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
庞杰僵硬得不敢动,生怕相野发难。最后还是邢昼救了他,按住相野持枪的手,半抱着将他拖出了房间,“别冲动。”
“放开。”相野挣脱开来。
“相野。”邢昼再次抓住他的胳膊,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相野保持着平静。
“7月4号那天,我确实去过老槐巷。”
“你见到庞凯了?”
相野直直盯着邢昼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邢昼却只问一句:“你信我吗?”
我信啊,可是你的反应为什么有点不对。
7月4号,相野记得那天。6月底到7月初的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3号晚上,楚怜因为杀了宁玉生而被通缉,他们一路追到京州大桥上。楚怜告诉他们,设局害死邢昼父亲的,就是宁玉生,他们应该感谢他。第二天,也就是4号,邢昼在熬了一整夜后,又一早就出门了,直到傍晚才回来,身上还有明显的烟味。闻月还特地叮嘱相野,说邢昼八成是去墓地看望老队长了,希望相野能去陪陪他,以作安慰。
相野紧紧抓着邢昼的袖子,“我信你,但你不能骗我。”
邢昼:“那天我确实心里很乱。楚怜说,是宁玉山设局害了我爸,我一直在追查的仇人就这么死了,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我去了公墓,在那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后来我又去找庞凯,得知他已经出狱,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和庞杰的住所。但我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庞凯。我只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相野怎么也不可能相信邢昼会杀庞凯,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客观。庞凯只是一个帮凶,没有庞凯,也会有林凯、陈凯,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帮凶失态,而且早不杀晚不杀,怎么可能赶在那个时候杀?太巧了。
可庞凯怎么会在临死前说出那样的话?
他已经被人夺舍了?还是一切都是演戏?
最重要的是,庞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推到他们面前,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相野:“这次是冲着你来的?他们想把你拉下水?可单凭庞杰的几句话,证明不了什么,除非他们手里有更多的所谓的证据。”
邢昼:“譬如庞凯的尸体。”
可尸体现在在哪儿?
相野又转身回到房间里,看到庞杰吓得缩到了角落里,问:“他们发你的那张照片还在吗?庞凯的尸体在哪儿?”
庞杰:“我、我不知道,我的手机不在身上……”
相野蹙眉:“你就没在云端备份?”
庞杰张了张嘴,想到刚才相野骂他“蠢”的话,表情讪讪。他还是很怀疑邢昼,但求生欲使他闭嘴。
可相野没有放过他,又道:“你刚才说,庞凯是为了给你筹措治病的钱,才铤而走险去害人的。现在他死了,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不闻不问,一躲就是近两个月?”
一支箭狠狠扎进庞杰心里,还是抹了盐的。他心痛得面容都有点扭曲,但又无法反驳。
在扎心这方面,相野是永远的冠军。
“把耳麦戴上吧。长时间掉线会让人起疑。”邢昼道。
“你打算怎么说?”相野问。
邢昼扫了眼庞杰,道:“目前来说,缉凶处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庞杰的话。证据不足。”
相野:“但楚怜一定会有后手。”
此时又是一个日暮降临,晚霞落在小木屋前的野花丛中,如梦似幻,像童话中的场景。相野却从空气中感受到秋天的凉意。
邢昼忽然说:“或许他这次出手,针对的并不是我。”
相野抬头,“嗯?”
邢昼:“你还记得在京州大桥上,楚怜最后对我说的话吗?”
相野沉默着。他怎么能忘,楚怜说过的每个字都像刻在他脑子里,似魔咒环绕,永不消除。他对邢昼说——
【邢昼,你能拦得住他一时,拦得住他一世吗?】
他还说——
【阿齐养大了他,可我瞧着,他更像我。】
如果说在楚怜的心里,相野跟他是同一种人,站在深渊的边上俯视罪恶。那邢昼就是拉住相野的那根绳索,如果绳索断了,他会怎么样?
会坠入深渊吗?
邢昼抬手抚上相野的头顶,“楚怜是个独·裁者,心狠手辣、城府极深,这样的人不会在乎我这种无关的人,他的目标一直是你、是相齐,是宋沅,是这些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
相野伸手抱住他,“可我不在乎,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
邢昼:“相野,你总会有一个人的时候。”
相野就说今天邢昼的反应有点不对,他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好像从庞杰出现后,又或许是更早?一张不知名的大网就已经在暗中铺陈开来。
乌雀山,到底是谁设的局?谁在局中,谁又自以为在局外,这个局,到底又套住了谁?
