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闻月独自来到厨房,把买回来的菜收拾好,擦了擦手,倚在水池边,再拿出手机把一份份拍到的资料发给相野。
一个美女:资料发给你了。
一个美女:再提醒你几句,宗眠今晚会去碧海山庄跟秦局长那些人吃饭。
一个美女:乔治临时去那儿当厨师了。
收到消息的相野,盯着这几条信息看了许久。
XY:他怎么混进去的?
一个美女:美女自有美女的渠道,一个好的厨师当然也有他的关系网【俏皮.jpg】
相野再次真实地感受到,缉凶处,真的是卧虎藏龙。
决明那边也及时反馈了关于陈君阳和陈君陶的信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其实陈君阳早就到了蜀中。
让陈君阳以担心邢昼为借口离开京州,是相野的主意。他一直不现身,难免会惹人怀疑,邢昼的失踪恰好可以成为一个让他冲动离开的借口。再让陈君陶配合,两人顺利脱走。
只不过现在决明的身份已经确定,他断然不可能是那个内鬼,所以相野便把真相告诉了他。决明听完,幽幽道:
“果然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舅了……”
相野不理他,径自看起了闻月发来的资料。
宗家的档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厚,只是比决明能查到的电子版多了一些细节。譬如,在电子版、也就是外人能够打探得到的那个版本里,是鹿野的人盯上了宗眠的父亲,将其夺舍,但最终被宗太太识破。眼见事情败露,鹿野的人便杀宗家满门,只有宗眠临时去了马场骑马,侥幸逃过一劫。
那是2010年,宗眠刚好20岁,距离楚怜叛出缉凶处还有2年。
但是在闻月发来的档案里,多了些别的细节。首先,宗眠的父亲宗天真正被夺舍的日期不明确,宗太太发现丈夫不对劲,是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但这一段时间具体有多长,不得而知。
儿子宗眠从小养在祖父身边,后来又出国,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从当时的笔录来看,他并没有发现父亲的异常。那会儿是冬天,他是因为圣诞节放假才回国的,时间不超过一周。
宗家家大业大,跟各界人士都有往来,牵涉甚多。这些也都被记录在档案里,但相野对这些不甚了解,只能一边看一边让决明给他介绍。
“京州的水·很深,宗家就是曾经的一艘巨轮。想要把它藏在水面下的关系都理清是不可能的了,恐怕就连宗眠都没办法做到。因为当年他还在上学,根本没有开始接触家中的事务,等宗家灭门,他再想把所有东西都捡起来是不可能的了。甚至有很多东西,都是他在那个时候亲手送出去的。”
相野略作思忖,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断臂求生?”
决明:“对。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树敌是不可能的。宗家出了那样的事,别说仇家,就是本来没仇的,都会想趁机分一杯羹。宗眠又太年轻,就算他多智近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能把一些利益让渡出去,换取生存的空间。也就是他动作快,够果断,否则宗家到现在一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相野:“宗眠后来又去学医、加入缉凶处,一心为家人报仇,断了宗家东山再起的可能性,所以那些人都对他很放心,是吗?”
决明:“八成。那些从宗家身上分了一杯羹的,当然不会希望宗眠东山再起。他待在缉凶处,反倒稳住了宗家的地位,许多人愿意给他面子、捧着他,看起来还挺超然的。”
闻言,相野又重新把资料翻了一遍,“我觉得不对劲。”
决明:“哪里不对劲?”
相野:“宗天在被杀前,曾低价抛售过一块地,这块地后来几经转手,最终盖起了宁海大厦,也就是宁玉生的集团。这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宁玉生暴露后,两边的线索一连接,就对上了。”
决明:“对啊,夺舍后,假宗天肯定会为鹿野办事,这不是很正常?那中间的几次转手估计就是障眼法,为了掩护宁玉生罢了。”
相野:“也就是说,当初夺舍宗天的,是宁玉生那一派的。”
决明:“嗯哼。”
相野:“这件事楚怜知道吗?我们虽然怀疑宗眠是内鬼,但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的家人明明死于鹿野之手,却还跟楚怜合作,完全不合理。如果是为了权势、为了金钱,他有宗家的背景,人又聪明,并非没有一搏之力,何必跟仇人联手?”
