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被老板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忙扶着乐怀桐,“老板,你还好吗?”
乐怀桐看看地上的手机,咬了咬牙,“我没事,你来打电话,给米多,快!”
陈安赶紧用自己的手机拨打米多的电话,这回的语音提示是对方已关机。
他看了看眼前的老板,宽慰道:“对方已关机了,可能是手机没电。我再打给徐工。”
乐怀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陈安你在原地待命,联系到徐工后给我电话。”
“哎哎,老板,你要去哪里?”陈安没反应过来。
“我去看看。”乐怀桐丢下一句话,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往工地内部跑去。
拨开人群,看到地上七零八落倒落着的几块巨型钢板,乐怀桐心里一惊,乌压压的钢板显示着硬度,着实渗人。
他顺手急忙拉住旁人,“现在情况怎样?米多呢?”
被拉住的工人摇摇头,“不知道啊,没看到米部,当时还有两个人在里面,我们都是听到响声就直接跑出来了。”
又听到有人在说,“好险啊,还好有工地安全平网挡住了那下关键的冲击,两个人轻伤,离得近的那个人伤得重些,手臂估计骨折了。”
“离得近的,离得近的......”
这几个字如同引爆定时炸弹的那条关键引线,乐怀桐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努力站稳身形,等待自己视线里的模糊稍微退去。
男人转身快步在人群里穿梭着,努力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米多,米多,你在哪里?”
现场乌云压境,下起了毛毛雨。
继视线模糊之后,乐怀桐发觉自己现在又开始了剧烈的耳鸣,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耳朵,听不到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他踉踉跄跄冲到钢版堆里,发疯似的,用手狠狠推着冰冷的钢铁,“米多!米多!”
“哥!怀桐哥!”
如同一记春雷,乐怀桐猛回头,他拨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使劲眨着眼,想看清眼前向他跑来的米多到底是真实还是他的幻觉。
他盯着米多,想走向他,想拥抱他,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所有气力,连一步都迈不动。
米多高举着伞跑到乐怀桐面前,惊讶道:“哥!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眼前的乐怀桐,穿着西装,可领口被扯开两颗扣子,领带已经斜了,往日的剑眉朗目失了色,眉宇间渗入了恐慌和煞气,怔怔站在原地。
乐怀桐仔细打量着米多,从头到脚,没有受伤,太好了!实在是万幸!他没事。
米多从来没有见过乐怀桐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的心砰砰跳着,尝试安慰着眼前被自己吓坏的人,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我没事。”
“米多,过来。我走不动。”男人的声音渐渐变低。
米多连忙上前,握住乐怀桐的右手,肌肤一触到意想不到的冰凉,激得他打了一个冷战,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凝视着男人的双眼,柔声道:“哥,我在。你别怕,先慢慢缓一缓。”
米多一手撑伞,一手紧紧握着乐怀桐,安静半晌,乐怀桐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手里也渐渐回温。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米多的手背,“好了,我们走吧。”
米多担心地皱着眉,感觉到乐怀桐的右手仍旧抖得厉害,他附在男人耳边轻声问:“Mo?你现在感觉怎样?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
乐怀桐摇摇头,示意米多继续往前走。
二人找到陈安和徐工,乐怀桐才弄清楚事情的经过。
因为工人操作不慎,没有固定好平推钢板,加压的时候钢板受力不匀从几十米高处坠落,幸好有防坠落的安全网挡了一下,但缓冲后的冲劲仍作用在棚架上,影响到离得近的两个工人。
一个轻微擦伤,一个手臂骨折,万分惊险中也是万幸。
他和陈安之前在路口遇到的那辆120急救车,也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乐怀桐堪堪松了口气,想整理下自己的领带,才发现自己整条右手垂着,根本无力抬起。
陈安见状,以为自己老板的职业病又犯了,“老板,我马上去预约古医生的针灸。”
乐怀桐开口想说不用,感受到米多的瞪视,话到了嘴边就乖乖变成一个字,“好。”
米多转身向陈安借手机,打给刘珍珍。出事后他一直在现场处理问题,手机早就打到没电关机。
“徐工,我交代了珍珍,她马上过来。如果还有问题直接找她。”米多转身又对陈安说,“麻烦你在这里协助徐工,乐总交给我吧。”
