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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得野(悬疑推理)——弄清风

时间:2021-02-01 11:27:10  作者:弄清风
  褚秀秀神色郑重,“沅很信任你们,他说目前的缉凶处里,只有你们两个是他完全信任的,至于其他人,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接下去的事情,我希望暂时只有你们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摘下耳麦。
  褚秀秀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随即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嗓音道:“我的母亲,她身上有那个女人的血统。”
  相野:“是那个误闯入鹿野平原的女人?”
  一个女人误闯鹿野,生下孩子,变成钥匙,自此开启潘多拉的魔盒。这是邢昼跟相野讲过的故事。
  “是。”褚秀秀很肯定地点头,“其实隔了好几代,真要有外面的血脉,也早混得不成什么样子了,生下来的我也根本不具备钥匙的特性。在鹿野,纸张是很贵重的东西,很多东西想要流传下来都只能靠口口相传或简单的石刻,所以我的母亲对那个人也没有多少了解,唯有一点,我从她那里听到过,那个女人——她姓沈。”
  相野神色微变,“沈?”
  褚秀秀:“是不是很耳熟?你的爸爸也姓沈。”
  相野:“你想说什么?”
  褚秀秀:“沅和我都怀疑,这两个‘沈’字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所以楚怜才会那么重视官水潭。”
  说白了,他们怀疑那个女人就来自官水潭,那村子里有超过九成的人都姓沈。至于官水潭跟鹿野平原有没有什么关联,那就不确定了。
  邢昼:“只是怀疑,没有凭证?”
  褚秀秀狠狠咬了块肉,“只是怀疑就已经很好了,至少把线索都串起来了不是吗?做人不要太贪心哦,邢队长。”
  此时宗眠早已抵达官水潭进行调查,但邢昼不便在这时联络他,便继续问:“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宋沅和你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褚秀秀:“你们听我慢慢说嘛,这就要讲到宋沅、楚怜和宋灵三个人偷钥匙的事了。你们虽然知道楚怜对宋沅下了黑手,导致他被抓了回去,更让宋灵误会她哥哥已经死了,但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
  故事说来话长。
  当年,鹿野平原迎来了罕见的水源枯竭,大半的人都被迫走上了迁徙的道路。楚怜、宋沅和宋灵这批流浪者,便在这个过程中被祭司俘虏。
  大半年后,三人偶然间得到了钥匙的消息,于是制定了一个偷钥匙的计划,打算彻底从鹿野逃走。
  计划一开始很顺利,但中间出了点小差错。
  当时是宋灵负责在外面放哨,楚怜负责牵制敌人,由宋沅去偷钥匙。但他们的消息出了差错,明明那个祭司手里应该有三把钥匙,他们三个一人一把,刚刚好,可当宋沅打开放钥匙的盒子时,却发现里面只有两把。
  当时情况紧急,他们马上就要被发现了,宋沅根本没时间去找第三把钥匙,只能拉着宋灵和楚怜快速撤退。
  为了不让楚怜和宋灵担心,他谎报了钥匙的数量,打算到时候就让楚怜和宋灵拿着钥匙过去,他咬牙扛一扛,自己过那道门。
  可他不知道,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从祭司的驻地到那扇门,他们整整走了三天三夜。那三天里,他们一边躲避祭司的疯狂追杀一边赶路,身为流浪者的经验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可就在最后一天,当他们即将看到希望的曙光时,心细如发的楚怜还是看穿了宋沅的谎言。
  楚怜没有声张、没有质问,他悄无声息地留下了破绽,引导祭司的人追上来。宋沅通常都是负责断后的那个,所以他顺理成章地被“杀死”了。
  而宋沅后来之所以会怀疑楚怜,其实是因为追兵出现前,楚怜的异样。他好像提前察觉到什么似的,要宋沅把钥匙交给他保管。
  钥匙是宋沅偷来的,所以一直放在他身上。他本就没打算自己用,把钥匙给出去也没什么,还能安楚怜的心,于是他说自己已经留下了自己的那一份,把另外两枚钥匙给他们分了。
  可谁知道钥匙交出去不过两个小时,追兵赶到。
  宋沅看着像是被杀死了,但其实只是受了重伤,被拓真暗中保了下来。他一开始也不愿意怀疑楚怜,可后来,他又遇到了当年追杀他的那几个人。
  他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楚怜刻意留下的那个破绽。那破绽不可能是他自己留的,也不可能是妹妹,不是楚怜还是谁?更何况他还那么未卜先知地从他手上拿走了钥匙。
  一切荒诞得像一出滑稽戏。
  很多年后,褚秀秀支着下巴,这样告诉邢昼和相野:“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楚怜一定以为宋沅撒那个谎,是不想把钥匙给他,所以才下黑手,谁知道……”
  相野沉默片刻,说:“可即便重来一次,只要钥匙的数量为二,悲剧还会发生。”
  褚秀秀怔住,随即怅然。
  在鹿野平原,信任既珍贵又廉价。哪怕宋沅说了实话,那又怎么样呢?楚怜会不会怀疑他偷偷藏起了一把钥匙?他会不会相信宋沅会把珍贵的钥匙让给他?他会不会为了确保自己能拿到钥匙,痛下杀手?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信与不信,在做出选择前,都是空话。楚怜当初既然连问都不问,就选择下黑手,可见他们之间的信任有多脆弱。
  褚秀秀此时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鹿野哪儿有宋沅这样的烂好人呢?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宋沅,了解过这个人,恐怕她也不会相信。
  她和楚怜,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吧?