决明被这一系列问题都给搞蒙了,放弃回答。
相野继续平稳输出,“我怀疑宗家被灭门的事有猫腻。宁玉生那一派干的,楚怜不是主犯,但他可能知道些什么,以此来要挟宗眠,或跟他达成某种交易,让他成为内鬼。”
决明不说话,决明只想给他鼓掌,并吹一波彩虹屁,加快甥舅两人的感情升温,早日成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可相野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陷入痛苦的深思。
“你觉得,宗眠知道吗?”相野问。
“知道什么?”决明道。
“知道真相被隐藏。”
“如果真按照你说的,是楚怜威胁了他,那他现在肯定知道了呀。”
“我是说在楚怜威胁他之前。”相野微微眯起了眼。
他又想起昨天跟宗眠的谈话,宗眠问他,你相信邢昼当初真的只是在庞凯的住所外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吗?
那么宗眠自己呢?
他是真的对当年的事情毫无怀疑、对真相一无所知吗?
邢昼。
宗眠。
相野在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名字,眸光愈发深邃而凌厉。
第89章 调令
此时此刻的宗眠,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跨上了相野的刑台。他开着车来到了碧海山庄,把钥匙随手丢给泊车员,正要进去,却听见后面传来鸣笛声。
他停下脚步回头,就见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严肃脸庞。只是他太过严肃,生硬过了头,难免显得不近人情。
“秦局长,真巧。”宗眠微笑。
“是你啊。”秦局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却没有下车。这情形,宗眠站在大门口,秦局长坐在车里,倒像是宗眠在特意迎接他。刚才这汽车突然鸣笛把宗眠叫住,显然是故意的。
只宗眠一身名流气度,今天更是特意打扮过的,着装低调又奢华,微笑着站在那儿不说话,倒像是这山庄的主人。背后那透着璀璨灯光的大厅,就是他的陪衬。
秦局长微微蹙眉,门童连忙上前,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
宗眠等着他,落后他半步往里走,礼数是做足了,谁也挑不出错。可他闲庭信步的模样,走哪儿都是主角。
这就是宗家的继承人。
看见他的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认知。在这一刻,将宗眠与缉凶处挂钩的人反倒是少数,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宗家来,如果宗家没出事,眼前这个人说上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这十多年里,宗眠并不常露面,所以熟悉他的人不多。只有秦局长对他还算熟悉,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以前的宗眠很低调,现在的宗眠却开始展露锋芒。想起在前几次会议上的言语交锋,秦局长不由开始重新审视他。
进宴会厅需要搜身,不能携带武器,老套路了。宗眠无所谓地抬手让人检查,秦局长却忽然开口,说:“不用检查了,宗队长有分寸,想必不会带不该带的东西。而且,缉凶处的东西制式特殊,不用做这种无用功。”
宗眠迎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笑说:“确实。不过秦局长有一点说错了,我只不过是代理队长。”
秦局长没说话,率先走了进去。
宗眠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摸了摸食指上的祖母绿宝石戒指,他冲检查的人礼貌地点点头,也迆迆然往里走。
识货的人认得出来,那是宗家的传家宝,光是那一枚戒指就能拍出天价。十多年未见,圈里有人猜测它早就在那场灭门惨案中遗失了,没想到竟一直在宗眠手中。
碧海山庄的总经理不是京州人,对宗家也不甚了解,但他也认得这戒指。这是山庄主人的戒指,那个从不露面的真正的老板,就是宗眠。
可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迎接客人。
至于今天的这场饭局究竟有什么意义,也不是他该探究的。
一夜过去,表面上,京州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许多人都开始重新审视宗眠。
远方的陈令收到消息,说:“也许我们都被宗眠骗了。他这么多年不是真的低调,只是在韬光养晦,掩盖他的野心罢了。这么看,牺牲一个邢昼无可厚非,缉凶处也不过是跳板。”
这么说着的陈令,眼中却没有多少惊讶。他自己就是个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为别人的野心吃惊,更甚者说,他反而因此高看宗眠一眼。
至于宗眠的野心是什么,那显而易见。
仇音:“他想让宗家东山再起?”
陈令:“或许吧。”
仇音沉默片刻,道:“他又联系了我,让我转告先生,他想跟您再谈一笔交易。”
陈令:“他还有什么要求吗?”
