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眠便道:“那时候楚怜大概还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决明:“对对对,现在就简称他为‘那个人’吧。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已经是2012年,楚怜和宋灵逃出鹿野十年了。楚怜大概没想到那个人会再度出现,所以仓促之下,只能选择杀人灭口。”
陈君陶冷面抱臂,“那五十万?”
老乐:“五十万又是什么事情?”
决明飞速给他们科普,老乐三人因为在处理另外的事情,所以信息是不同步的。话音落下,老乐下意识看向宗眠。
宗眠幽幽来了句:“十年了,物价都没涨。”
缉凶处众人:“……”
宗眠:“楚怜如果是鹿野的首领,鹿野的一切行为都出自他的授意,那他在发现那个人找上宋灵后,安排鹿野的人给沈延之打钱就很好理解了。”
陈君阳:“?”
宗眠说话声音很轻,阴郁颓废的风格好像将丧气充斥到了他身体的每个角落,让他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他继续慢吞吞地解释:“你们在看到那五十万的转账记录后,第一反应,不是沈延之卖儿子吗?那鹿野的人杀死宋灵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沈延之一起被灭口,死无对证,楚怜也会因此少了暴露的风险。”
相野默默地打量他,简寒栖面冷不说话,老乐暂时没有显露出什么,这个宗眠在那三人里应该是智囊一样的存在。
宗眠继续往下说:“十年后的五十万,大约是特意定的数字。不论沈一宁的父母究竟怎么回事,鹿野在这时候突然找上他们花五十万买人,真正的目标绝不是取骨,是相野和那个人。”
这是一场用人命来出演的,演给相野看的戏。
决明:“那假父母也是场戏咯?鹿野的人口口声声说要抓楚怜,其实真正要抓的人是那个人。但那个人通知了我们,于是头儿过去了。妈的,这还是个章回体,第一章 高速抢人,第二章官水潭打鬼,第三章是什么,鬼王自爆?”
“唔……”宗眠仔细想了想,“楚怜爆出那个人的存在,是料定他会忍不住露面了吧。但我们也会因此推断出他在撒谎,所以——”
邢昼:“他打算走到明面上来了。”
共事那么久,邢昼和宗眠早有了默契。宗眠见邢昼接了话,便干脆靠在椅背上休息。邢昼则望向一直沉默着的相野,问:“你怎么看?”
相野从始至终都对楚怜保持着一定的怀疑,所以对于楚怜身份的转变,没什么可被打击到的。此时此刻他微微眯起眼,说:“你们觉不觉得,楚怜的态度很像猫捉老鼠?”
决明:“精辟啊,一针见血大棉花后继有人。”
陈君阳:“我就知道他是个坏人。”
决明还他一句:“马后炮。”
陈君阳:“我明明早就说过了!”
决明:“略略略。”
陈君阳再次被气到了,但邢昼一个眼神扫过去,陈君阳的气焰顿时被压下一半。那厢陈君陶伸出手来按在他肩膀上,他另一半气焰也被扑灭。
他蔫了吧唧地坐下,邢昼便道:“楚怜出现后,鹿野的行事风格确实变了。”
陈君陶:“更猖狂。”
决明:“没错。”
相野环视一周,“但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楚怜消失这十年,究竟去了哪里?”
老乐想了想,问:“他会不会只是隐到幕后去了?”
“不会。”宗眠摇头,“他如果一直躲在鹿野背后,十年的时间,为什么不对那个人出手,偏偏要等到现在?鹿野在这十年里表现出的攻击力也一直不强。”
老乐:“说起来,那个人在宋灵死后,是不是也躲起来了,直到最近才出现?”
宗眠蹙眉:“或许是宋灵和沈延之的死,让他投鼠忌器,又或许是他自己出了什么状况,必须要蛰伏。但总而言之,问题的关键还在楚怜身上,必须要了解楚怜失踪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相野沉吟片刻,道:“可能跟相齐有关。”
相齐在楚怜出事那段时间,匆忙离开京州的家,并且再也没回去。他极有可能见到了楚怜,经历了什么事,导致他一下子苍老了那么多岁。
楚怜再次出现时,也是最早出现在烂尾楼里,相齐的病床前。
思及此,相野还想起那个网盘里的锁灵符。相齐记录下的,他自创的这张符,又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众人继续探讨,但碍于情报有限,其他的细节无法再补充。
说到底,在没有得到实证前,这些依旧只是他们的猜测。老乐一直在沉思,会议结束后就跟邢昼打了声招呼,决定去找师父再问一问。
宗眠一路奔波早就累了,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定地往自己头上扎针。闻月看见了,开玩笑地问他怎么今天针扎得这么晚?
