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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与殷怀玉关系密切的官员，仆从，都被五花大绑，跪在大殿上。
而最后一个被押进来的，则是宋昱。
在看到这被自己藏起来的人竟出现在此处，殷凡的脸色也有些不妙，盯着自己的舅舅像是要质问，却又无法吐出半个字，只能缄默不语。
将军的意思是，只有把他们都杀了，殷凡才能立威。
殷凡自己也很明白，只有顺着他的意思，舅舅才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可是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殷凡，将军的脸却垮了下来，“凡儿，还不动手？你不会是对这个人下不了手吧？”
旁边的人呈上一把闪着雪白光亮的匕首，一看就锋利无比。
殷凡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间，明白舅舅是要他亲自出手，在他拿起匕首的那一瞬间，宋昱的心也紧了起来，如同擂鼓。
一步步靠近之间，宋昱脑中已经脑补了无数自己被殷凡捅死的画面。
但是，殷凡却在他的跟前，忽然轻轻放下了匕首，眼中带着那么点含情脉脉的意味。
“以前，你在院子里，在我的病榻前，对我说过，我的腿会治好的。现在，我的腿已经好了，但是心，似乎又有了新的疾病。”
“我终于登基了，可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我不愿看到殷怀玉拥有你，也不愿孤零零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你说你学过医，我想，你或许会知道答案。你呢？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药？”
宋昱万万没想到殷凡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对自己表露这样依赖的感情，看着他阴鸷又恍惚的眼睛，觉得他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也像是一个天真却残忍的恶童，想要祈求一个能陪着他的朋友。
宋昱虽然埋怨殷凡，也痛恨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他的内心也同时怜悯这样的他。
如果在现代，说不定他们还会成为朋友，但是在现在的立场上，他没办法给殷凡好脸色看。
“你蓄谋已久地对怀玉赶尽杀绝，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真心待你？”
凝视着宋昱眼底罕见的寒芒，殷凡的表情变幻莫测，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神经质地握紧了匕首，抵上了宋昱白净的脖颈。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与武器碰撞的声音，只见殷怀玉带着人马冲了进来。
为首的殷怀玉眼尖地看到殷凡手里泛着银光的匕首，抵在脆弱的喉前时，眼眶欲裂，心脏似乎都在此时停止了跳动。
“昱儿！”
朝廷的局面越发混乱起来，变成两股对抗的势力。
看到殷怀玉，宋昱的心也软了下来，但是扫了一眼他身后实在算不上太多的人马，心却是越来越凉，有预感这会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役。
对上殷凡没有一丝情感、泛着金属质感的瞳孔，宋昱并不怀疑自己此时真的惹怒他的话，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割断咽喉。
“你、你冷静一点，我可以考虑，但是你——”宋昱的喉结微动，紧张地补充：“你要放了殷怀玉。你看，他对你造不成多大的威胁。封他做个闲散王爷，贬他去边疆也可以。否则，你的名声传出去就是兄弟相残，谋权篡位……这会影响你登基的。”
宋昱此时唯一的考量，只是想让殷怀玉活下来。
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别的可能。
但是对于一个新帝来说，听他的意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殷凡却似乎当真在衡量，手里的匕首也松了力道。
敏锐的镇远将军自然有所察觉，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荒唐！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看好的人选竟然会因为此等小事而动摇。
“凡儿，切不可为了私情优柔寡断！”
一向强势以及对殷凡有完全掌控欲的中年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挥了军人的勇猛与狠厉，冲了上来。
殷怀玉的心疯狂乱跳，看到他的动作时便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夺过殷凡的匕首，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捅进了宋昱的胸口，快准狠，且不费吹灰之力。
宋昱的血喷射而出，溅到了殷凡的脸上，令他有如石化，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宋昱胸口一痛，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倒下去时，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人向他奔来，还有他们的声音，如梦似幻。
