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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得野(悬疑推理)——弄清风

时间:2021-02-01 11:27:10  作者:弄清风
  棺材里的人就算死,也肯定受过严重外伤,或大量吐血。
  相野问:“邢昼快到了吗?”
  陈君阳按了按耳麦,“清水市发现了鹿野那伙人的行迹,正在追踪。”
  清水市?邢昼怎么又回清水市去了。
  相野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便只专注眼前。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管闲事。但楚怜既然疑似在这里出现过,事情又发生得如此巧,怎么相野一来就赶上了?
  他飞快有了成算:“去搬几块石头扔水里,动静越大越好。”
  陈君阳侧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相野没时间解释,径自掏出手机来搜索音频,陈君阳看着他在输入框里打下的“鬼哭”字样,再看他平静的、白皙的脸,莫名觉得渗人。
  两人分头行动。
  相野绕过办丧事的人家,抵达屋后。他左右看了看没人,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院墙,用力翻过去,再看双手——破皮了。
  为什么那么娇贵?
  因为他前世可能是豌豆公主。
  呵。
  相野也不是头一天吐槽自己的体质,猫腰靠近窗户,里面就是停棺的那间房。他平复呼吸,很快,远处传来接二连三的落水声,“扑通、扑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有水鬼的传言在前,这家的人又死于溺水,村民们一个个头皮发麻,当即便有人喊“水鬼又出现了”。刹那间人心惶惶,一些胆子大的,当即便打着手电筒去查探情况,胆子小不敢去的也都跑到了外面,哪怕不敢到潭水边上去,所有人待在一块也好壮胆。
  棺材旁顿时只剩下了一个本家,五六十岁的女性,惴惴不安地攥着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经。
  潭水边的动静还在传来,相野确定陈君阳已经把人都暂时吸引住了,便把手机凑到窗前,打开音频开始播放。
  阴恻恻的鬼哭声毫无预兆地出现,像突然滴在后脖颈上的一滴冰水,让棺材旁的女人一个激灵,直接把纸钱给撕碎了。
  她惊恐地望向棺材,“有、有——”
  声音卡在喉咙里,鬼哭声却断断续续,愈发惊悚。
  “有鬼啊!”女人终于失态,忙不迭站起来往外跑。
  相野趁机翻窗进去,也幸亏窗户本来就是开的,否则他还得砸窗。这又是翻墙又是爬窗,相野体力已经欠佳,但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停下来休息,咬牙将棺盖用力推开。
  死人的脸映入眼帘,瞪大了的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头发凌乱、后脑染血,死不瞑目。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相野认识。
  这是那天晚上跟他一块儿坐车去清水市的老太太!
  那个扎羊角辫小姑娘的奶奶!
  可她们不是去了清水市,怎么会死在这里?!
  相野直起鸡皮疙瘩,手里也再没了推棺的力气。但此时棺木已开,他大着胆子拨开老太太的头,看到下面压着的另一具尸体。
  这才是棺材真正的主人,面色青白的一个溺死者。
  这时脚步声逼近,是女人大喊着有鬼把人引进来了,相野立刻原路返回,棺材却就这么敞着。
  来人冲到棺材旁看到里面的叠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唐家的老太太,她怎么会在这里?!”
  “天呐——”
  “快来人,有人死在棺材里了!”
  “……”
  人仰马翻。
  相野一刻不停地回到外面,里面的动静却也没落下。他听到“唐”这个字就觉得不对劲了,脚步顿住,霍然回头。
  钟表匠,也姓唐。
  老太太死了,那她小孙女呢?
  “该死。”相野忍不住暗骂一句,立刻掏出手机给邢昼打电话,但是打不通。他连忙往潭水边跑,半路遇见陈君阳,忙问:“联络得到邢昼吗?”
  陈君阳心说怎么忽然又扯到头儿了,但相野问得急促,催得他也连忙在耳麦里呼叫。好在邢昼没空接电话,耳麦开着,很快有了回音。
  “给我。”相野直接伸手。
  陈君阳能不说话尽量不说,很干脆地把耳麦摘下来递给相野。相野戴上,以最快的速度说明情况。那声音急、骤,且冷,通话对象还是邢昼,仿佛一下把人拉回到江州市南山区长途汽车站的公共厕所里。
  只是与上次不同,邢昼有了明确的回应:“知道了。”
  相野:“你到底在追查什么?”