他说:“怕吓到新人。”
走在他后面目睹了全程的相野:“……”
简寒栖看见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了见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不要介意。”
相野微笑:“我不介意。”
但是你拍我的力气能不能小一点。
“哎呀。”闻月过来打圆场,她哪里不知道简寒栖的铁砂掌有多厉害,相野这细胳膊细腿的,别给拍坏了。“你们不是还带了一头牛回来吗?别放在后备箱里放坏了,赶紧拿到后厨去,让乔治准备起来,晚上还能赶上一顿火锅。”
简寒栖这就去了,顺道又叫上了陈君阳。他和陈君阳走在一起,画风倒是意外的和谐。
相野看着他们的背影,站在游廊上迟迟未动。他不是很习惯,刚刚还在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相被推翻再推翻,前路未卜,每个人的脸色都不轻松。
可这会儿,人间的烟火气又充斥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闻月对他展颜一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是吗?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是要好好吃饭的。”
语毕,闻月也去后厨凑热闹了。相野一个人站在那儿,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见邢昼。
邢昼说:“明天让宗眠帮你拆石膏,准备康复训练。”
相野:“…………”
邢昼:“有问题?”
相野:“没。”
相野决定不伤感了,今天吃顿好的吧。
可惜天公不作美,原本大家打算在中庭支张桌子,就在中庭吃火锅。但五点多京州就下起了雨,决明看了眼天气预报,半个中国都被雨水包围了。
“这雨还有得下。”决明道。
千里之遥的江州,雨下得更大。
台风在沿海登陆,一路席卷,带来滂沱大雨。各地汛情加剧,江州早早做好了防范措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一直无人问津的烂尾楼,却在这个暴雨夜突然倒塌。
起初还没有人发现,因为这个小区里的住户实在太少了。家家户户因为台风门窗紧闭,互相又隔得远,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雨声,哪敢出去。
等到风雨初歇,终于有人大着胆子探头出去张望,便瞧见远处的7号楼竟然倒了。他顿时担心起来,连忙报警,打完电话之后才想起来,那里唯一的住户也搬走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警方跟消防,却在那断垣残壁里发现一点不同寻常的痕迹。
“那是什么?”有人指向因为楼梯坍塌而造成的一个洞口。
“咦?这小区里的楼房,还有地下室吗?”一个警察走过去,打着手电蹲在那儿往里看。他刚才跟这里的住户打听过了,这里有专门的地下车库,只不过也是施工到一半就荒废了,各栋楼下没有专门的停车场,也没听说还有地下室啊?
可手电的光照过去,下面确实有个房间。房间不大,他看到了被压垮的楼梯,以及——一张床,床边甚至还有生锈的锁链。
“嘶……”警察倒吸一口冷气,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这不是已经无人居住的烂尾楼吗?而且看那些东西,可有些年头了。
他赶紧叫同伴过来看,手电反复扫过那张床,忽然在某个点顿住。
“那是……半截符?”同伴声音发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本不该存在的地下室,一张旧床、生锈的锁链,还有贴在床上的明黄色符纸,像是某个隐秘被揭开了一角。
恰在这时,一道惊雷当空劈下,“轰隆隆!”照彻夜空。
狂风又开始呼啸。
暴雨倾盆。
雨水混着汗水流淌而下,警察攥紧了手电,一丝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惊雷响起时,远在京州的相野正抬头看向窗外。桌上是热腾腾的火锅,决明又和陈君阳在吵嘴,气氛和乐,但他看着外面的雨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心里静不下来。
城市另一边的别墅内,有别于民宿里的灯火通明,这里连一盏灯都没有开。楚怜坐在黑暗里,看着墙上的画一言不发。
他想起相齐死之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相齐躺在床上看着他,苍老的脸上再找不到当年的模样,唯有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相齐说:“我真后悔当年没有直接杀了你。”
楚怜:“你关了我十年,就想对我说这句话吗?”
