甜了。
然而他医院上班的时间到了医院,发现陆席的办公室居然锁着门。
他怎么每次来找陆席他都不在医院。
阮临偷偷在心里抱怨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高兴起来——门都是锁着的,陆席人还没到医院呢,那今天肯定不会让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发小儿抢了先了。
结果,他等啊等,等了十几分钟,陆席还是没来。
阮临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家陆院长一向爱岗敬业,怎么可能迟到这么久呢?
他掏出手机来,想给陆席打电话,结果昨天那个护士长正好查完房走过来,看见他愣了一下:“小阮?你怎么今天又过来了?”
言简意赅地说:“有事情。”
护士长说:“我上回不是给过你陆院的手机号了?怎么没提前给他打个电话,他出差了,昨天晚上的航班,你不知道吗?”
阮临:“……我睡懵了。”
他提着已经冷掉的早饭下楼,默默地想:骗子!他今天明明就不会在家里吃早饭了。
可是——
可是我喜欢这个骗子,所以他骗我是没关系的。
第17章
研讨会一共三天。
——陆院长虽然是非常没出息地跑路,但跑得还是十分“有勇有谋”的。
他觉得,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他想清楚怎么处理阮临的事情,而且只有三天,阮临生气的程度应该也还在他可以安抚的范围内。
只是他没想到阮临的反应和他预计的大相径庭。
这三天里头,他的手机几乎称得上是安安静静,除了楚执给他发微信问了一回他爸妈体检的事情,接了几个自己医院同事的电话之外,他什么消息也没有接到。
原来以为的小朋友会天翻地覆闹腾的场景没有出现。
原来以为的小朋友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对他穷追不舍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阮临真的安静了,他反倒是慌了。
毕竟阮临是个遇事爱用拳头说话的主,明明爪子还没有锋利到足够保护自己不受伤,却好像永远不知道胆怯,永远也没有惧意。
陆席想到这里就生气:个小崽子,服个软能死啊!
气完了,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起来。
小朋友不会是又跟谁打架进医院了吧?
自己这一走了之,小朋友估计是不开心的,他那个对着谁都是先觉得人家要跟他打架的性格,不开心的时候还不得一点就炸?
人是不能想意外事故的,否则一定会陷入一个怪圈:越想越觉得这个假设合情合理,越觉得合情合理就越害怕,越害怕就会越忍不住去想,闭环循环,能把自己逼疯了。
陆席开始频繁地翻看手机,还老是不由自主地点进阮临的朋友圈刷新刷新,想要借此确认一下阮临是平平安安的。
然而阮临的朋友圈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干净,上一条更新还是五个月前的一条广告,估计是他原来打工那个地方地老板要求发的。
陆席把手机按亮,漫无目的地划拉两下又锁屏,没隔两分钟就又把手机屏幕按亮解锁,反反复复地一直在折腾,焦虑得简直要心梗。
可是他都莫名其妙消失三天了,这会儿再忽然出现说几句关心阮临的话,又怎么想怎么觉得透露着一股子婊的气息。
人家追你的时候,你爱答不理,人家不理你了呢,你又凑上去撩拨,跟玩弄小朋友感情似的。
陆席愁死了。
三天前还觉得机智的决定此时陆席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智障想出来的办法。
陆•操心费力•智障•席,苦逼兮兮地把本来定在两天后的机票给改签到了第二天中午,彻底取消了原来定的再去拜访一下自己导师的计划,打算第二天上午的闭幕仪式一结束他就拎包走人。
落地的时候是楚执正好在附近办事,顺路就捎上了陆席。
这个时间段客流量大得令人发指,楚执的车从机场的停车场绕出来就花了快半个小时,看看时间都快五点了,楚执问他:“要不一块吃个饭你再回去?”
陆席没心情吃饭:“不了吧,你送我回去取我的车吧,我还得去趟医院。”
陆院长爱岗敬业,大半夜往医院跑的事情不在少数,楚执也没多想,打了个方向盘往陆席家里那边走。
结果快到陆席家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他家门口蹲着个人。
陆席看见阮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还好,小朋友除了还吊着那条胳膊,看上去没受伤也没生病,就是脸色不大好,应该是被自己气到了。
然后他那口气就又提了上来——他回来是想赶紧确认一下阮临没出事,可他还做好和阮临摊牌的心理准备。
但没办法,他总不能再跑一次,那也太怂了。
事到临头,陆席只能硬着头皮下了车。
阮临蹲在他家门口的花架旁边,没精打采的,听见动静才抬起头看,蔫了吧唧的眼睛立时就有了光彩,冲着陆席笑:“你回来啦?”
走近了,陆席就看见阮临眼底下乌青乌青的黑眼圈了。
一看就是没休息好,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精神,只有眼睛是亮的。
陆席心里立时就被早就在他心里蹦迪的愧疚感给埋没了,他虚握了一下拳头,立定在阮临面前两三步的距离,问:“你怎么在这?”
阮临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往前走了一步,有点委屈地:“等你回来。”
楚执只看见过阮临一次,不太熟,是等阮临站起来之后才看出来这就是那天早上在陆席办公室看见过的小青年。
这好像也是他发小儿近来的一朵桃花,而且还是开的比较好的一朵。
楚执非常体贴地发动车子打算走人,一回头却看见了陆席忘在他副驾驶上的文件夹。
嚯,严谨细致的陆院长急得文件都能给掉他车上,这下要说他发小儿和这个小青年没点什么,连他脚指头都不信。
他按了两下喇叭,然后摇下车窗冲陆席说;“lucy,你文件忘我车上了。”
阮临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口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既不满又委屈地问:“你这几天是和他在一起?”
这是醋坛子又碎了。
陆席看了楚执一眼,先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阮临说:“没有,他只是去机场附近办事顺便把我带回来,我先去拿文件。”
阮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那力道非常的大,简直不能说是拽,而是扯了,陆席刚迈开腿,还没站稳当,差点稳不住跌到人家怀里。
陆席踉跄着稳住自己,说:“我就拿个文件!”
阮临抓着他不肯松手,僵持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去拿。”
行吧,谁拿都一样,反正他们俩这拉拉扯扯半天了,楚执那个人精估计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陆席心累地说:“你去拿就去啊,你抓着我干什么。”
阮临这才放开了手,气冲冲地走过去扯过文件就往回走,眼神都没分给楚执一个,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对这个情敌的不屑一顾。
可是事实上陆席就是跟人家关系更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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