  思及此,褚秀秀又狠狠咬了一块肉,吃出了在鹿野时的豪迈来。别桌的人注意到她,对她投来好奇和打量的目光,她也不在乎了,自在放飞。
  这一刻她只想做回慈姑,而不是褚秀秀。
  豪爽地塞了一顿肉,慈姑才又变回了褚秀秀,擦擦嘴,说:“后来吧,宋沅就被我父亲带回去了。我父亲虽然没杀他,但对他也并不好,在那四年里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偷偷窝在墙角,听我母亲讲外面的世界。”
  相野:“外面的世界?”
  “是假的。”褚秀秀耸耸肩,“我母亲知道的内容来源于那个姓沈的女人,但一代代传下来,故事老早走样了。而且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样,鹿野却好像是亘古不变的,我们怎么可能真的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呢?”
  顿了顿,褚秀秀又笑说:“可我还是喜欢听。”
  在那些虚构的故事里,外面的人吃得饱穿得暖,每天都能睡在软绵绵的床上。传说中那里有红色的糖果,甜甜的,吃了就可以忘记忧愁。那里还有粉色的云,只要看见它,就能带来好运。
  传说中那里的山,有天那么高。神明住在天上,因为有祂的庇佑,所以外面的世界才那么美好。
  “刚开始,我父亲禁止母亲提起这些。他说那个世界是海市蜃楼,是虚幻,是泡影,就算是真的,也不属于我们。可我那时候年纪小,总是缠着母亲给我讲,为此还被父亲骂过。后来宋沅来了,我有一次禁不住好奇,又缠着母亲讲的时候,他就偷偷摸摸缩在墙角听。次数多了,他来的也多了,我父亲其实都知道,但这次他却没有阻止。”
  顿了顿,褚秀秀继续说:“宋沅其实很聪明,他看透了我父亲的矛盾心理,出现在墙角,也不单单是来偷听那么简单。我母亲最终被他打动了,那时候她已经卧病在床,可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了吧,所以答应送宋沅离开,但是唯一的条件就是——他欠我一个人情。”
  邢昼:“所以他留了那段密文给你?”
  褚秀秀点点头,不再说话。往事很长,从宋沅出现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说起来却只有短短几分钟。
  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没有来到新世界的实感,哪怕三个月过去,她依然觉得它像那片从来没见过的粉色的云,风一吹就会散。
  相野:“最后一个问题,他们从前的故事呢,你知道吗?”
  褚秀秀愣了愣,“从前?”
  相野:“在成为祭司的俘虏之前。”
  褚秀秀:“啊,你说的是他们当流浪者时候的事啊。这群流浪者大多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反正就……一直在流浪嘛。宋沅和宋灵确实是亲兄妹,他们的父母很早就死了。至于楚怜……他似乎从小到大一直周旋在各个流浪者的队伍里,没有固定的队伍,也没人知道他的具体来历。宋沅和宋灵被抓之前,其实也才跟他认识了没几个月。”
  这时,邢昼道:“楚怜离开鹿野之后,没过多久就把目光盯向官水潭,所以他一定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相野心领神会:“这或许跟他的来历有关?”