有莫孤飞喊的“阿昱”，柳含山喊的“阿宋”，林展风唤的“昱美人”，还有阮大娘、凉姬、梨香和碧元喊他主子和姐姐……
其中，最震耳发聩的，是殷怀玉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如离弦之箭，在宋昱倒地前将他接住，死死地抱在怀里，却又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忽然放轻了力道，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而殷怀玉的眼中，甚至感觉天地间黯然失色，变为了一片黑白。
殷怀玉的脸色煞白，抱着似乎还有体温的人，捂住他流出鲜血的胸口，满手都是刺眼又残忍的红，堵也堵不住。
宋昱胸口的衣料被血浸湿，胸腔内没有一丝动静。此刻，殷怀玉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已经不再跳动。
尽管他拼命地喊着“大夫”“快救他”，但是宋昱却感觉不到一点希望，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与他就在这一刻彻底断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始扯犊子了
第103章 跨越世界的重逢
宋昱陷入了漫长的昏迷，像是被梦魇套住了一样，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的殷怀玉由从前他爱不释手的如瀑墨发，一夜便成了白头，面容也像是苍老憔悴了几岁，眼底有挥之不散的沉郁与沉淀，彻底褪去了少年时的倨傲与神气。
不知殷凡是怎的，竟然当真没有对他下杀手，殷怀玉也像是丧家之犬一样没了战意，放弃了卧薪尝胆，重新夺权的传统剧情，而是在远离都城的地方当了闲散王爷，不问世事。
殷怀玉记得宋昱口中说的家乡，有高耸入云的楼房，有速度极快的车辆……
可是踏遍山水，看过许多红尘，他也从未抵达过类似的地方。
而且他找遍能人异士，也无法探知千年后的世界。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他，也无一不是他。
梦中，也有其他人的生活的景象。
比如说，柳含山子承父业，当上了盟主，江湖中千百个宗门教派，都愿听令于他。
而从前与他是死对头的魔教则隐居了江湖，再也不见其门徒行大凶大恶之事。
有少东家之称的林展风，独自凭借着本领，接手了宋昱留下的玉颂坊，并且做到了一个足以占领全城的规模。
不仅是皇城，哪怕是偏远异域、小乡小镇，都知道玉颂这一名牌，只要是女人一定会想要一盒玉颂的妆品。
无论是阮大娘、碧元、梨香、李方方、凉姬等人，他们都过上了新的生活，温饱且安逸。
所有人，都像是走马观灯一样地从宋昱的记忆里转过，所有人他都放下了，可是唯一一个记挂的，就是殷怀玉。
身披华发的男人满目颓唐，生无可恋的模样，如同梦魇一样在他的心上旋绕。
从前两人打打闹闹，互相挤兑却又温暖的小日子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无论是他初见时对自己的咄咄逼人，嫌弃的哼声，温柔的情语，暴躁的怒吼，都让他尤其怀念。
一想到自己无法再见到他，哪怕深陷昏迷当中，宋昱还是能感觉到心脏真切的疼痛感。
猛地，宋昱睁开了眼睛，像是水里刚被捞上来的鱼一样，满额头的汗，气喘如牛。
脸颊上冰凉一片，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医院里晃眼的白刺痛他的双目，而身边，姐姐、姐夫、妈妈，都在担心地看着他。
他们的出现，将宋昱的意识迅速地拉回了现代。
“我、我是怎么了？”说话时，胸口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让他迅速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感觉。
“我们还想问你呢？！家里是不是进了小偷了？你怎么躺在床上，胸口还有一个被刀插了的伤口？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刚从鬼门关回来？”
看到憔悴的母亲的面容，宋昱的大脑混乱，摇了摇头：“啊？怎么会……”
他是很早就知道，古代的自己身上一旦受伤，现代的自己也会莫名有一样的反应。
但是一个大活人在自己家里忽然出现严重的刀伤，显然令人匪夷所思。
古代的医疗技术有限，他兴许没救过来，但是现代的他，在及时被医治之后，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妈，你就别问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他都这样了，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还是回去查查监控，报警问问看。”宋昱的姐姐见他脸色苍白，一副恍然的模样，也就没多问。
宋昱在医院里住了下来，身体恢复得很快，甚至连最开始困扰他的嗜睡症都消失了，每天只要稍作休息，就再也睡不下了。
全家人都为他的痊愈高兴，可是宋昱的心却空落落的，总是一副恍然若失的模样。
因为这也就代表，他无法再回到古代。
无论是他在那里生活的一点一滴，亲手建立起的一事一物，还有他心心相念的那个人，都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
“怎么还不开心啊？你看看，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那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又回来了！”
