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九冀不属于这些人的范畴,他就是单纯的,懒。
后座的两个女生窃窃私语了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裴九冀的面前,一个女孩红着脸,搓搓手,“那,那个......”
裴九冀抬了头,“怎么了?”其实没有他们想象的冰冷,反而柔暖地像这阳光一样旭旭。
女生掏出了练习册,问眼前这个学神校草,“九冀同学,想问下这道题怎么做的,我们解不出来,谢,谢谢!”
裴九冀收起高等数学,从抽屉里翻出一根笔,捏着练习册,讲了起来。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温暖却不燥热,讲述平淡却不枯燥,那个数学老头可以讲一节课的压轴大题,裴九冀五分钟解得干干净净,末了在最后一行写上答案,笔记清净。
他们讲得专注,却不知道被人看得也专注,程北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声音恍若甘泉,缓缓流进了心里。
等女孩们走了,裴九冀也不想看书了,这体育课班里人少,又静得悠闲,难得有时间可以空下来,他从桌洞里翻出了那个魔方。
上午程北漠给他的魔方,对于这位裴家少总来说,从做工上看实在是粗糙,但这是程北漠给他的,长这么大,似乎还没收到过礼物,这种被人挂念了的感觉。
只要按动魔方上一个小小的按键,魔方突然在手中打开,起初是一点红光露出芽来,接着这红光愈发明亮,一朵全息投影的永生花,在手心之中绽放开来,伴随着金色的粉末,开出绚丽光华。
程北漠低着头看裴九冀手中的永生花看得认真,上方一个声音突然降了下来,“这花可真好看,啊?”
裴九冀倏地抬头,和程北漠下巴撞在了一起,坚挺喉结划过他脸侧,也不知道是被永生花映得,还是被老师吓到,竟然红了脸。
“不上体育课躲在教室也不看书,没收。”
于是那朵花就被班主任收走了。
老黄放学的时候,被裴九冀堵住了,虽然因为大哥也和这个少年见过几次,但单独见面的时候,总是有些忌惮。
裴九冀拎这个书包,抓了抓脑袋,“喂,那个永生花,从哪买的?”
老黄反应半天,一句,“啊?”
那永生花并不是买的,而是隔壁学校的小混混没打过,上缴给他的,如果还想要,只有他们老大手里,还有另外一朵。
裴九冀提着包,直接顺着小路去人家学校了。
老黄喊他,“你干什么去?”
裴九冀头也不回,“用正当方式再弄一朵回来。”
老黄,“这方式哪里正当了?”
隔壁学校不像古城学院是个正儿八经学习的地方,这里学生学习成绩普遍垫底,能考上大学的也没几个,所以混子也多,老黄这样在古城学院乖乖学生堆里能当个校霸,到人家学校只有被打的份。
那混混头想,古城学院那种书呆子蹲的地方,还能有人把他小弟给揍了?
结果他刚放学,就被按在了地上,
“不是,是你小弟把我小弟揍了,按照剧情来说,我应该找你揍一顿,为什么你又来把我揍一顿呢?”
程北漠面无表情,“交换。”
混混头被按在地上生疼,不明白,“交换什么?”
合着程北漠以为,把人揍一顿就可以交换永生花,毕竟是老黄告诉他的,没有什么是拳头交换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拳。
还好赶来的裴九冀,在程北漠拿到永生花,还要好心再送人家一拳之前,把他拦了下来。
原本是裴九冀自己弄丢了人家送的永生花,有些愧疚地想来再买一朵,仅此而已。
程北漠把那魔方给了裴九冀,措手的一瞬间,裴九冀突然发现,程北漠捧着永生花指节分明的手指,比那永生花要有吸引力多了。
别的小朋友玩具被没收,第一个反应是找老师认错要回来,而裴家大少爷的玩具被收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再买一个,不愧是裴家大少爷,更过分的是,程北漠的玩具被收了,居然想的是去干一架再抢个?
于是三个人被恰巧路过的老班抓了回去,“打架啊?你们可真是太有本事了,既然这么有本事放学也不用走了,把学校操场打扫了。”
现在夏天,太阳下山晚,也熬不住他们三个人打扫操场,一直到太阳只剩一点余晖,勾勒着一抹温存。
老黄背着书包捶着腰跟他们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程北漠抱着一摞羽毛球拍,“我们把器械送到器械室就回去。”
无端做了很多工作,裴九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把器械放回原位,他转身看了眼正在清点的程北漠,擦了一把脸颊汗渍,冒了一声,“还挺有意思的。”
那时候裴九冀想,自己捡回来的原本是已经该丢弃的实验品,总不能过两天跑了。
☆、一百七十颗粒子
夜晚总是安静的,安静的时候,总是能想起一些事。
钻研事业的男人,舍弃一切的女人,牙牙学语的小孩将女人的照片小心放进胸膛,对男人说了声,“我恨你。”
开始疏远他,开始怀念她,开始自强不息超越他。
大海,远航,一场高烧,黑暗重新铺漫世界。
程北漠蓦然睁开双眼,一个翻身,将半夜闯入的两个人,按在了手里。
“程......”“公子......”
