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笙打开衣柜门,却见柳离没有动作,抬眸:“怎么了?”
柳离失去了视觉,如同盲人一般,自是害怕不已,磕磕巴巴道:“殿下,我、我看不见了。”
话一出口,便看到了一行字。
“【系统提示】亲亲,系统出现故障,正在努力维护中,请您稍作等待哦,啾咪。”
柳离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唯有一句国骂得以形容。
“什么?”宁子笙一怔,她从未听柳离说过自己有眼疾,这是怎么回事?
宝安费劲地躺了回去,拼命示意两人动作快些。
脚步声已近门口,不知道来人是谁的情况下,见宝安如临大敌,宁子笙也不敢冒险,轻声道了一句:“唐突了。”
随即,柳离便被一双纤细却不失力量的手臂抱住了。
宁子笙略略蹲下了些,圈着柳离的大腿将她抬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轻巧地跨进了衣柜里。
抬眸便见少女失神的双眼,茫然无措,下意识地抓住了宁子笙的肩膀,仿佛溺水的人握住了仅有的浮木。
衣柜不算大,容纳两个身材纤细的少女刚刚好,所以两人靠得很近。
宁子笙将柜门关上的那一刻,恰闻门口小瑞等人大声行礼:“见过圣上。”
来人是嘉成帝?!
柳离仍是看不见的,不过想来衣柜里亦是黑乎乎的,看不看得见也没什么分别。
衣柜里闷,她下意识吸了口气,而后便被一只手绕过肩头,轻轻捂住了嘴。
“嘘。”宁子笙说。
柳离听话地大气都不敢出,鼻腔里满是宁子笙手上淡淡的药香味。
真奇怪,她一介公主,手上怎么会有药香味呢?
柳离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这明明是自己随身香囊的味道,里面放了几味草药,说是多闻闻对身体好。
艳儿怕柳离嫌不好闻,特意弄了些香料放进去,所以中和成了一股药香味。
想是方才宁子笙抱她的时候碰到了香囊,这才沾上了。只不过,这味道好像和宁子笙还挺搭的。
柳离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此时两人近在咫尺,近到宁子笙需要控制自己的鼻息,好让它不挨到柳离的耳畔。
她也不知道,捂住自己嘴唇的那只手,很想去试着描摹那不断摩擦着指腹的,柔软的唇。
宁子笙只觉自己心跳得很快,另一只手轻轻在柳离右手上写了几个字。
“现在看得见?”
柳离回写:“不行。”
所以她也不知道,宁子笙曾在这个夜晚,低下头,深深嗅了一口她的发顶,将那怎么闻也闻不够的碧桃花香,嗅了个够。
*
嘉成帝进了屋。他带了姚公公,却让人守在外面,独自进来探望宝安。
宝安闭眼装睡,一动不动。
宁子笙从衣柜门缝里看到,嘉成帝在榻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宝安的肩膀:“柔柔。”
宝安郡主姓宁名柔。
谁也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嘉成帝会如此亲昵地唤宝安郡主的乳名,都说两人姐弟情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宝安没有反应,嘉成帝再次很有耐心地唤道:“柔柔,醒醒。”
宁子笙见嘉成帝的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也只在他眼里看到了不耐和冷漠,没想到他也能温柔似水,心头不由得划过一丝嘲讽。
他唤了好几声,宝安没法装作听不见,只得疲惫地睁眼,道:“圣上来了,有失远迎……”
嘉成帝面色不改,依旧噙着抹笑:“柔柔,你何必如此生疏。”
宝安翻了个身,似是不想说话:“圣上,宁柔乏了。”
嘉成帝叹道:“你还是这个倔脾气。”
柳离听在耳里,疑在心里,这俩人是吵架了吗?嘉成帝惹宝安生气了?
恰在此时,只见一行小字闪过:“【系统提示】系统已修复完毕。”
柳离便恢复了视力,她定了定神,通过那条窄窄的门缝,恰好将嘉成帝和宝安看得一清二楚。
随后,便听嘉成帝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可朕偏就喜欢你这臭脾气。”
眼前的这一幕让宁子笙下意识蹙眉。
嘉成帝笑容如常,可一双眼中,赫然是满满对宝安的欲念,如同一只阴狠的凶兽盯上了它的猎物,满心盘算着怎么将其吃到嘴中。
柳离更是被闪过的这行字震惊得说不出话。
“【宁豫成】对【宁柔】目前好感度:999(执迷不悟)。”
这嘉成帝对自己的义姐竟然抱着这种心思!可宝安郡主早已嫁人生子,他怎么敢——!
“圣上自重!”宝安已然带了哭腔,想到这一切被自己的女儿尽数听到,羞愤得不能自已,“宁柔是圣上的义姐,早就嫁作他人妇!”
嘉成帝似乎很乐于看到她痛苦的模样,玩味道:“那又如何?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谁便要谁。”
这是在干什么啊?!
若柳离是在读虐文小说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情节,顶多骂两句男主完事,可当亲眼见证这一切发生时,她险些气炸。
看着宝安被嘉成帝如此羞辱,柳离恨不得现在出去暴打他一顿。
这事在原著里没有出现,想来是一条隐藏的剧情线。没想到这嘉成帝这么人渣,背地里欺负一个身体不好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宁子笙自然能理解她的感受,沉默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嘉成帝凑近宝安,满意地看着她惊恐得瞳孔一缩,暧昧低语:“朕不动你,是怜惜你身子弱。你若是不听话……”
宝安抖得像筛糠一样。
嘉成帝勾唇:“你女儿倒是和你年少时有几分像,拿来解馋,倒也不错。”
宝安的软肋唯有女儿,又气又急:“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碰离儿!”