相野此刻也有点糊涂了,但他蓦然想起邢昼在海边对他说过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第78章 下山
邢昼最终还是把庞凯的事情对决明和盘托出,并下令彻查。但有一点比较麻烦的是,庞杰现在指控邢昼是杀人凶手,缉凶处的人当然不会怀疑他,但如果这事儿被外人知道了,难免会给邢昼带来一点麻烦。
决明建议先暗中调查。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庞凯的尸体。如果庞凯真的死了,杀个人,不必跑很远,尸体多半还在京州。”
邢昼听起来很冷静,“事情交给老乐去办,重点排查公墓一带。”
7月4号,邢昼停留过的地方一共就两处,一处是庞凯居住的老槐巷,一处就是公墓。
入夜,邢昼和相野坐在中间的那间屋子里煮汤。陶锅架在柴火上,工具都是现成的,带来的腊肠等食材,则都是方斗介绍他们去买的锦城老字号特产。
山间要比城市里寒冷许多,现在又已经到了秋季,一碗热汤下肚,足以让人通体舒泰。相野捧着碗小口喝着,垂眸看着汤里飘着的菌菇,思绪飘远。
在这样的情况下,邢昼还能有闲心去外面挖菌菇回来煮汤,实在是够沉得住气的。
晚餐吃面条,直接把面条放汤里煮就行了。相野胃口不佳,只吃了一小碗。庞杰却是想吃吃不到,他在隔壁房里闻着肉的香味,饿得肚子都在咕咕叫,可最后只得了压缩饼干和一点剩下的肉汤。
晚上睡觉,三人睡在一个屋里。分开睡怕庞杰会出事,于是邢昼又给人套上头套,让他背对着二人睡在角落里。
相野照旧跟邢昼一张床,只是今晚他睡得有点不安稳,睡到凌晨还惊醒过来,伸手一摸——邢昼不在。
他没有声张,小心翼翼地下床来到庞杰面前。抬手捂住他的嘴巴,推了推他,却发现人还是活的,就是没动静——是晕了。
被人敲晕了?又或是吃了什么带迷药的东西?
相野定了定神,往门口走去,耳朵贴在门边细听,外面隐约有说话声。那声音很小,但相野听力极好,仍能听得出那是邢昼的声音,他在讲电话。
可电话很快就挂断了,他什么都没听清楚。思绪飞转,相野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径直推门出去。
“吱呀——”老旧木门发出声响,让靠在大门口的邢昼回过头来。
袅袅的烟雾从他指间升起,他正在抽烟。掸了掸烟灰,他朝相野伸出手,“怎么起来了?睡得不好吗?”
相野顺从地走过去,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也放松地靠在他身上,闭上略有些酸涩的眼睛,说:“做噩梦了。”
邢昼便掐了烟头,揉了揉他的脑袋。往常的相野总是会很快被他安抚,但今天他的心里有点静不下来,抬头看着邢昼略长出了些淡青胡茬的下巴,亲了一下。
这是邀请。
以及,邢昼的胡子长得是真的有点快,明明早上才刮过。
邢昼总是会被他蛊惑。尤其是当相野直勾勾地看着他,故意露出点脆弱又无辜的神情时——当初他就是这么一步步沦陷的。
一个火热的亲吻,混着点尼古丁的味道,勾得人时刻在越线的边缘徘徊。好在邢昼还没有丧失理智,在最后关头踩下了刹车。
可是经过了这样一场意乱情迷,两人也别想睡得着了。最后,两人都坐到了火炉边,相野就坐在邢昼怀里,头枕着他的臂弯,两人轻声说话。
日出时分,相野短暂地睡了一会儿,但邢昼也没换地方,就这么抱着他直到决明的消息再度传来,“头儿,在公墓附近的小树林里挖出了庞凯的尸体。老乐已经跟公安进行了交涉,但这案子显然没办法瞒着了,情况不妙啊。”
邢昼沉默几秒,道:“那就把庞杰带回京州。”
决明:“头儿,你是想公开审理吗?”
邢昼:“越隐瞒,越被动。”
这时,怀里的相野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邢昼便放轻了声音,问:“吵到你了?”
相野摇头,攀着他的手臂坐起来,投去询问目光。
邢昼:“尸体找到了,我们或许得回一趟京州。”
相野蹙眉。他们才刚到乌雀山,连鹿野的一个小兵篓子都没看见,更遑论仇音和楚怜,这就要打道回府了?
