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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成回去拿书，叶未安道：“不用顾忌我。”
姜随遇笑笑：“您才是，不影响您工作就好。”
彼此之间客气有礼，似乎又回到之前那种不远不近的关系。
谁都没提三天前的事。
叶未安低低“嗯”一声，马成抱了一摞书回来，姜随遇靠到床上，随便翻开一本，耐心往下读。
低烧使得整个人晕沉迷糊，他其实看不进去什么，只不过叶未安在旁边，姜随遇不得不找点事做，让自己忘记近日一直纠结的烦闷和尴尬。
过了大概半小时，叶未安再转头，姜随遇靠在软枕上，头微微偏向一边，书落在小腹上方，双手还维持捧书的姿势。
叶未安勾唇笑了笑，让马成拿走书，给姜随遇添层薄被。
房间安静，时不时响起姜随遇有些沉闷的呼吸，但叶未安竟一点不嫌烦，反而有些享受这样安静流动的时间。
真是疯了。
叶未安捏着眉骨，心里想。
姜随遇睡着睡着，自己滑下去，头落在枕头上，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叶未安看他鱼一样的动作，笑意渐深，暗中想：“真是条鱼。”
又过了会儿，韩佑走进来，对叶未安小声说：“哥，他俩来了。”
愉悦的心情一下被推走，空气里都弥漫着令人厌恶的气息，叶未安沉下脸：“不见。”
韩佑：“好，我去拦一下。”
他抬脚往外走，还没出门，一对夫妇就相携走进来，没有敲门，宛若主人一般怡然自若。
叶未安的表情称得上阴沉了。
叶枫一进门就说：“好久没来看你了，小安呀，最近怎么样？爸爸忙，一直没抽出时间。”
韩佑翻了个白眼，关上门，走出去。
叶未安冷冷看叶枫一眼，“有事直说。”
叶枫搓了搓手，谄笑：“没什么事，主要是来看看你，爸爸年纪大了，就你和未央两个指望……”
叶未安不为所动。
叶枫旁边的女人有些急，不轻不重捏他一下。叶枫于是道：“是这样，家里公司出了点状况，资金周转有些问题，你看……”
叶未安冷笑：“你家的公司，与我什么关系？”
他扫浓妆艳抹的女人一眼，对叶枫道：“别让汪美琴在我眼前出现，或许还可以商量。”
汪美琴听闻，立时起身，作势要走，叶枫拉住她，对叶未安道：“小安，你年纪也大了，该理解爸爸，爸爸和你汪阿姨这么多年感情，就想老了做个伴。”
叶未安彻底失去耐心：“滚。”
汪美琴撩了下头发，略一侧头，正好看到另一张床上躺着的姜随遇，脱口问：“这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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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阴差又阳错
叶未安沉下脸：“与你无关。”
骤然散发的气场让叶枫和汪美琴都为之一颤， 汪美琴将头发捋到而后，气弱道：“不是，我就问问……我， 我还是先出去，老叶你们聊。”
叶未安下颌绷紧，眉骨下压，本就凌厉的面相更显迫人。汪美琴侧脸的线条都在抖，慌张避开他的注视， 拍了叶枫一下， 转身欲走。
叶枫拉住汪美琴手腕， 不让她走， 对叶未安道：“小安，你不要这么排斥你汪阿姨，她也跟了爸爸这么多年……”
“那你们一起滚。”叶未安冷冷。
叶枫油腻的脸皮微颤，有些窘迫：“爸爸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们都和气点。”
叶未安不跟他废话， 拿手机叫保安，快捷通话打出去， 不用他张口，手机便传来“收到”的回应。
叶枫薄怒道：“你就这么对待爸爸？”
叶未安冷笑：“从你在我妈重病卧床， 还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开始，我的‘叶’就是爷爷的姓，不是你叶枫的‘叶’。”
叶枫一震， 想起许多年前， 在韩月玲的葬礼上，叶未安身姿笔直，不哭不闹， 一声不吭，唯独在葬礼将尽，宾客都在时，拿起麦克风宣布：“从今天开始，我随母亲姓韩。”
举座皆惊。
这是明晃晃打叶枫的脸，不止叶枫，当时在场的叶老爷子也气得不轻，好说歹说让叶未安打消了念头。
那年叶未安十四岁，刚上初二。
现在叶未安二十九，即将步入而立之年，叶枫不复当年春秋鼎盛，他望着这个从小就有主意的儿子，叶未安肩背笔直一如当年，而自己却已经佝偻了腰。