仇音本能地不想回答。她越是接触宗眠,越察觉到他的不可控,她怕宗眠的野心太大给先生带来麻烦,但也知道,自己这般畏首畏尾,只会让先生厌烦。
“他要求直接与您通话。”仇音道。
陈令在思考,片刻后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邢昼有下落了吗?”
仇音带着歉意回答:“暂时还没有。”
陈令:“宋沅呢?”
仇音:“也没有。乌雀山之行损失惨重,是我的失职,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他。”
陈令笑笑,却没在意,说:“那就让宗眠直接跟我说话吧,让我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仇音应下,转头就去安排。
为了确保陈令的位置不会因为这通电话暴露,她当然不能让宗眠掌握主动,只让他等着,先生自会联系他。
这通电话最终响起于日出时分。
宗眠喜欢睡懒觉,骤然听到电话铃响,浑身上下溢出的懒怠和丧气浓得快要化作实质。只是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眉心,接通电话。
“楚先生好兴致。”宗眠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抬头看向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说:“托您的福,我很久没看过日出了。”
陈令其实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最近比较喜欢日出。也许换了个身体后,他的心态也有些变化。
“日出很美,不是吗?”他问。
“是啊。”宗眠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清晨的冷风吹进来,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他看着远方的红日,由衷说道:“这是个充满希望的时刻。”
陈令:“所以你想跟我谈什么?”
宗眠:“相野。”
陈令:“愿闻其详。”
宗眠:“他很聪明,开始怀疑我了。”
陈令语气轻松,“那又怎么样?他拿我当敌人,你要对付他,不该来找我。”
宗眠:“但我看楚先生似乎对他很关心,从他出现在我们视野中到现在,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他,却一直没动手。他拿你当敌人,那你呢?”
陈令:“我只是不杀他,但不代表你可以拿他威胁我。”
宗眠笑笑,说:“这不是威胁,楚先生,这是交易。”
“咕嘟嘟”热水开了,宗眠转身给自己泡了杯养生茶,继续说道:“我不管在你心里,相野到底是什么地位,我只希望他不会妨碍到我。再友情提醒你一句,相野跟邢昼不止是关系好,他们在谈恋爱,你知道吗?”
陈令失笑。
他倒是真没想到。
宗眠:“我会把相野调去官水潭。不管你杀不杀他,我希望短时间内,相野都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陈令:“你故意提起他跟邢昼的关系,是想告诉我,可以用他来引出邢昼吗?”
宗眠遥望远山,语气悠然,“我说过了,要怎么做随你,我只要他不来妨碍我。如果他跳出来坏了我的事,对你也不利,不是吗?”
陈令没有回答。
良久,他才说道:“那就提前恭喜你成为正式的队长吧,缉凶处是你的了,宗大少爷。”
语毕,通讯切断。
宗眠皱皱眉,脑海里的弦还紧绷着,此刻也没放松下来。跟楚怜的交锋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轻松,他一直留意着他话里的每个细节——
这通电话里,有鸟叫声。
楚怜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的声音,是他的刻意伪装,还是他艺高人胆大,用的就是新身体的声音。一切都不确定,但宗眠能在脑海中想象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笑着的。
未语先笑,难以捉摸。
与此同时,陈令挂断了电话,倚在走廊栏杆上看下边的小羊。
屋里却传来暴躁的骂人声,不远处的窗户被人推开,剃着寸头的少年探出头来,“你一大早有病呢?吵不吵?”
陈令好整以暇地回头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他住在隔壁屋,舍友是那个在来时的大巴车上背英语单词的书呆子,两人都早起,说不上谁吵谁。而且陈令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人听到他跟宗眠的谈话内容,如今这个寸头发难,无非是——单纯的恶意罢了。
从平日里的嘲笑到如今的恶意挑衅,陈令最惊讶的点,倒是他为了骂人,竟能起那么早。
“你说什么?”他轻声问。
“我说你吵你听不懂吗?昨天就是这样,一大早就把我吵醒,害我在课上犯困被老师骂,我看你是故意的吧?还往我桌子里放那些恶心人的东西,至于这么怀恨在心?举报电话又不是我打的,是你自己仇人那么多,怪谁啊!”寸头嚷嚷着,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嚷嚷起来。
陈令稍稍收起散漫心思,“举报?”
在他成为陈令之前,陈家的茶室被人举报到工商局,虽然最后没事,但也赔了些钱。他知道这是学校里看不惯他的几个混混做的,原来背后还有这寸头的功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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