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烦躁。
军君收拾了个书包,摔门而去,在街上晃悠,晚上又守在林小羽楼下,悄悄的看着林小羽瘦瘦小小,急急走路的样子。而后便在林小羽家到学校之间的一个招待所一连住了一个星期,也没去学校上课,每天早晚一次看着林小羽路过。军君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不停的未接来电,不断的短信息,可是军君一个没回。他关了手机,慢慢的回忆小时候的事情。
军君想起妈妈万静生病的时候,奶奶找了好多民间偏方,天天熬各种中药,还把一些鬼画符烧成灰混在药里,让万静喝。说是喝了就能祛除邪祟,药到病除。
只可惜药到病未除,反倒是耽搁了不少时间,长期喝符水中药对万静肝脏的损伤也是极重的。
万静抗拒喝药的神情从军君脑海里闪过,想到那次之后万静就再也没能给他做鱼香肉丝吃了,因为自那以后,万静常年住院,很少和军君团聚了。
林小羽并不知道军君后来没来上课,因为林安安出了事。当林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安安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天了。
第23章
这一年开始,明显整个社会的经济好转了不少,新时期的气氛逐渐显现出来,虽然萱城还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林胥利赚了了一大笔钱,到主城区买了一套房子,说什么以后要在主城闯荡,要在主城定居。那时候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多,倒是很有远见。
这一年,林安安交了一大笔钱去了主城区的一个学校上住读,林然然不愿意离开她的小伙伴,还是交了钱读进了区一中。
林安安在主城一个很有名的中学读高一,这个学校两级分化非常严重,成绩好的成绩特别好,成绩差的就特别差,林安安明显属于后者。林安安长得不错,每天捯饬个当时特流行的杀马特的发型,泡着年级里一个也有点小混混的女生,和班里另一个同学向华军是死党,经常不上早晚自习,天天就跟着社会上的小混混鬼混。社会上小混混嘛,都是些不务正业的不三不四的青年,大多20来岁,每天不是泡网吧就是泡妹子,花天酒地的生活,晚上再时不时的打个群架,威胁个学校里的乖学生赚钱零花钱。像林安安这种家庭条件不错的,又出手大方动不动请客去网吧上网,去游戏厅打街机游戏,去滑个冰吃个烧烤的公子哥,自然是要奉承几句的,尤其是那个向华军,一声一声的林老大,鞍前马后的拍马屁,搞得林安安就真的有点飘飘然了。
林胥利忙着赚钱,梁琴也时常跟着到处跑业务,自然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关心孩子们的成长的。没有大人管教的孩子,有两种,要么像林小羽这样,乖巧懂事,努力学习,要么像林安安那样走着走着就走偏了,成天惹是生非。
打架只是因为一个很小的起因。林安安和向华军翘课,纠集了一帮小混混去滑冰。那年头溜冰场就是众多非主流男男女女谈情说爱的好地。林安安也喜欢这儿,他滑冰滑得好,花样多,每次来都能引起一阵一阵的尖叫声,还有好多胆子大的女孩子主动上来勾搭聊天。这一天林安安跟一个女孩子聊得正嗨,那女孩子的男朋友就来了,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扇了女孩子一耳光,林安安自然怒了,两人便纠缠在了一起。向华军他们冲上前来帮忙,对方也不甘示弱,双方打了起来。林安安一时气急,热血往头上涌,他拿起一双溜冰鞋,狠狠的冲那人头上砸去。
林安安毕竟才16岁,力气不大,那人只是伤了皮毛,流了一点血,可这着实把对方惹毛了,当即下了死手,一把抢过溜冰鞋,也狠狠的砸了下去。林安安只觉得头皮炸开,头顶一热,眼前便是一股股鲜红色的血流了下来。林安安有点愕然,随后又被猛的踢了一脚,当即不稳扑通一声直挺挺的仰面倒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巨响,林安安甚至清楚的听到自己头盖骨破裂的声音。双方一下子停止了攻斗,对方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十分冷静,一声令下全都散开各自跑了。和林安安一起的小混混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只是出来寻个乐子却惹出这么大的事。出了人命可不是好玩儿的,当即用眼神示意,为首的一个嘴巴里念叨着‘我们去追刚刚那些人’便急匆匆的也跑了。
溜冰场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参与斗殴的人都跑了,剩下几个闲玩儿的人看着热闹。林安安艰难的呼吸着,血止不住的流了一地,向华军一下子慌了,他想跑,可是林安安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不放手,向华军急的一直大吼,可周围无一人上前帮忙。溜冰场是请人来看场子的,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做不了主,更害怕惹祸上身,其中一人不得已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后来赶来的溜冰场老板,把林安安送去了医院。
送去医院的时候,林安安已经奄奄一息了。那么直挺挺的砸在地上,后脑勺的骨头粉碎性骨折,被溜冰鞋砸的那一下更是直接砸穿了头盖骨,脑子里血块凝结,而且有严重的脑震荡。医生做了手术之后便送去了重症监护。向华军被吓得不轻,哆嗦着给林胥利打了电话就跑回了学校。
林胥利和梁琴哭喊着奔到医院,看见自己的儿子躺在病床上,梁琴当即哭晕过去。林胥利撑着把医院的手续办理了,又去了公安局报案。