叶枫忽然觉得，这么多年，二人竟从未像真正的父子一般谈过心。
他压下心头的怒气，勉强笑着说：“小安呀，爸爸知道你一直怪我，但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长大了，爸爸也老了，有什么事是不能翻篇儿的呢？”
就像听到一个世纪笑话，叶未安眼露嘲弄，嘴角微微挑起，似乎要笑，但那笑容最终也没出现在脸上，不过两秒，他的嘴角落下，压得更低。
“要我给你一个建议吗？”叶未安说。
叶枫露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叶未安：“在保安上来前，自己滚。”
叶枫面上的肌肉不断颤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叶未安！你不要忘了生你养你的是谁！”
矮柜上花瓶摇晃，剧烈的震响在房中回荡，姜随遇不太舒服地翻个身，哼唧两声。
叶未安斜过一眼，见姜随遇没有要醒的趋势，才又看向叶枫，压低声音说：“十四岁前是我妈，十四岁后是我爷爷和舅舅，关你何事。”
叶枫指着叶未安，手在颤抖：“你……”
汪美琴连忙拉住他，小声劝道：“好了好了，别气，今天不是为了生气过来的。”
这一下提醒了叶枫，他蓦然想起今天的目的，强压住火气，声音生硬：“家里公司出了问题，你是长子，补贴家里理所应当，说得难听点，等我和你汪阿姨百年之后，我们的家业不都是你和未央的吗？”
叶未安哂笑：“你家公司及得上我百分之一的产业？我说过了，我的‘叶’随爷爷姓，如果是爷爷让我补贴家里，我责无旁贷。至于你——不如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叶未央，看他有什么办法。”
叶枫接连被羞辱，彻底爆发，不断拍着矮柜，大吼：“叶未安！你以为自己混得很好？还不是靠着家里，要是没有这个‘叶’姓，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觉得自己还能混到今天的地位？！”
矮柜被拍得砰砰作响，叶未安伸手阻拦，叶枫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架势。矮柜的另一边，姜随遇在枕头上蹭了蹭，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
叶未安眼神一暗，乌漆漆的眼珠盯着叶枫，眉眼间戾气骇人，毫无预兆的，他拿起矮柜上的水果刀，手背青筋迸出，猛力将刀刃向下挥去。
砰
三四厘米的刀刃没进木头中。
叶枫遽然撤手，几乎在叶未安拿刀的一瞬开始动作，刀刃落地时，手指还是感受到不锈钢带起的冷风。
手掌堪堪躲过锋利的刀尖，叶枫双眼瞪大，浑身颤抖，吓破了音：“叶未安——你要杀*人啊！”
叶未安神色阴沉，眼中的冷然和偏执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一字一顿道：“快滚。”
叶枫捂手，颤巍巍退后两步，汪美琴面色苍白，不断扯他衣袖，小声说：“快走吧，走吧。”
话音刚落，她瞥到另一张床铺，表情一僵。
姜随遇撑着头，慢吞吞坐起来了。
汪美琴扯叶枫衣袖的速度更快，叶枫却不为所动，他不知是不是被叶未安激起了狠劲儿，此时竟然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好哇，你是要跟我鱼死网破！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传出去，传到亲戚那里，还有周围各家各户，让他们都知道，你叶未安是个不知感恩、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叶未安看着姜随遇，眉头微微蹙起，听闻这话，眼神都没动，冷冷道：“随便你。”
姜随遇在捏眉心，叶未安缓缓呼出口气，放柔声音：“吵醒你了。”
与刚才冷傲阴鸷的他判若两人。
姜随遇抱住腿，头埋在膝盖间，低低“嗯”了一声。
叶枫和汪美琴也都看向姜随遇，恰好姜随遇抬起头，懵懵地看着房内几人，汪美琴打量他两眼，惊讶：“姜随遇？”
叶枫也看了好几眼，恍然大悟：“就是上次咱俩来看到的那个？”
汪美琴点头，小声道：“是个演员。”
叶枫冷哼一声，拔高声音道：“快三十的人，不想着成家立业，跟这种不入流的货色牵扯不清，这事我要告诉你爷爷，你看他还护着你吗！”
