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写,还一边跟薄闻时叭叭:“我们地府的网这几天就要装好了,只不过,地府里卖手机的还不多。”
“我打算找手艺人,去扎一批手机,到地府里卖给他们。”
“卖完呢?”
薄闻时接口道。
“我们地府手机上可以安装一些app!买到手机的人,以后生活就会很方便,不仅生活方便,还可以运用手机做生意,努力发家致富。”
时乐想到这里,很有雄心壮志:“现在有些鬼乱惹事,就是闲得慌了。等有了手机,他们的生活丰富起来,肯定不会无聊到再跟以前那样。”
“而且,他们的娱乐也能多添几样,现在他们只有坟头蹦迪,还有聚众扎戏台子,表演一百零一种死法,苏周说,他们对这些都早就玩腻了。”
坟头蹦迪。
扎戏台子表演死法。
薄闻时眼底动了动,只觉得虽然还没亲眼看到,但想象一下,就已经浑身不适了。
他打断时乐的叭叭:“地府那些鬼的爱好,都是这样么?”
时乐茫然点点头:“对啊,他们都是鬼,让他们整点阳间的玩意他们也整不出来的。”
薄闻时“嗯”了声,再次深切的觉得在阳间待着就挺好。
不用看坟头蹦迪。
不用看鬼扎的戏台子。
他还很有钱,想要什么都能买到。
只不过,这样的念头,似乎要在看不到某个小呆瓜的时候,才能更坚定。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继续忙着。
时乐在列着需要的app,他想找找地府有没有技术鬼,让他们在地府接着上班。
忙到下班时间。
整点刚到,时乐就像是踩点的小学生,准时拽了拽薄闻时打字的胳膊。
“薄闻时!”
他眼巴巴的看着平板中间显示的6:30,还把平板推到薄闻时面前,对他提醒道:“现在到下班时间了。”
薄闻时对于下班时间并没有什么概念,他习惯加班。
平日里基本每次都会在公司里留很晚,做完手头的活,才会回家。
可时乐对下班却很执着。
薄闻时看他眼里满是期待,将电脑编辑的wps文档里,打上最后两行字,保存,退出。
“行了。”
他将电脑关闭,整理了几份带回去看的文件,领着时乐出去。
时乐给他推着轮椅,推着推着,没忍住问他道:“你需要我给你治腿么?”
薄闻时想都不想就淡声道:“治不了。”
他的腿早就没什么事。现在还坐在轮椅上,有个原因就是他上次跟时乐说了,他不行,是因为腿废了。
所以,装了瘸,要再跟时乐说,他诳他的。
那结果只有两个。
一,这小呆瓜气到疯,直接不理他。
二,这小呆瓜以后夜夜爬床,诱他乱性。
两种结果,薄闻时都暂时不想看到。而坐轮椅上还能光明正大的犯懒,大多时间连路都不用走。
综上所述,装瘸没什么不好的,还能再装一阵。
去医院的路上,时乐一直盯着薄闻时的腿。
这双腿看着挺有劲,肌肉没有萎缩。他觉得应该不难治。
“老板,到了。”
抵达医院门口时,司机叫了叫正在闭目养神的薄闻时。
两人一块儿去医院,司机则是在外面等着。
就在薄闻时进医院没多大会儿,在外头一边等,一边用手机搜着老年人养生食谱的司机,忽然看到不远处匆匆哭过的人影。
像是警方一直在抓,但又没抓到的薄鸿。
司机跟薄闻时的时间久,所以对薄家这些人都认得很清。
他皱眉,往那个方向追过去。
如果真是薄鸿……
老板肯定想看到他落网。
司机跟上去追了会儿,那人影跑的快,看着就不像是正常人的速度。
到最后,司机也没能追上。
“算了,跟警察说一声。”
外头,司机在打110提供线索。医院病房里,时乐看着躺在病床上还没睁开眼睛的柳妙,皱着眉头。
这具身体里,现在是柳妙,还是柳诗,他也不确定。
正在思索着要不要把人叫醒,时乐忽然听到门口有声音。
是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的声音。
时乐走到门口,往外看看,走廊上这会儿没人路过。
奇了怪。
时乐疑惑的转身,准备再回去把病床上的女生叫醒。
可就在这时,他的裤腿,被拽住了。
时乐低头。
一个缝补的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正瞪着双红色玻璃珠做出的眼睛,抬头看他。
时乐:“……”
时乐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小脸都吓的有些发白,他哆哆嗦嗦的往薄闻时身上躲。
这个破碎后又缝起来的布娃娃,缺了条胳膊腿,布料上还染着血,太诡异了!
