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面小镜子明明拿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却在他准备输入灵力时化为齑粉,瞬间消散。
方文艺傻了,跪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直到脑海里响起鬼将的声音他才收回一丝神智。
“解除契约,我要去找我的主人。”
鬼将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冷漠。
方文艺木讷地看着他:“如何解除?你要我自杀吗?”
鬼将恼火地坐在地上,如果这个人死了,准主人绝对会毁了自己而不是让自己认主。
“那你说怎么办?我看出来了,我主人是和你彻底断绝关系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查证的机会?他说别人刺杀他就是别人刺杀吗?说话不用负责的吗不用证据的吗?”
鬼将摇头不认同他的话:“但是他第一次说了以后,你并没有当真,更没有查证,而且我准主人那么强大,怎么可能随便诬蔑别人。”
“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就是那种性格,非要把我当成他的私有物,我交个朋友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可能还不了解他,但我至少知道他把你看得比自己更重要,而你,真的了解他吗?你以为的了解是真的了解吗?”
鬼将说完消失了,方文艺被他问的愣住,最后抿着唇起身:“对,我就是了解他,还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吗?他那么偏执根本不听解释,我当然以为他只是因为吃醋……”
方文艺从后山回到荡剑峰,离开时明明是两个人,回来却只剩下了他一个,看着冷冷清清的石洞,他走到石床边愣了许久,想到庄莼甄那时故意引他入套的事,最后又转身走了出去。
易小寒看到他高兴地过来问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方文艺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什么也没说,易小寒看了看他身后:“小甄呢?在洞府里?你们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居然和我们就差了一天。”
“他走了。”
“走了?怎么可能?!”
易小寒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恨不得把方文艺绑在身边的庄莼甄会自己离开。
“他走了,他说任星游让魔修和妖修刺杀他,我觉得是他弄错了……他跟我生气,走了。”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怀疑一下任星游?就算真的不是任星游,陪他调查一下很难吗?”
易小寒怒瞪着一双杏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文艺,庄莼甄那么在乎方文艺,会选择离开可见有多么生气。
“他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方文艺心中有气,他觉得庄莼甄不可理喻,而易小寒的质问让他更难受。
易小寒看他的样子估计他也不好受,口气也软了下来:“你应该知道小甄对你的感情,他也不是那种无端生事的人……”
顾承年一直在远处看着他们,这时走过来拉住易小寒:“庄莼甄这个人深不可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但我和小寒都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也是因为你的关系他才愿意接近我们。
我知道你有许多事不可言说,可庄莼甄他选择了相信你,人就是因为能信任他人才会去了解他人,你既然选择相信他为何又要有所保留,”
“我何时不信他?他让我做的事我从未有过犹豫,我只是觉得他有些过了。”
顾承年摇头:“斯齐,你从未相信过我们任何一个人,也未全然信他,反之倒是任星游,你从一开始就对他很是信任与亲近。
在我看来你对庄莼甄也还有许多防备,也难怪他会有意无意地针对任星游,再加上被刺杀,你想想会有谁那么针对一个普通的道童?
斯齐,你明明就在我们其中,却始终让自己游离在外,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可能你自己也没察觉,但你想过庄莼甄面对你时的感觉吗?”
顾承年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方文艺心底最后一把锁。
他以为自己已经融入这个世界,其实根本不是,他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保留,他从未真正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
在他心里,他始终都是方文艺而非张斯齐,就算和大佬发展成了那种关系,他也依然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
“你看似对我百依百顺迁就我甚至迎合我,可你却一直将我阻拦在你的心门之外。”
“若不能在你心中留下痕迹,那我这次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若不能占有你的心,这个世界于我来说又为何要存在?”