林然然知道后自然是要去看哥哥的,但是她一个人又害怕独自坐车去主城,情急之下便拉上了林小羽。林小羽知道这件事也很震惊,他急忙把素日里积攒的几百块钱揣着,给班主任请了个假就带着林然然坐了车去医院。
他们到的时候,林安安还没醒,但是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梁琴日夜不息的守着他。林然然自然是一路哭着,林小羽觉得有点不忍心,小声的安慰着,但是却遭来林然然的一阵怒骂:又不是你亲哥,你当然不是伤心不着急了!林小羽没吭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林安安把炸炮混在一把红苕根里面给自己吃的情形,嘣的一声,把林小羽的嘴巴里炸了六个水泡,一个多星期都吃不得东西。林然然说的很对,他对林安安终究是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林然然一到医院就和梁琴抱在一起大声痛哭。此刻不明真相的她们大声咒骂着打人者,祖宗十八代都被骂了个便还是不解恨。林小羽安静得站在一边,看着病床上呼吸艰难的林安安。这个弟弟是霸凌他的绝对主力,小学和初中,他都和林安安一个学校,林安安总是伙同一些无法无天的同学一起各种欺辱他打骂他,回到家里还有梁琴撑腰,林小羽根本无力反抗。
第24章
梁琴骂够了再回头一看,看到林小羽神情漠然,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是一阵怒火,冲着林小羽大吼大叫。其实林小羽没怎么听清楚她到底在骂什么,无非就是丧门星之类的浑话。林小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里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好像这一切都跟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梁琴看到他这般漠不关心的模样,不禁更加怒火中烧,她一巴掌狠狠打在林小羽脸上,大声痛骂着:为什么不是你受伤之类的浑话。引来医院众人侧目。梁琴一直叫骂着,说林小羽是丧门星,要不是他林安安根本就不会出事。
“林小羽你就是个害人精,克人命!你克死了你爸妈现在又来克我儿子!”
梁琴还在嚷嚷着什么,林小羽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使劲眨了眨眼睛方才逐渐明朗起来,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安安,心脏监护仪的波浪线平稳的跳动着:“幺妈,别担心,林安安会好起来的。”
梁琴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林小雨会这么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她自觉丢脸只得作罢继续守着林安安。
林小羽请了两天假,现在是高二刚开始,老师们制定了严格的教学计划,底线必须在高二把高三的内容全部教完,留下一整年复习,对于文科1班和理科一班更是希望在高二上期就把新课结束。班主任吴老师让林小羽节约时间,只给再多批了2天。林小羽按照梁琴的吩咐买了只老母鸡打理好熬着汤,等林安安醒了好补一补。可是鸡汤熬好了,林安安始终不醒,各种机器滴滴答答的响,医生都被梁琴缠得烦躁不已,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等。
林小羽有点恍惚,他看着那些药水一滴一滴的进入林安安的体内,不禁想起林胥利说过那时他父亲也在医院里抢救过,那些冰冷的药水也曾经进入过父亲的体内。那时候林小羽太小了,不到5岁,记忆实在模糊,连父亲和母亲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只是看着几张为数不多的黑白照片才有些隐隐的概念。林小羽想哭,他知道父母是爱自己的,但是自己却已经没有更多清晰的情感记忆了,梁琴不断地喊骂声传入耳里,他却觉得很对不起父母。
也许我真的是克星,克死了自己的亲身父母。想着想着林小羽太累了,终于睡着了。
林胥利一直跑派出所,找关系。因为是未成年,又受了重伤,加上向华东家里的那些关系,派出所那边给了音讯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打人的那些小混混也是抓不到了,医药费自理。林胥利想着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所幸林安安没有生命危险了,要是真的计较起来,给林安安安个什么聚众斗殴的罪名,档案上记一笔或者去少管所待几个月,那才是天大的耻辱。林胥利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远远不如林小羽,从小惹是生非抽烟喝酒顶撞老师欺辱同学翘课上网成绩垫底,真是没一个优点。
林胥利抽着烟,觉得自己非常失败,一双儿女,女儿也不怎么争气,越长大成绩越差,而这个儿子再这么下去就废掉了。
不知道林胥利去哪儿搞得关系,找了个医生说可以输入原血,这样有助于病人较快的恢复。但是林胥利长期喝酒谋生意肝功能一直不太好,梁琴死活不让他抽血,然而她自己的血型又跟林安安不一样,林然然看到针头就害怕,几个人乱作一团,医生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抽谁的血,还抽不抽?我还忙着呢。”
“抽我的!”林胥利大声说道,撸起了袖子。
“不行不行,我们家就靠你了,你肝不好不能抽。”梁琴急得跳脚:“要不算了,就输血浆。”