活像是在演鬼片似的。
“你,你——”
时乐颤巍巍的看着她,还没说完,就被布娃娃打断。
“嘘。”
布娃娃,不,那是只分明被鬼附身的鬼娃娃。
鬼娃娃用残破的手指,放在唇上,对他比划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让他们都别发出声音后,鬼娃娃又慢慢爬过来,来拉时乐的裤腿。
拉着时乐的裤腿,她的方向,是直直的朝着门口。
时乐看着拽自己的手,害怕。
他很怂这个。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白琅有次兴冲冲带他看鬼片,说让他克服对鬼的恐惧。
时乐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夜黑风高,他跟白琅一块儿窝在床上,为了制造气氛,白琅还把房间的灯给灭了。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他们面前的电脑泛着幽幽蓝光。
时乐紧张的抓着被子,跟轻松嗑瓜子的白琅,形成了鲜明对比。
电脑上播放的鬼片连开头的声音,都是渗人的空灵声。
在电脑蓝光中,盯着屏幕的时乐,看见屏幕里,主人公所住的大别墅里。
空旷的走廊上,一个蓝眼睛,嘴角带着狰狞笑容的鬼娃娃,骤然出现——
时乐当场被吓得吭叽一声,直接蹬腿撅了过去。
薄闻时虽说不知他这段过往,却能看出来,他这是真怂。
没再犹豫。
薄闻时在房间桌子上找出个塑料袋,直接将那个还在扒拉时乐的鬼娃娃,套头拎了起来。
鬼娃娃:“?”
鬼娃娃看清薄闻时眼底对她的嫌弃,差点恼羞成怒。
而时乐终于不被她接着扒拉,由衷的松了口气。
果然。
有的人,就算是坐着轮椅,也依旧很攻气!
就比如他老公。
唔,不对,他老公不行,有攻气也攻不动。
第36章 巷子
薄闻时用塑料袋将鬼娃娃装起来, 直接带到了外面。
医院里不方便,虽说这会儿没有什么人,但保不准待会就有人路过。
所以, 时乐推着薄闻时,两人直接出了医院,在医院外面, 找了个临时的旅馆房间。
一进去。
薄闻时刚把塑料袋丢到地上, 时乐就拿出包湿巾, 给他擦擦手。
擦完。
时乐又怂巴巴的缩在薄闻时身旁,瞪着从塑料袋里爬出来的鬼娃娃,凶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鬼娃娃明明是用碎布碎棉花做的,可脸上的神态, 还有她肢体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人,不是什么正经娃娃。
“我等在医院里,就是为了你。”
鬼娃娃开口, 是跟柳妙一样的声音, 可时乐却听出来, 这和上次在火锅店里听到的声音也是一样的。
时乐抓紧了薄闻时的手,这只温热的大手上让他渐渐安定下来。
“你是柳诗。”
他笃定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再要一点你的血。”
她直勾勾的盯着时乐的手背:“一点点就好。”
“不可能。”
这句拒绝, 是薄闻时说出来的。
他冷冷看着这只鬼娃娃,眼底透着不加掩饰的寒意。
开口就要血。
薄闻时只觉得会对时乐不利。
时乐也摇着脑袋,抠门道:“不给,我怕疼的,一点血都不能给你。”
鬼娃娃,也就是柳诗, 她的目光还黏在时乐脸上。
“没有血,我解决不了妙妙。”
“什么意思?”