宋妈开心地给他熬粥煮汤，宋婉婉也在旁边给他斟茶倒水的，整个病房都散着欢快的气氛。
虽然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是这样的温暖却像是莫名的伤害，忽然刺激到了宋昱此时纤弱的神经。
“我失恋了，又死了一次，哪里开心得起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我对不起他。”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看着崩溃的青年，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自己梦中古代的那个男对象，现在他的意思是再也回不到那个世界，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了。
总之不管真假，身为医生的宋妈也知道，她现在不应该去一昧地否定自己的儿子，而是开导他。
“洒脱一点嘛，失恋了就证明咱们没有缘分。你这么年轻，世界这么大，咱们以后兴许就能遇到适合的人呢？”
“……我们在不同的世界，遇到这么多人，还能在一起，怎么会是没有缘分？”宋昱不解地反驳，失落地抿唇：“而且，我再也不可能找到，像他一样的人。”
虽然一开始被殷怀玉表白的时候，他还很懵逼，理解不了这种取向。
但是习惯和他的相处之后，连他发脾气和毒舌，也都觉得可爱，都觉得顺眼。像是不习惯喝咖啡的人，喝久了就染了咖啡瘾一样。他的优点，他的缺点，都想要包容。
宋妈欲言又止，宋婉婉摇了摇头，顺着宋昱的话。
“行，你要真相信你们有缘分，那以后你们肯定还会再见的，对吧。所以，弟，现在你就别想这么多，好好养身子，不然什么都白谈不是吗。”
宋昱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就振作了起来，回归到了所谓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当中，早睡早起，一边学习一边帮妈妈做事。
起初他还十分不适应正常的作息，可是在回到学习的轨迹，又多了一份兼职之后，乱七八糟的事像是水进了海绵，一点点把他的时间给填充，让他无暇去回忆那些令人痛苦的梦境。
这天，宋昱收到妈妈的电话，让他帮忙送资料去医院。
宋昱急着办事，脚步匆匆，没注意到自己来医院的时候，正好遇到投资方的领导来视察，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某个人刚好擦肩而过。
而气定神闲的男人，却在他出现于大厅时，就将目光锁定，浑身一震，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就像是无数个梦中，都会梦到的一个人，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既会令人惊叹，不可思议，也会让人产生巨大的好奇。
果敢的性格让他没有一丝犹豫，长腿大迈，直接拽住了一身凌乱的人，认真问道：“请问我们见过吗？”
宋昱眼珠子都快吓掉了，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面前的人完全就和殷怀玉一模一样——
除了看自己的眼神陌生冰冷之外，这鼻子这眼睛，就是古代殷怀玉的复印版。
或者说，此时两人的相见，像极了以前，两人在皇宫中第一次相遇，针锋相对时。
“可能……可能是在梦里见过吧。”
宋昱的双脚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寸步不能移，结结巴巴地这么回了一句，眼睛也直勾勾地盯在他身上，好像是要确认，此时是否在梦中。
身处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说些有的没的，只能克制地垂下双眼。
不过……要这么说也不错，他的确算是做梦的时候，遇到的殷怀玉。此后，惊鸿一瞥，才将他深深印在了脑子里。
这个回答让面前的男人若有所思，好像两人的频率接到了一块儿——连他也这么说，难道他们真的是梦中相识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昱。”“殷怀玉。”
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奇妙的感觉像是电流窜过彼此的心头。
确定了他的名字之后，宋昱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想要冲上去和他倾诉一切，可周围人投来的打量的视线，却让他压抑住了这个念头。
古代的殷怀玉曾经问过自己：会不会每个人都有两个身份，一个在现代，一个在古代。
当时的宋昱只当做他在玩笑，可是现在的他，却忽然想要得到，或者已经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面前这个同样叫做殷怀玉的男人，投来的质疑目光，却让他的血液一凉，打消了这个念头，陷入苦苦的沉思当中——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重新见到了殷怀玉，这是好事。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他记得自己，甚至说重新认识自己呢？
现在的殷怀玉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生人勿近的精英阶级的人士，他要如何告诉对方，两人是恋人的关系？现在的他，还会重新对自己有好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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