  “你们想吧,我现在脑子空了,得补充点营养。”褚秀秀则摆摆手,又低头融进了俗世的烟火气里,大口吃肉,快乐抖腿。
  吃肉好啊,吃肉妙啊,没有烦恼,无痛无忧。
  只是她刚把筷子伸出去,想夹一块新的肉,对面就伸过来一只手,把整个盘子端走了。邢昼直接用夹子,不容拒绝地把半盘肉都码在了相野的碗里。
  “不是没吃饱?”他问。
  相野从刚才到现在,可一块肉都没吃,全让褚秀秀吃了。此时此刻他也不能告诉邢昼,其实他吃饱了才回来的。
  邢昼的表情有点危险,先顺着吧。
  这样,先吃两块,再放筷子。
  多的就不吃了。
  有本事你喂我。
 
 
第63章 管理员003
  相野到底没让邢昼喂,慢条斯理地吃着肉,伪装乖巧,不知不觉间竟也把肉都吃了下去。借着送褚秀秀回家的机会,两人在海边的小路上漫步,一边聊着案情,一边消食。
  今天跟邢昼冲浪的人里也有参加过篝火晚宴的,对方大概在十一点的时候见到过王文志,在这之前却没什么印象。
  篝火晚宴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他记得在后面见过王文志好几次。邢昼又去查了酒店记录,当天晚上王文志是在俱乐部的酒店睡的,俱乐部请他来拍照,所以也给他准备了一间房。
  相野:“王文志如果真是那个害褚秀秀坠海的人,他从海里游上岸,必定需要换一身干净衣服。可盛明在八点半泼了他一杯酒,他也可以以此为理由去换衣服,所以换衣服的时间点是关键。”
  邢昼:“酒店的监控看不了了。上个月俱乐部正好更新了安保系统,技术人员的失误,导致以前储存的监控录像遗失。不过,可以让决明去查俱乐部外的。”
  相野若有所思,“俱乐部到底有几个门?”
  邢昼:“三个,两个大门,还有一扇侧门。从侧门出去通往书咖的话,会更方便。”
  相野:“你的意思是从这儿走?”
  邢昼:“如果王文志真的是凶手,那他必定要离开俱乐部。褚秀秀坐的是自家的渔船,他们不可能从俱乐部那边出海。”
  这也是相野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为什么是褚秀秀家的船呢?褚秀秀身上也没什么被绳索捆绑的痕迹,她坐着自家的船出海,更像是自愿的。她自愿和凶手走,因为要划船去干什么事,凶手没有船,所以就用了褚秀秀家的。
  如此一来,这桩案子更像是临时起意,而不是蓄谋已久。因为出海的目的根本不是杀人,所以用什么船都没关系,当然是什么船方便用什么。
  不过这些都得查了才知道。
  相野梳理着案情,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褚秀秀的话来。那个女人、姓沈、官水潭,还有偷钥匙的旧事,这桩桩件件,信息量很足。
  邢昼也终于联系上了宗眠,不过宗眠不在官水潭,他在官水潭所在的那个小镇——古桐镇上,当起了老中医。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官水潭一定有它的特殊之处,可它表面上又太过普通,想要查到线索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宗眠干脆在这里暂时驻扎下来。
  对于宗眠来说,切换身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不是镇上的诊所正巧在招人,他或许会成为一个跑到乡下去隐居的忧郁画家,或是某某姑娘城里来的男朋友,又或者是来进行前期调查的想要开农家乐的富二代。
  不同于相野那样只是装装样子,他做这些算得上得心应手。
  “线索暂时没有,防脱药膏的研究倒是有点眉目了,要来点吗?”宗眠如是说。
  邢昼和相野暂时都没有这个困扰,果断拒绝。
  回到民宿,相野躺到床上,没了昨晚的别扭,却有点失眠。旁边的邢昼也在失眠,两个失眠的人隔着半米的距离躺着,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睡着睡着,不知道怎么的,相野又靠在了邢昼身上。
  黑暗中,他闭着眼,表情纯良又无害,看着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真的睡着了吗?
  今天的邢昼也不知道答案,却又不忍心再叫醒他,便就这样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起来,相野人还有点迷糊,坐在床上不肯下来,只抬手挡了挡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
  转头看,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邢昼已经不见踪影。
  人去哪儿了?
  相野下楼,还不饿,便婉拒了老板吃早饭的邀请,走到了外面走廊上吹风。夏日的阳光虽然恼人,但清晨的光还算温和,风吹在脸上也很舒服。
  他不由眯起了眼,放松呼吸,斜倚在柱子上享受片刻的安静时光。
  过了一会儿,相野才看到邢昼回来。他像是晨练去了,一路跑着回来的,耳朵里塞着耳麦,决明还在给他汇报工作。
  相野倚在柱子上看他,也不说话。
  “没睡好?”邢昼停在他面前,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一丝恹色。
  “嗯。”相野淡淡应着。
  “你要是还不习惯跟别人睡,今晚我打地铺?”邢昼道。他说这话时神色如常,好像真的就只是在为相野考虑。
  相野还来不及答话,正好路过的老板听到了,笑着打趣:“你们吵架啦?”
  邢昼:“没有,老板要出去?”
  老板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可不是么,我小侄女放暑假呢,一直嚷嚷着要来我这儿住几天。厨房里还留了粥,想吃的话就去盛,专门留给你们的。我去接了人就回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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