叶未安一把握住矮柜上的花瓶，猛然掷向叶枫，寒声道：“你要做个人，就别去扰他。”
汪美琴尖叫一声，花瓶擦着她脖颈飞出去，砰的一下，落到姜随遇床上，几支百合飞得到处都是，水哗啦一声，在姜随遇身边洇开。
姜随遇尚不清醒，盯着水渍看了两秒，茫然地看向叶未安。
叶未安表情有点僵：“砸到了？”
姜随遇摇头，又立刻用手扶住头，不断深呼吸，平复突然涌上的眩晕和恶心。
片刻后，他睁开眼，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二人，面露问询。
叶枫扫他两眼，因着有外人在场，更来了精神，对叶未安高声道：“你看看，你让人家说，像你这种一点不知道体谅家里的白眼狼，顶撞父母，不顾亲情，像话吗？”
叶未安脸色阴得像要杀*人，如果不是腿动不了，他一定立刻冲下床，掐住叶枫的脖子，给他卡到墙壁上，让他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他拔*出柜上的水果刀，锐利刀刃上寒芒闪烁，看得叶枫和汪美琴心头一颤。
汪美琴一直在拉叶枫，急道：“你和他横什么，别说了，快走吧。”
叶枫怒气正盛，转头呵斥她：“你别拉我！”
汪美琴一个激灵，立刻收回手，右手手指扣住左小臂，咬着唇，眼眶泛红，欲哭不哭的模样。
叶枫指指叶未安，半晌说不出话，又转身指着姜随遇说：“来，小兄弟，你说，孝敬父母是不是天经地义？”他又指向叶未安，“这种不孝子，你说我养他这么大，有什么用？我是不是该把他的‘光荣事迹’散播出去，让亲戚朋友都看看，他叶未安了不起，自己成才了，一点都不管家里了啊！”
姜随遇按着额角，抬眼看了叶枫，又瞥叶未安一眼。
他从未见过叶未安如此暴戾的模样。
整个面部线条都紧紧绷着，眉骨紧贴眼皮，眉心皱成“川”字，眼中酝酿的风暴让人胆寒。
抿紧的唇线和收紧的下颌，都让他看起来更加冷酷桀骜、难以接近。
在叶未安盯着叶枫的阴谲眼神里，姜随遇慢吞吞道：“我觉得，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称得上‘父母’，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叶枫高涨的情绪被泼冷水，整个人一僵，楞在当场。
下一秒，他猝然爆发，握紧拳头，一个箭步冲向姜随遇：“你胡说什么！你这狐狸精！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在教训谁……”
咻
锋利的破空声在耳边炸响，水果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贴着叶枫耳畔，刺进对面的墙壁中。
一点白色发梢在风中缓缓落下。
叶枫维持着握拳的姿势，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浑身僵住。
半晌后，他看着入墙三分的刀刃，脸上肥肉颤抖，瞳孔也不断颤动。汪美琴后知后觉，捂住嘴惊呼尖叫。
过了片刻，二人缓缓转身，看向叶未安。
冷汗从鬓边流下。
叶未安阴鸷的眼里，倒映出叶枫全身颤抖的影子。
叶枫张了张嘴，发出两个毫无意义的音节，然后猛地一晃，软倒在地。
汪美琴控制不住地流泪，蹲下*身，慌忙扶住叶枫手臂。恰这时，房门敲响，五六个保安闯进来，看到颤抖成一团的两人，小心地看向叶未安。
“垃圾不扫，等我帮你们？”叶未安沉声。
几个保安连连应声，抓住叶枫和汪美琴往外带，关门时听到叶未安威严的声音：“下次再这么慢，都做好离职的准备。”
一群人汗流如注，拖着叶枫，推着汪美琴走了。
叶未安闭眼呼吸良久，等到心情平静，才转头看向姜随遇。
姜随遇缓过起床气，这时已经清醒了，他攥着七八张纸巾，正在擦被叶未安砸湿的那块床铺。
表情有些不开心。
叶未安摸了摸鼻子，被叶枫和汪美琴激起的凶狠和暴戾突然散去，轻咳一声问：“湿得很严重？”
姜随遇侧开身体，露出一大片深色的水渍，表情无奈：“您看看？”
叶未安以拳抵唇，敲了两下。
姜随遇掀开被子，被子也没能免受波及，半边都被水淋到，湿溻溻的团在一起。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揉着头说：“我去找护工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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