蹙着眉头,程北漠用尽可能不会吵醒别人的声音,哑着嗓子问,“你们是谁?”
“我是护佐。”“我是护佑。”
“我们是您幼时。”“制造的AI。”
“等您再次苏醒时。”“也唤醒了我们。”
在心中小心保护的什么东西,似乎碎了一地。
名为护佐护佑的AI似乎根据程北漠力量出现,当时程北漠半梦半醒中,沉睡在内心的什么苏醒了,所以二人出现在了他身边,而当他完全清醒后,二人再次消失不见。
护佐护佑意外出现,程北漠今天休眠提前结束,时间不过凌辰一点,他穿衣服起了身,突然想去古城里转一转。
古城在这个迅速发展的科技时代,是唯一一个还能保留古代建筑的城市,在这里,霓虹灯与红砖瓦相碰撞,一切都被它耐心包容。
古城的钟楼是公元时期的建筑,一直完好保留至今,也许是当时程序自毁时的心有余悸,当钟楼敲响一点钟声时,只是一声,足以让在上面站好的程北漠,险些直接跌下去。
没有那个地方是平安无事,无论何等喧哗,黑暗总是潜藏在最深的沟壑中。
站在钟楼上听得清楚,两条街的地方,偷窃的黑衣男子,正抱着抢来的财物,一头撞上了冰冷的男孩。
程北漠正在城中闲逛,这碰的巧,黑衣男子看眼前不过是十六七岁的男孩,看上去穿得整洁,不知道谁家还没回去的小公子,瞬间心生歹念,绑走卖苦力,还能赚笔小外快。
“小孩,叔叔带你去找个好工作~”
歹徒藏好的匕首出腰的一瞬间,程北漠眼中仅有的温度骤降,比匕首夜晚映出的月光,还要凌冽。
等歹徒意识过来,自己已经被折了胳膊,疼在地上痛不欲生。
好在警察赶来,将坏人带走,当他们想感谢的时候,刚才的男孩已经不知去向。
程北漠不知道,刚才他的举动有一人目睹了全程。
也在追强盗的裴九冀将这一切看得清楚,程北漠判断攻势的迅速,以及下手要害的狠准,当真是刀出锋的时候毫无感情。
那朵永生花还在绽放,可是裴九冀已经醒悟,下午的那场悸动,不过和这花一样虚假罢了。
......
高中生的小孩脑子里想的很简单,不过是什么时候周末,什么时候放假,距离这些很远的时候,也只剩下运动盛事。
今年的运动会,裴九冀还是打算和往常一样哪凉快哪呆着,谁知道体育委员,同班两年,头一次跟他说了话。
“裴,裴九冀同学,你今年想要报什么项目吗?”体育委员问。
裴九冀一句,“没有。”还没来得及,旁边突然簇拥了一群人,挤挤攘攘,“九冀同学今年也不参加运动会吗?”
被太过热情包围,裴九冀有些不习惯,“那个......”
于是他们又换了期待,“九冀同学今年要参加运动会吗?”
“粒子射击?”
“粒子爆破?”
“粒子空中托马斯回旋七百六十度?”