  邢昼:“我以为是裴哥那伙人还盘亘在清水市,现在看来,是另一波。他们目的不同,各自为政,但也许殊途同归。那对祖孙出现在长途车上应该不是偶然,我立刻去调查她们抵达清水市后的行踪。从现在开始,耳麦你拿着,陈君阳任你差遣,但不能冲动行事。”
  可是冲动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是情侣闹纠纷,打个巴掌就算冲动;生死一线,失手杀人也叫冲动。
  相野深吸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已知唐家的老太太带着孙女去了清水市,现在又突然出现在官水潭,死因大概是后脑上的钝器伤,很明显。
  要么她把孙女送出去,自己回来了;要么她带着孙女一块儿回来。
  杀人的又是谁?
  看刚才那些人的反应,他们明显不知道棺材里还有另一具尸体。所以是凶手杀了人,来不及抛尸,情急之下就近把尸体藏进了棺材。可刚才那栋房子里人来人往,在那里杀人、藏尸,难度太大。
  “我要知道棺材在哪些地方停放过。”相野道。案发现场一定就是这些地方的某一处。
  “庙。”陈君阳意外地回答了他。
  相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潭水中点着灯火的小庙,陈君阳知道一个字解释不了,憋着股劲儿一口气说道:“刚才在水潭边的人说的,尸体在小岛附近被捞起来,所以停在庙里,顺便超度。”
  “走。”相野立刻往水潭赶。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棺材旁,惊呼着要报警,水潭边反而空了下来。陈君阳很快找到一艘小船,两人悄悄上岛,谁都没发现。
  岛很小,不过能容得下一间小庙。这庙甚至没有围墙,香炉就摆在庙前的空地上,里头还有烟袅袅升起。
  小船靠岸的地方,一块巴掌大的地被开垦出来种了时令蔬菜。
  岛上有人住?是守庙的人?
  “有人吗?”相野嘴上问着,脚步却是不停,一间间屋子看下来,空无一人。但是在最侧边的一间小屋子里,他发现了人居住的痕迹。
  拿起桌上的相片一看,可不就是唐家老太太和她的小孙女。环顾四周,屋子里明显有一些属于小女孩的东西,甚至还贴着一张幼儿园颁发的奖状。
  陈君阳敲了敲门框,他找到血迹了。
  相野放下照片随他去看,果然在正点的香案一角看到了血迹。血迹被胡乱擦过,香案又是朱红色的,所以乍一眼看上去好像看不出什么。可陈君阳是狗鼻子,他光闻就闻出来了。
  相野抬头望向供奉的沈家先祖,那是张不怒自威的官老爷的脸,也不知受了那么多年的香火,能不能算半个土神仙。但如果他真的灵验,相野此刻应该无病无灾生活顺遂,也不会重新出现在这里了。
  闭上眼,相野开始重新梳理事件的脉络。
  溺死者被打捞上来,尸体停在庙里,就地超度。他的家人为他寻来了棺材,于是他被放进了棺材里,可是很快,唐家老太太忽然归来,她或许与人发生了争执,后脑嗑在香案上,意外死亡。
  人死之后要办丧事,一大堆事情要忙活,凶案发生的时候,棺材附近应该没有人。凶手本可以抛尸潭水中,但这时有人来了,凶手情急之下就把尸体藏进了棺材里。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那户人家把棺材扛回去时,没发现重量不对吗?
  “水鬼。”相野沉声。
  陈君阳投去疑惑目光,相野又吐出两个字:“抬棺。”
  陈君阳:“???”
  相野:“那个人可能真的是被水鬼杀死的。”
  只不过是来自鹿野的鬼。
  这时,耳麦里再度传来邢昼的声音:“沈凝香今天一早带着孙女从清水市折返,她的女儿现在也不见踪影。”
  沈凝香就是唐家老太太,她老公姓唐,她姓沈。
  紧接着是决明的声音,“非常抱歉插播一条坏消息,我查到沈凝香的女婿了。他三年前意外去世,我又顺藤摸瓜去查了他的详细资料——”
  邢昼:“讲重点。”
  决明:“详细资料就是没有资料,他跟宋灵一样来历不明,所以极有可能就是鹿野的人,没有夺舍,是直接从门里出来的人。那个小姑娘是他跟唐菀的孩子,她是钥匙!”
  相野脸色骤变,而就在这时,陈君阳忽然拔刀冲出。他立刻跟上,只见他们划过来的那艘小船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潭中央,脚下的这座小岛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岛。
  船是拴着的,不可能无缘无故飘那么远,所以水里一定有古怪,也就是说——水鬼还在。
 
 
第10章 真相
  相野不会游泳,偏又跟水犯冲。
  陈君阳倒是能游,但又怕相野一个人在岛上不安全。他紧握刀柄,心里气得想骂人,眉宇间便横生几分煞气,瞧着又想砍人了。
  相野却还冷静,道:“你下水,我留在岸上敲钟。”
  陈君阳:“?”