“明明是你让我觉得活下去更有意思,给了我希望,却又狠心让我绝望。”
大佬那时的话一句一句回响在耳畔,他此时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大佬心中的不安定根本就是自己的态度造成的,明明知道他是那么敏感又多疑,却给了他最不安定的感情。
方文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心里的后悔如潮水一般不断上涌,他试着对找庄莼甄,时常在后山乱转,却没有丝毫的头绪,起先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庄莼甄的思念越来越强烈,每时每刻脑子里全是庄莼甄,所有的地方都是庄莼甄的影子。
可是他得不到任何庄莼甄的消息。
他世界离开了门派,独自前往悟化宗的领地,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他很后悔当初没有把自己的精血线埋在庄莼甄的体内,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一直以来他以为是自己紧紧将庄莼甄抓在手里,结果却发现他根本从未将这个人抓牢过,而是那个人始终守候在他的身。
门派大选即将,由于魔修与妖修的出现,边境那些原本还算安分的家伙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各门派都准备多招些弟子,方文艺借着这个机会来到内陆找到了葭。
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唯一的希望便是葭曾经许诺过的那个卜卦机会。
葭和狼孤看到他这副颓废的样子都吃了一惊,狼孤连忙问他是怎么了。
“小甄不见了,葭,你能不能帮我算一卦?”
葭看了一眼狼孤,狼孤离开了房间。
“你知道,我是算不了你们的,但我可以以你的名义替你算出你最思念的人在什么方向。”
“最思念的人?”
“对,只有这种特别的感情我才能帮你算出来,你的气运太过特殊,我也不能轻易窥视,否则反噬可不是好玩的。”
“好。”
“你确定他是你最思念的人吗?”
“……是。”
葭摇头:“既然如此,又何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可只欠你们一次,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算吧。”
葭拿出几块龟甲,随着占卜的进行他的面色越来越白,最后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看得出来他这一卦算得确实很艰难:“在苍狼城方向。”
方文艺道了谢又放下一个药瓶向外冲去,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人情我已还清,往后我们各不相欠。”
方文艺没说什么,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敢伤害狼孤和珑意他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
葭看着他没说话,方文艺离开了房间,狼孤在门外等他。
“算到了?”
“嗯。”
狼孤有些欲言又止,方文艺看向他:“你说。”
“你是不是要去找庄莼甄?”
“是。”
“在我看来,你与他更像是一种禁锢的关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甘愿被他禁锢,虽然我也看得出他深不可测,但现在他走了不是正好吗?”
方文艺看着狼孤笑起来,原来这个世界有这么多人看得比他清。
“是我搞错了,想禁锢住对方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只是我手中的线抓得一点也不牢,所以我要重新牵回来。”
狼孤有些不明白,方文艺还是向他道了谢:“我走了。”
狼孤知道多说无益与他告别后回到房间,葭的面色还有些微微发白,他走上前去:“你真的会算卦。”
“是会那么一点点。”
“那为什么没有帮我算过?”
葭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些隐隐的苦涩,他伸手握住狼噬的手垂下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啊!会算卦没什么好的,依靠卦象的人更没什么可取,这世间一切自有定数。”
方文艺到了苍狼城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哪怕是他们曾经无意中路过的小街小巷,却根本没有庄莼甄的身影。
他最后想到了城西庄家人曾经住过的小院,他觉得那里肯定是庄莼甄不想回忆的地方,所以并未想过要去,但现在只有那里还没有查探过,他最终还是决定走一趟。
他不抱希望来到宅子前时却发现,庄莼甄真的在里面。
方文艺看着院子里的庄莼甄一时激动难以自抑,他无法控制自己全身的颤抖,走向宅子时才发现这座宅子被大阵包围,他在阵外无论怎么喊叫里面的人都像是看不到也听不到一样。
自从庄莼甄离开后,他对许多事都感到后悔,之前一心想着完成任务后回去,除了剑术外别的东西都没有上心过,现在别说阵法,连炼丹也几乎荒废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隔了几个月不见,他才发现庄莼甄原来已经那么高大,与他记忆中那个人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他愣愣地看着庄莼甄,看着那只狐妖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人一狐其乐融融,看得他心中阵阵发酸。
什么偏执独占,根本没有那回事,原来只有自己傻乎乎的一个人在发疯。
方文艺拿出鬼将,奋力砍在大阵上,这一剑十分有力,鬼将是拥有器灵的灵器,威力巨大,里面的人终于感受到了动静看向这边,方文艺似哭似笑,隔着大阵:“你如果不打开,我就砍到破阵为止。”
他看到庄莼甄皱眉神情厌烦,心中刺痛,一连又砍了三剑,他看到那只该死的狐狸居然爬到了庄莼甄的肩上,似乎害怕似的蜷在他的身上。
方文艺的剑都顿了顿,那个从不让人碰触的庄莼甄,居然让一个妖修这么亲近。
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他根本无法接受!