医生内心翻了一万个白眼,这些个人迷信原血大补,找了关系输原血就算了,还这么磨磨唧唧浪费时间。亲戚之间输血是风险很大的,这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其实最后输给林安安的还是血库的血。医生极端不耐烦了,正准备收拾器具走人,林小羽却突然说:“抽我的吧,我也是B型。”
梁琴这才想起来,初一入学的时候学校体检,这林小羽的确是B型血,而且没有其他什么疾病。当下欣喜,连忙叫着医生赶紧抽血。
林胥利神色复杂的看了梁琴一眼。医生先抽了一小管血化验,简单测试下血型之后正式抽血。
“合格的吧?医生?那赶紧给我儿子输血啊!”梁琴急吼吼的。
合不合格要抽了血拿去化验了才知道。医生没好气的回答,医生捏了捏林小羽的细胳膊,摇了摇头,叹息道说:“太瘦了,营养不良,最多抽你200CC,抽完后你别乱动,坐2个小时,还要多吃点营养品。”
医生这话也是故意说得清楚明白,梁琴脸色难看,林胥利也不太好受。
林小羽很瘦弱,看着那些乌红的鲜血从血管里流出来,一点一点的聚集到血袋里,林小羽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惨白。
林然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大概是她觉得这点血跟她亲哥比起来不算什么。
之后梁琴欢天喜地的看着那些血流入林安安体内,一边还在抱怨着林小羽献的血不够多,而林胥利在窗旁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小羽回学校之前,梁琴又带着他又抽了200CC的血给林安安,站起来的时候差一点昏倒。林小羽小声的说着没事,林胥利眼神闪动,神色有点愧疚。
第25章
林小羽回到学校继续上课,这才听说军君也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自那以后军君就没再来学校了,一直到高二下学期开学,他也还是没回来。老师只是说他请假了,至于为什么,谁都不知道。林小羽想去问王凯祥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林小羽经常会发呆,军君走了,旁边空了一个位置,林小羽把桌椅擦了又擦,他想替军君保留着。可是仅仅第四天,高小虎同学就搬来跟他一起了,高小虎也是个安静内向十分低调的男生,而且还是年级第二名。高小虎想蹭蹭林小羽的学习气儿,给老师说了,老师也很乐意,希望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互帮互助迸发新的火花。
可惜并没有蹭出火花,军君的位置被占了,可是林小羽觉得心里空空的,心里有根名叫思念的弦弹得噼啪作响,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感觉,似乎从来没有过。他想起小时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那时他太小,还不懂得死别到底是何滋味,只是哭闹,吵着要妈妈。
如今竟然体会到了生离的烦恼。
林小羽本来就失了血还没补回来,很虚弱,军君的不辞而别让他睡不着,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成绩一下子飘到了40几名。
他去看了医生,说他失眠了好久。医生只是说他学习压力太大,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云云,给他开了两大瓶安神补脑液一类的东西。可是那些安神补脑液好像一点用都没有,林小羽每天都只能看书到深夜,看到很累很累,喝一口白酒才能勉强睡一会。
吴老师把林小羽的情绪看在眼里,他发觉这个原本就沉默的孩子越发的沉默,上课也没有以前专注,整天无精打采的。吴老师把林小羽请进办公室,关心的询问他的情况。
“小羽,你最近怎么了?上课都不专心。”吴老师有点着急,林小羽没说什么,只是不停承诺一定尽快把成绩恢复。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军君没来学校就失眠?这种奇怪的理由老师听了肯定会觉得好笑吧。可是这不是第一次失眠了,林小羽本能的觉得可能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要麻烦老师带他去看病?医药费怎么办?
最后,林小羽还是红着脸装着随意问问军君什么时候回来,但吴老师表示她也不知道:“军君家在北京,据说是很有权有势的家庭,大概是回去了吧,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毕竟北京发展机会更多更大。小羽你也要努力,快高三了,一点松懈不得,争取考个好高中,再考个好大学,考到北京去,毕竟北京是首都,国家所有资源的倾斜度都是最大的,不管是国家的发展的战略还是地域优势,北京都无疑具有巨大的优势,山城虽然直辖了,可是还需要长时间的发展改革,而且处于内陆不比沿海一带是贸易第一港口,也比不上北上广深有国家的大力扶持…..”
林小羽听得有点晕乎乎的。北京,他默默的念着这个名词,有长城有故宫的地方,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广场毛爷爷的巨大画像。他本来就想考北京的学校,这下更加坚定了信念。
林安安被转了学,远离黑历史中心,被转到北中了,林然然也被转了过去,纯封闭式教学环境,让林氏夫妻放心不少,梁琴更是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屋子,开了家麻将馆,顺便照看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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