“妙妙你见过,你觉得,她是正常的孩子么?”柳诗幽幽问道。
被柳妙泼过滚烫开水的时乐,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柳诗看他脸色,就知道了答案。
她残破的娃娃身体,支撑不了她站起来。所以,她只能半趴在地上,努力让自己稍微从地面上抬起来一些。
“妙妙她受了蛊惑,以前她只是有些偏执,想把我留在身边,可现在,她越来越不可控了。”
柳诗说完这段后,语气顿了下。
她那双用红色玻璃珠做的眼睛,依旧骇人,可时乐却好像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她对曾经的怀念。
“我叫柳诗,是她姐姐。我们两个的感情打小就很好,她很黏我,以前还总对我说,我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在跟时乐的对视中,柳诗对他轻声讲了个故事。
“我很爱她,在我眼里,她也是最好的妹妹。”
“我以为,我们姐妹俩会一直这么平淡又互相陪伴的走下去。可我却死了,死在三年前,一个特别冷的冬天。”
“我死的时候,刚过十四岁的生日。那天,妙妙跟我说,她想吃街尾那家店里的菠萝面包。”
“当时是晚上六七点,我想着妙妙今天很乖,把我给她布置的作业都写的很好。”
“所以,为了奖励她,我带上钱包,去给她买菠萝面包。外头很冷,妙妙想要跟着我,被我赶回去了。”
柳诗说到这,笑了一声,是很真心的那种笑。
她重复道:“还好我把她赶回去了。”
这话重复了两遍,时乐原本还不明白为什么,可听她继续说下去后,这才听懂……
“我把她赶回家后,很快就去买好了面包。”
“回来的时候,我碰到了个男孩儿,那男孩儿跟我一样大。他最近一直在缠着妙妙,想跟妙妙早恋。”
“看到我,他叫了声,他说,想跟我谈谈妙妙的事。”
“我有点生气,走过去,打算警告他别再缠着妙妙,妙妙还小。”
“如果我当时知道走过去会发生什么,我肯定会停下来。”
柳诗那双玻璃珠的眼睛里,有血一点点渗出来。
她声音发哑,还在说着。
“那个男孩子,他很壮。街上的路灯不太灵,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我们四周都没人。”
“我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没来得及开口。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带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他说,妙妙不接受他,肯定是我教的。他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受受罪,他还说,他未成年……”
“不管做什么,都没关系。”
“那个巷子又潮又暗,我被他扇肿了脸,堵住了嘴。”
“我很冷。”
柳诗眼睛里的血泪,明明是砸在地板上,时乐却觉得,像砸在了他心头。
让他心里,泛着难以忽略的疼。
“我没能挺过那个夜晚。”
“我死了,死在刚过了十四岁生日的冬夜里。”
“妙妙跟我爸妈一块儿找到我的时候,我的鬼魂就停在尸体旁边。”
“我看着妙妙发疯,看着她抱着我的尸体,哭的声嘶力竭。”
“她被爸妈拉开的时候,连声带都哭哑到发不出声音。”
“我想抱抱她,伸出手,却什么都摸不到。”
“妙妙跪在地上,她发不出声音,我看着她的嘴形,却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说,她不要菠萝面包了,她要姐姐回来。”
故事讲到这里,时乐已经开始抬手揉眼睛。
薄闻时捕捉到他的动作,直接把绷不住情绪的小孩儿给拉倒怀里,轻拍着背。
柳诗像没注意到他俩,平静的把故事的后半段补完。
“杀了我的那个男孩,的确未成年,判不了死刑。”
“我们全家人都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躲开了鬼差,想再看看他们,我想看着他们快点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爸妈恢复的还算快。只有妙妙,她走不出来。”
“她固执的把我的所有东西都留下来,不许任何人碰。”
“她想让那个男孩判死刑。”
“我记得很清楚,她去求警察,她跪在警察面前,以前在外人面前那么内向的小姑娘,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地上哭着哀求警察。”
“她说,她的姐姐才十四岁,为什么那个坏蛋不能为她姐姐偿命。”
“警察蹲下来给她擦着眼泪,那个警察是个女警,当时我的命案现场,也是她出的。”
“女警红着眼睛,哽咽着跟妙妙说对不起。”
“妙妙来警局来了很多次,到最后,我爸妈再也看不下去,把她强制带走了。”
如果故事说到这,那么,时乐想,妙妙其实也很可怜。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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