“哦、哦好。”陈安的眼睛滴溜溜从老板身上又跳到米多那儿,从老板刚才的表现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徐工还想说陈安不必留下来,甫一开口就被陈安拉走了,“徐工快走快走,我有内急。”
“我陪你去医院。”米多不假思索,挽着乐怀桐径直往停车场走,“合龙没问题,电阻参数有误,已经重新调试设置。现场的事刚刚也都处理完毕。我现在很有空。”
乐怀桐知道米多一个人这么絮絮念念是因为担心自己,需要说点什么话来转移彼此的注意力。
他拍拍米多握着的手背示意小伙子也安心,“我缓过来就没事了,刚才用力推钢板时太用力,可能偏了筋骨,针灸一下就能好。”
米多沉默着不吭声,打开车门让乐怀桐进去,给他系好安全带,自己才绕过车头坐在驾驶座。
关上车门,车里与外界隔绝开,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米多静静地扶着方向盘,并没启动汽车。
半晌,乐怀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多多,其实我被我自己吓坏了。”
他没想到自己潜意识里的应激反应仍旧这么强烈。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他后怕、庆幸、还有些不好意思,让米多看到这样一个六神无主的自己。
“我也是,被你吓坏了。”米多柔声道。
乐怀桐的唇色还有些苍白,米多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这个人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看着心疼,心难受得很。
乐怀桐就势侧头熟练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放心,我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乐怀桐:需要多多的怀抱_(:з)∠)_
米多:多多的抱抱来了( ̄3 ̄)
☆、我把自己送给你
中医院的针灸科治疗室,清脆的一声打火机响,裹成圆柱形的艾条被点燃,里面的艾绒遇高温产生气化,几缕细烟缥缈袅绕。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站在乐怀桐身边,拧眉凝神,正在仔细小心地给他的右手臂施针。
米多直愣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着,刚才听古医生讲述完病情,他还是第一次直观而清晰地了解到乐怀桐身上的内伤。
古医生说的每个字都像一双利爪,活活扯碎了米多的心,可他觉得这个心痛,远不及乐怀桐身上痛苦的万分之一。
“先用芒针深刺给你止痛,疏通一下经络,等痹症减弱之后再上30分钟的电针。”
古医生伸指在乐怀桐手臂上摁了几下,熟练地依次往极泉、天鼎、肩髃、肩髎几个穴位下针。
乐怀桐紧抿着嘴,颔首示意,“辛苦了,谢谢。”
“嗐!别谢我了,平时多注意,少来医院看我就行。”
古医生又从针包里取出两根发丝细的银针,打趣道,“最近睡眠不好吗?作为老同学,再额外赠送你两针。”
乐怀桐但笑不语。
“门口坐着的是家属?我让他进来陪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让他来叫我。”
古医生施完针,摘下口罩,往门口走去。
“乐怀桐的家属?”
米多忙站起来,面露忧色,“我是。”
“针都上好,已经没事了。你在里面陪他,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半个小时后会有护士过来上电针。”
古医生嘱咐道,“我就在隔壁办公室,有什么事情直接过来叫我。”
米多忙连声道谢,目送古医生回到办公室后,马上转身进治疗室去看乐怀桐。
虽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是一看到乐怀桐从右肩到手指头被扎成刺猬,头顶正上方还立着两根天线,米多当即就红了眼眶。
乐怀桐最看不得小伙子委屈,立刻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轻声呼唤:“过来。”
米多走上前,想牵乐怀桐的左手,看他僵坐不动如老僧入定的样子,左看看又右看看,不敢轻易碰到他。
乐怀桐忍不住翘起嘴角,一把抓过米多的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我不疼的,这个就是看着吓人。古医生手法很好,针针都在穴位上,顶多就麻麻的酸痛感。”
米多红着眼眶不说话,狠狠吸了一鼻子,眼前的人嘴唇都是苍白的,什么叫不痛,难道要痛昏过去了那种才叫疼吗?
见年轻人瞪着个红红的兔子眼,一副可怜样,乐怀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转移话题:“你把旁边的凳子搬一张过来,陪我坐一会。”
米多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把凳子搬到乐怀桐左侧挨着他坐下,双手紧紧握着男人的左手,表情苦大仇深,仿佛被那尖尖的银针扎得千疮百孔的人是他。
乐怀桐抬眼偷瞄他,吃不准现在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哄好男朋友。
半晌,米多撇了撇嘴,终于开口,“还疼不?古医生看起来跟你很熟的样子,你以前也经常来这里做治疗吗?”