  相野走向柴火堆,抽了一根粗壮的木柴当钟锤,又将庙前的青铜大香炉作钟,说:“这里离岸边也不远,在可视范围内。动静越大,他们就越投鼠忌器,鹿野的人比我们更不愿意曝光。”
  他再看一眼时间,警察或许也快来了。
  相野觉得自己先前是被误导了,他在街边被“鬼”推搡,差点被车撞;去报警,警局又起火,这都是为了恐吓他,让他相信鬼的存在、相信假父母的说辞。但实际上,鹿野的人才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不愿意被人知晓,一旦曝光,缉凶处的人可能就追过来了。
  当然,他们的手段确实阴狠,不是鬼胜似鬼,这个时候就要比谁更狠、更不怕死。
  陈君阳仍有犹豫,但相野已经去敲“钟”了。一木柴下去,“铛——”钟声大作,响彻夜空。
  香炉里的灰受到震颤,袅袅升起的烟也偏离了原定轨道,被震散又聚合。
  相野紧了紧手中的木柴,眸光冷冽,又是一锤。
  “铛——”
  “铛——”
  钟声连绵,陈君阳再不拖延,脱下外套和鞋子便跳入水中,他倒要看看哪个鬼敢拦他。小树林后的村子里,刚被棺中尸体吓到的村民们听见钟声,也都惊疑不定地跑出来,遥望着庙的方向,捂着心口直呼邪门。
  等到他们眯着眼看清楚是有人在庙前敲香炉,湖里好像还有人在游泳,表情就更古怪了。试问谁吃饱了撑的大晚上跑去敲香炉,谁又在这时候去游野泳?
  这可不就是、可不就是……
  “水鬼!肯定是水鬼又出来害人了!”女人尖细的叫声刺破夜空,这时忽然又吹来一阵风,让所有人背上一道电流直窜头顶。
  恐慌被戳破了一个洞,四处流窜。留在官水潭的村民大多是老人,本就迷信,这会儿更深信不疑了。
  但这嘈杂声传不进陈君阳的耳朵里,他游得很快,心无旁骛。只是那船还在动,看着是被水波和晚风带走,实际上是被人从水下推着走。
  一只冰凉的手也在此时抓住了陈君阳的脚踝,冷不丁地将他往后拖。他冷哼一声:等的就是你。
  陈君阳一个猛子扎下,顷刻间消失在水面。岸边的人看到了,手电筒的光打过来,照不到人,又是一阵惊呼和哗然。
  相野却有所感,突然伸手探进香炉,抓住一把还带着滚烫温度的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洒向身后。
  “啊!!!”惨叫声近在咫尺。
  相野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握紧木柴照着那方向砸下,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惨叫声再次响起,他打中了。
  从鹿野破门而出的人,肉身虽然毁了,变成孤魂,但这魂跟传说中的鬼还是不一样的。他仍然有实体,只是被剥夺了光明正大行走世间的权利,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就像现在。
  相野不敢托大,余光瞥着水面上的动静,手中又迅速抓了一把香灰,时刻警戒。而就在这时,他看到潭水边上、隐蔽的树后,忽然亮起灯光。
  那是车灯!
  一辆面包车从树后驶出,沿着相野他们刚才来的路,飞快离去。
  这个时候出现,又离开,让相野登时想起了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陈君阳!”相野急声催促,而陈君阳好似听到他的呼唤,终于浮出水面,且正是在船边上。哗啦一声,他翻身上船,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小岛。
  相野早就在岸边等他了,不用船靠岸,他带着陈君阳的衣服鞋子直接跳上小船,道:“快走,追上那辆车。”
  陈君阳进入缉凶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深谙“雷厉风行”这四个字,不用多言,立刻开船。
  “水鬼呢,死了吗?”相野又问。
  “一个跑了,一个死了。”陈君阳道。
  那再加上在岛上袭击相野的,此处就有三个“鬼”。相野提醒了陈君阳一句,随即跟他上岸。
  想要追击,必须有交通工具。
  相野脚步一转,又折回村里。村子里的人看到两个大活人从水鬼手中逃脱,想一探究竟,但又觉得能从水鬼手中肯定也不是常人,惊疑着不敢靠近。而就这么迟疑的片刻功夫,相野指挥着陈君阳,骑了辆停在路边的小电驴就走。
  村民:“…………”
  电驴绝尘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村道的拐弯处。车主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我的车!他们偷我的车!!”
  风一吹,那高音都劈了叉。
  相野很镇静,不镇静的反而是见惯大场面的陈君阳。可能正是因为大场面见多了,偷车这种小场面,他反而无法适应,车开出去好一段路,心还在怦怦狂跳,脸上也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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