可庞凯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如果不回去查清楚,那邢昼这口黑锅背得也太冤。
两人快速收拾好东西,草草吃过早饭,便带着庞杰下山。可这趟下山路却不平坦,走出去没几分钟,邢昼便似忽然感应到什么,一脚将庞杰踹入草丛。
“啊!”庞杰惊呼着,头朝下,差点啃了一嘴的草屑。可他根本不敢埋怨,因为他听到了枪声。
一颗子弹掠过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射中前方一株小树。邢昼和相野迅速找到掩体、拔枪反击,而就在这刹那,相野感觉到一阵极致的威胁从脑后传来。
是身后。
不对。
在上面!
相野的身体还远没有大脑那么迅速,虽然躲得快,但肩膀还是被子弹划伤了。而且,来人是仇音。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相野脑子里的弦倏然绷紧。
仇音带着不少人,他们隐藏树林中,从枪声和脚步声判断,最起码六七个,而且不知道暗处还有没有更多。仇音拦截了相野,其余人则都去对付邢昼。邢昼是很厉害,可他要顾着早就吓破了胆的庞杰,就不得不束手束脚。
迅速在心里分析完局势,相野看着面前的仇音,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的冷意和一丝憎恶。
对,就是憎恶。
就像当初她还假扮宋灵的时候,面对高速路上缉凶处的追击,她对相野说出那句“我们是罪人,那你就是罪人的后代,永生永世,不得超脱”时的神情。
“宋沅在哪里?”仇音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宋沅在这里?谁告诉你的消息?”相野沉声。
“别装蒜了,相野。不是你们故意把宋沅有可能在这里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吗?就为了引我出来?那我来了,宋沅在哪里?”仇音慢慢逼近。
相野谨慎后退,“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楚怜的下落,我告诉你宋沅在哪里。”
仇音讽刺一笑,“你在开玩笑吗?”
相野:“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告诉你?”
仇音:“凭你不想让邢昼背黑锅。”
闻言,相野眯起眼,“果然是你们搞的鬼。”
仇音:“你说不说?”
“就算我说了,你们会放过他吗?”相野说着,嘴角勾起一丝冷漠微笑,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仇音被他逼退,躲在树后。可她并不怕相野,才那么短的时间,相野就算成长又能成长到哪儿去?她当即就要反击,可这时,相野又道:
“别徒劳了,楚怜一定不让你杀我的,对不对?”
这一句话,狠狠揪住了仇音的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可还不等她说什么,相野又道:“你既然顶着我母亲的脸,就不要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只是揪心,那这句话就是灵魂重锤。仇音深刻地记得楚怜曾在京州市图书馆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既然顶着她的脸,就不要化这么浓的妆了。】
话的用词虽然不同,可何其相似。
仇音瞪大眼睛看着相野,总算明白为什么先生会说相野跟他有点像,这种像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可相野这样一个杂种,又怎么配跟先生像?
“你又是用什么语气来命令我?”仇音盯着相野,冷声道:“我不杀你,但是如果你们不把宋沅的下落说出来,我保证你们下不了乌雀山。没办法及时赶回京州,你觉得京州那边会怎么想邢昼?他是心虚,还是心虚?如果庞杰在这时候死了呢?是不是你们杀人灭口?”
话音落下,正在围攻邢昼的几人同时调转方向,扑向了庞杰。
“别杀我!别杀我!”庞杰吓得慌不择路,竟反而脱离了邢昼的保护范围,差点被一刀砍了脖子。
邢昼及时扔出一个特殊道具,白色蛛网瞬间缠绕住庞杰形成一个束口袋,袋子的绳索则还握在邢昼手上。“哐!”那刀看在蛛网上,竟发出金石之声。
“啊啊啊!”庞杰又被邢昼拖了回去,像个人形炮弹,砸在另两个敌人身上。霎时间,一片人仰马翻,而邢昼动若雷霆,转瞬间便又放倒一个。
“砰!”瞧他一脚踹在别人胸口,把人踹出十米远的狠劲,庞杰彻底萎了,缩在蛛网里眼泪流下来。
相野转身想去帮忙,可仇音又将他拦下。两人近身格斗,谁也杀不了谁,但仇音仍感到了心惊。没想到才短短两三个月,相野就已经能跟她过招了,而且招式狠厉,根本看不出是个新手。
而就是在她出神的片刻,相野抓住时机,扯下项链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楚怜在哪里?!”相野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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