乐怀桐用力回握了下米多的手,示意他放心,
“我现在完全不疼,古医生是我高中同学,他医术很好。这是十岁时那场车祸的后遗症,当时右手粉碎性骨折。你知道做这行容易得腱鞘炎,容易伤上加伤。”
“我近几年一直针灸治疗,这个病,三分治疗七分养。你放心,我一直很注意。”男人一边解释,一边小心地观察米多的反应。
末了,他又低声补充道:“真的没什么事,多多,我抱你根本没问题。”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撩人,米多扁扁嘴,心疼地说不出话,兜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救了不擅哄人的乐怀桐。
看了眼来电人,米多立马揉揉眼睛,清了清喉咙,接起电话,“爸?”
米建国才听到了乐园工地上午发生的意外,心急火燎地给儿子打电话。
米多好一通解释安慰,老父亲堪堪才放下心。
“难怪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多多,爸爸发现自己年纪越大,越经不得吓了。”
乐怀桐望着眉头紧皱的米多,一副【你终于也体会到哄人不易】的表情。
米多回瞪他一眼,转头就说,“爸,今晚让妈妈煮点巴戟杜仲汤,再炒两个菜,我要带一位朋友回家吃饭。”
乐怀桐被这个话题的神转折惊得睁大眼睛,看到他吃惊的样子,米多终于弯起嘴角,“是男性朋友,不说啦,晚上再说。”
挂掉电话,米多板起脸看着乐怀桐,不容许他拒绝,“今晚煲了滋补的靓汤,尝尝我妈的手艺,给你补补。等吃完晚饭我再送你回家。”
男人只得乖乖就范:“好,都听你的。”
*** ***
估摸着针灸的时间差不多结束,米多起身准备出去叫古医生。
“米多。”乐怀桐忽然出声唤他名字。
嗯??米多回头看他。
乐怀桐不顾还扎着针的右手,双手呈握状,合在一起比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米多一看就秒懂,担心他的手乱动会被针扎疼,急得骂出声,“小心针呐!”
说完脸颊却微微发热,捏紧了拳头佯装生气瞪视着男人。
今天米多已经好几次给出他认为足够威慑的眼神了,偏偏乐怀桐一点儿都不怕,坐在那儿勾嘴一笑,“送给你的。”
米多娇嗔道,“我才不要这个心。”
乐怀桐嗤嗤低笑,“再仔细看看,不是心,是桃子。”
他翻转双手,拇指朝上,四指朝下,心的形状调了个方向,“是桃子,是momo,我把momo送给你。”
砰!砰!
米多仿佛听到耳边传来狙击自己心脏的子弹声,乐怀桐刚才那句是说要把他送给自己吗?
陈安刚准备进门,抬起的脚还静止在半空,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狗粮,第一次见自家不拘言笑的老板为了哄男友,努力花式秀恩爱。
陈秘书摇摇头,没眼看,转身出门,装作刚刚找过来的样子。
米多听到门口的动静,红着脸跟陈安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往古医生办公室走去。
陈安大三暑假实习起就跟着乐怀桐工作,到现在为止跟了整整四年。
他亲眼看着乐怀桐是怎样一步步从规划师、升到规划组长,再成为合伙人。
这四年里陈安收到过无数发件时间显示为半夜的邮件,也经常在清晨就陪乐怀桐赶赴机场出差。
他认为乐怀桐今时今日的成就,是建立在一心工作不食人间烟火的基础上的。
他印象里的乐怀桐,就是一个高级的人工智能工作机器,在永动机的驱动下,总是处于勤勤恳恳的工作状态。就算在私下里的接触,自家老板也总是一副温文尔雅、沉稳内敛的模样。
直到刚才亲眼见到乐怀桐跟米多说话的样子,陈安不自觉揉了揉眼睛,妈妈呀他今天看到了世界第八大奇观,天上的谪神下了凡,踩到了实地。
因为爱情,冷漠的人形机器人终于有了烟火气。
见陈安进来,乐怀桐立刻恢复到机器人往日清冷严肃的表情。
“乐总,这份协议书今天必须寄出,我直接带过来给你签字。”
陈安公事公办,先从文件袋里取出资料递给乐怀桐,“都整理好了,你先过目。”
乐怀桐阅读完资料,左手接过笔,龙飞凤舞签字时正好被米多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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