咬牙将剑再次劈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庄莼甄,庄莼甄无奈地挥手打开大阵,方文艺立即跨进大门。
一进去他才发现,阵外看起来是普通的小院,但进去后才发现这里就是他的小密境。
庄莼甄站在那间小屋前,那间曾经关着他的小屋。
他想上前却被庄莼甄拦住,庄莼甄的脸上挂上了他的招牌假笑,连刚才的厌烦都收了起来,一如他们第一见面时一模一样。
“你最好就站在那里,这里到处都是机关。”
看他又要向前跨,庄莼甄表情纹丝不动:“我说的是真的,你并不是我邀请来的客人,若再上前两步,以你的修为,不死也活不长。”
方文艺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你要让我死?”
“我若要你死,你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我只是希望你听一句劝,你要是不听我也不会阻拦你。”
他说完突然咳了一声,雪白的手帕捂在嘴上,伯修在他肩膀上担心地看着他,庄莼甄对伯修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后背,伯修又重新卧回他的肩膀上,只是依旧神情担忧地看着庄莼甄。
庄莼甄将帕子捏在手心里,看回方文艺:“有什么事吗?”
方文艺只觉得眼睛生疼,眼前的一幕幕不似真实,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就是真切地发生在他面前。
“我知道我有错,可你为什么连一个证明的机会都不给我,至于做到这么绝的地步吗?”
庄莼甄没说话,只是又咳嗽了两声,他拿起帕子捂着嘴,鬼将突然在方文艺的大脑里乱叫:“我主人在吐血,一定是被你气的!”
“你怎么了?”方文艺往前跨出一步,一道剑气从地底冒出,若不是他反应快收回了脚,他可以肯定那道剑气会把他劈成两半,庄莼甄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庄莼甄却不回答他的问题:“你要走时,我留不住你,即使有情蛊和精血线都拦不住你,你现在没了束缚怎么又找上门来。”
“我……我不想和你分离。”
庄莼甄看着他笑起来:“这可真怪,要走的是你,现在又何必来说这样的话?你我之间已情断义绝,你走吧。”
方文艺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绝情,自己都找来了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这么多年我对你掏心掏肺,就因为这件事你都不肯原谅我?”
庄莼甄看着他:“莫非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好?我自认已将一切最好的送到你面前,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相欠的东西。
再说选择离开的是你,你曾经对我说过不会离开我,可你却头也不回的走了不是吗?”
“我没有想离开你!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我只是希望你也能尊重我一点,信任我一点。”
“信任?我何时不信任你了?是你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怀疑我不再用我的药,也是你不信我的话觉得我是在诬陷他人。”庄莼甄敛了脸上的笑,再次叹了一口气:“你走吧,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我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你就能这么轻易的放下?”
庄莼甄不再看他,目光看向远处:“人真的很奇怪,放下的明明是你如今却来质问我。
当初我跟随张斯成,他身边有无数男人,连任星游最后也成了他的入幕之宾,可他偏偏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我,而你,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束缚住你,你却可以轻易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只有毁了你或者永远囚禁你,明明是你让我活下去,告诉我这人间还有我不知道的乐趣,你是我活下去的支柱,是我唯一在这世间的意义,可你却选择了抛弃我。
在我终于决定放弃后,你居然又跑回来告诉我你不能离开我…… 呵,人是多么无常的东西啊。”
“小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方文艺从未向现在这么难受过,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我愿意被你束缚,不会再怀疑你说的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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