裴九冀被围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同桌,从程北漠第一次拉他去体育课开始,似乎大家突然发现这个裴九冀,并不是传闻中那么凶狠,也不是看上去那般冰冷,会耐心讲题,也会顺手帮助,上了这么多年学,裴九冀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这么受欢迎。
是谁将一个孤闭许久的少年打开了心扉。
体育委员将所有人推开,“不好意思,我们学校运动会,普通高中运动会,没有这么玄幻的项目。”特意将普通高中读重。
恰在这时,裴九冀身边一抹淡冷开了口,“接力棒。”
他们只知道程北漠是借住在裴九冀家上学的亲戚,但是平心而论,比起裴九冀来说,他这个亲戚为什么看起来更惹不起的样子。
裴九冀没什么异议,反正运动会基本上是体育生的天下,跟着混一个4×100米接力,也没什么。
等两周后运动会,裴九冀就慌了。
距离接力赛仅十分钟,三位运动员已经到位,唯独少了一个,裴九冀不见了。
“这怎么办?”班长问道。
体育委员将上衣塞进腰里,“再等等,不然我替补。”
而他们旁边,程北漠静静道:“我去找他。”
等程北漠走了,班长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体育委员,“......”忘记告诉他,裴九冀不喜欢吵闹,以前运动会也总是藏起来,又一次他们分发冰水,可是找到运动会结束,也没找到他。
班长默默开始塞自己的上衣,推了推眼镜,“我也替补。”
裴九冀蜷缩在角落里,抱起了双膝,只是参加运动会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其实他不是不喜欢吵闹,只是害怕。
曾经孤僻的人,一旦得到了温暖,再失去的感觉,会让他从此惧怕温暖。
那时候傅常平也拉着他去参加运动会,可是运动会还未开始,那场大火便将一切友情烧了个干净。
从那以后,裴九冀将自己包裹起来,不再亲近任何人,做一张伪装自己冰冷的假面,将自己烧烬的心,沉沉密封。
裴九冀害怕运动会,不知道这样的欢乐,到底能持续多久。
“我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的怪物。”
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让他感觉到绝对安全。
程北漠找到这件废弃的储物室没用很久,因为那天连老黄都不知道不太常用的太极剑应该存放在哪,裴九冀立刻知道在这隐蔽的储物室里。
储物室很狭小,所以被就此废弃,除了喜欢逃避的小男孩,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程北漠蹲在裴九冀对面,狭小的储物室容下两个少年有些拥堵,裴九冀贴着他的温度,呼吸也变得粘热。
程北漠抓着他的手,将作茧自缚的少年带进了阳光。
裴九冀咬咬嘴唇,却听见程北漠沉沉一声,“别怕,我在呢。”
万幸体育生对4×100这个项目不感兴趣,倒是目前为止一块金牌也没拿过的重点班,更被大家期待一些。
因为最后接力的那两棒,真的好帅啊!
“切”旁边的运动员冷哼了一声,“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每年垫底。”
裴九冀所在重点班,都是爱好学习的书呆子,学习委员一抓可以一大把,所谓体育委员竟然只是个体测能及格的人,要求如此简单。
所以基本上不用指望他们能拿冠军了。
可是偏偏,重点班的士气突然高涨,刚刚在立定跳远掷铅球和一千米纷纷败北的体育委员,满眼泪水喊着,“兄弟们!这是咱们高中最后一场运动会了,三年了!那个冠军吧!冲啊!”
少年的斗气燃起来总是这么简单。
一棒和二棒鼓足了勇气,奋力在塑胶跑道上踩出脚印,用尽了他们所能最大的力气,紧紧握着接力棒,不顾一切奔向前方。
而就算如此,在第三棒裴九冀接到接力棒的时候,他们非常意料之中,位居最末。
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并没有和倒数第二名差很多。
裴九冀紧了紧手中的接力棒,脚下却还是迟疑了片刻,而就在前方的那个人,已经背过身体,向他伸出等待的手心。
突然被等待的感觉,突然有了前进的方向。
那一刻,裴九冀突然有了交托的愿望,想奔向他,想将这手中唯一的希望交托在他手心。
白鸽终于飞过了天际,咬着牙抓紧手中接力棒的少年,向着前方奔跑,像是迷途的孩子奔向光芒,终于落入了温暖之中。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包裹紧密的白茧,被层层剥开,裴九冀狠狠吸了口气,对着久违的空气大喊了一声,“啊!!!”
原本嘈杂的操场仍旧嘈杂,只是在这条跑道上,只有奋不顾身奔向前方的少年,和等待他的人。
当接力棒交托的那一刻,他们从最后一名,硬生赶到第五,裴九冀还未缓过神,程北漠已经第一个冲出终点。
欢呼声热切围上,裴九冀被抛上了天空,比他们小两岁的裴九冀被一群男生毫不费力丢很高,那遥远第一次如此伸手便可触碰,“太棒了!”“我们赢了!”“耶!”
体育委员在班长尽力安慰下,仍旧哭得泣不成声,“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班主任在旁边静静看着这青春,擦了擦老花镜,淡笑一声,“没出息的样子。”
“谢谢你。”身边一声柔软,程北漠回头,一个温笑的男人站在他身后,阳光将他映得温暖。
“我第一次见到小九笑得这么开心,谢谢你。”柯依安说,“我是小九的爸爸,这是他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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