相齐却没有再回答他。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忏悔当年的心软,楚怜却只觉得讽刺,又或许是出于某种不甘心,说:“我杀了那么多人,唯独对你没有防备,阿齐。”
可相齐闭上了眼,他知道他不相信。
“其实我也不相信。”
黑暗里落下一句轻声呢喃,凄惨月光照着侧脸,那张脸上渐渐勾起一抹笑意。残忍又冷漠,绮丽又哀艳。
第22章 关山花园
江州的消息还没有传来,网上关于钱秦的事依旧传得沸沸扬扬。
一大早,上早班的人们刚打开社交网络,就看到钱秦又上了热搜。这次还是件新鲜事,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钱秦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双腿骨折,估摸着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轮椅。
有网友猜测他是承受不住谩骂想要出国避难,结果老天有眼,把他给撞进了医院,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观点得到了最多人的认同,但大家更关心的,还是画的原作者到底怎么样了。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事情发酵到现在,相齐的名字早被广而告之。他在学校里留下的照片,他曾发表过的零星的画作,来自于同学、老师的评价和追忆,逐渐为众人勾勒出一个丰满的青年画家的形象。
没有人知道相齐已经死了,他们拼命地想把他找出来,想要恶有恶报,也想要受害者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这才是圆满结局不是吗?
可无论网上的声浪有多大,相齐始终没有出现。舆论给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各种各样版本的故事开始流传,他就像天上的月亮,越美好,越是想让人探究;越缺憾,越让人难以忘怀。
一个钱秦从神坛陨落了,一个相齐又被捧上了神坛。
所有人都想看看《哀艳》的原画到底有多惊艳,可钱秦拿不出来,便又罪加一等,真正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对于网上的风波,相野看了两眼就没有过多关注。他终于把石膏拆了,只要不是剧烈运动,慢慢走路不成问题。
大棉花说他体虚,又给他扎了两针。他给人看病的时候自己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叨咕什么,末了又说:“我给你配点药泡药浴吧。”
一个上午下来,整个民宿都知道相野身体不好了。明明昨天的相野跟今天的相野没什么区别,可别人看见他,总忍不住关怀他一句。
相野被关怀着、关怀着,也就习惯了,耳朵一闭,谁都不爱。
老乐联系上了他师父,但他师父已经退役,按照规矩,老乐不能把缉凶处的信息再透露给他。而他师父一直对楚怜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也未放下,但凡有点线索也早就上报了,不会等到现在,所以老乐也没打听到什么。
他对缉凶处感情深厚,又是唯一一个勉强算是跟楚怜“共事”过的,所以对于楚怜可能是鹿野首领这个消息,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因为某件事情背叛缉凶处,和从一开始就怀有异心,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师父曾念叨过的,那么多年的队友情,怎么就全是假的呢?
万分想不通的老乐,选择用劳动来麻痹自己。正好昨晚下了雨,中庭飘落了许多叶子,看起来有些乱,他便抢了小熊的活儿在那打扫卫生。
缉凶处的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小熊甚至主动让位,自个儿跑到旁边休息。
相野路过客厅,发现陈君阳正在看《鸭子侦探》。是什么让他抛弃了国产正宗的家庭剧,忽然看起了动画片?
瞧他一脸严肃、眉头紧蹙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借“侦探”两个字提升自己的智商。
等到江州的消息传来时,已经快接近傍晚。
最先收到消息的是相野,当地的警方通知他,他房子塌了。相野拿着手机愣了好几秒,才挤出一道带着错愕的声音,“房子塌了?”
而警方接下去告诉他的话,就不止是让人错愕这么简单了。什么地下室里的床,什么锁链和符纸,让他瞬间想起两个名字——相齐和楚怜!
他几乎是立刻站起来,冲出客厅,闯进训练室找到邢昼。气还没喘匀,他抓住邢昼的胳膊,“带我回江州!”
“怎么了?”邢昼反手扶住他。
相野把电话内容告诉他,又语速极快地提起了相齐曾经画过的锁灵符,“那不就是符吗?锁灵锁的是谁?是楚怜!”
无人知晓的地下室,带锁链的床,一看就是关押的场所。
谁把谁关在里面?
这还用猜吗?
饶是沉稳镇静如邢昼,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不由震惊。那个相齐,在无数传闻添砖加瓦中变得愈发美好的相齐,竟然是他把楚怜关了整整十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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