“哦?”嘉成帝显然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笑道,“那你试试,能不能阻止得了朕。”
嘉成帝提及柳离,宁子笙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又想着柳离,在她肩头写了一个字——
忍。
他是皇帝,至高无上。他说纳柳离,显然不是一句戏言。
否则宝安郡主何须那么怕柳离见到嘉成帝?
柳离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安抚性地握了一下宁子笙的手,示意她别担心,自己不生气。
随后查看了下嘉成帝的气运值。
作为一朝之君,虽然气运也还算不错,但和天命之女宁子笙相比,根本不够看。
就这?柳离暗暗冷笑,狗皇帝,敢口嗨就要付出代价。虽然现在奈何不了你,但是你看我弄不弄死你就完事儿了。
第18章 白驹
不论嘉成帝再如何出言刺激,宝安也置之不理,过了一阵,他也失了兴致,看样子是准备离开。
宝安不自觉地咬了下唇,只期望他赶紧走。
也不知这嘉成帝是个什么心理,若是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盼着她开心么?
可此时宝安越是难受,越是紧张,嘉成帝便越是龙颜大悦,甚至还愉悦地扬起嘴角:“柔柔好好养病,朕先回宴上了。半个时辰后,你也回来,知道了吗?”
末尾几个字语气加重,满是危险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宝安不语。
“知道了吗?”嘉成帝又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
宝安面色惨白,声音微弱得几乎像是用尽全力从牙缝间挤出了这两个字:“遵旨。”
……柳离在心里已经把他凌迟了一万遍,并且用晋江一定不会过审的脏话问候了他往上十八辈的族谱。
他走后,两人稍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去而复返后,方才钻出来。
一阵冷风灌入,让窗户摇曳了片刻。柳离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随后望见那天上的一轮圆月,只觉得无比讽刺。
今夜本该阖家团圆,一同庆祝,却因为某些人渣而变得沉重不已且令人愤怒。
感知到有风吹来,宝安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双眼紧闭,一行泪却倏然流下,哑声道:“惭愧,宝安的丑事,让九殿下见笑了。”
“阿娘。”柳离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也不嫌地上脏,半跪着握宝安的手,轻轻蹭了蹭,“别怕他,我保护你。”
这句童真幼稚的话,让宝安心里有了一丝慰藉:“……傻孩子。”
柳离眼圈微微泛红。
向来柔弱的宝安郡主宁柔,人如其名,连一只蚊子飞过来都会害怕,却可以为了女儿,敢在嘉成帝面前以命相挟。
为母则刚,大抵如此。
“阿娘。”柳离摇了摇她的手,认真道,“不要怕,我一定一定会保护你的,不让那狗皇帝……”
宝安赶紧捂住柳离的嘴,紧张地看了一眼宁子笙。这嘉成帝的亲女儿,当今公主还在这呢,万一……
只听宁子笙道:“郡主娘娘切莫自责。罔顾人伦礼法的人,并非郡主娘娘。”
眼眸中俱是对嘉成帝的嫌恶。
宝安微怔,随即想起了宁子笙的母亲是楚采女,当年招了嘉成帝的厌弃,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想来心中也是对他有怨的。
“阿娘,”柳离微微有些不忍,让宝安揭开伤疤是件残忍的事,可想弄死狗皇帝,就得搞清楚这事的源头,“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狗皇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宝安沉默片刻,将事情娓娓道来。
*
宝安和嘉成帝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宝安从小恪守礼法,进退有度,只拿嘉成帝当亲弟弟般对待,从无他想。
宝安十六岁,定下了和柳父的婚约。
那时候,嘉成帝尚是个少年,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找到宝安,拽着她的袖子,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他一直偷偷爱慕着自己的义姐,这份感情已持续了数年。
宝安吓坏了,赶忙好言相劝,希望嘉成帝能打消这个想法。他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十几年的姐弟啊!更何况,赐婚的旨意已下,宝安出嫁已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嘉成帝见她如此斩钉截铁,便沉默地放开了手。
十几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宝安生下了柳离,而嘉成帝亦是从皇子变成了皇帝。
宝安初时还忧心弟弟会为情所困,后来看他三宫六院,广纳后妃,皇嗣众多,就也渐渐淡忘了这事,只当是嘉成帝当时年少不更事,一时糊涂。
而事情的转变,发生在几个月前。
嘉成帝闻得宝安病重,一道圣旨将人召进了宫,顺带捎上了柳离。
在进宫的第一个夜晚,他悄悄前来宝安的住处,丝毫没有君主风范,在她的榻前用各种越界的、下作的话,狠狠将宝安的心理防线击溃。
“柔柔,朕想你很久了。”
“跟楚国公和离,当朕的妃子。”
宝安根本想不到,她从小长大的皇宫,竟然变成了嘉成帝一手遮天的一片地狱。
嘉成帝直接变相软禁了宝安,甚至仗着她和楚国公暂时见不到面,将楚国公的数封来信扣下,并假扮宝安的口吻,私自回信,信中满是对楚国公的嫌恶与厌弃!
他表面说着让宝安安心养病,实际只想满足一己私欲,为此不惜狠狠伤害宝安。
*
宝安说到伤心处,一时失态,泪水沾湿了枕巾,柳离忙为她擦拭脸颊:“阿娘别哭。”
宁子笙轻声道:“郡主受苦了。”
强抢臣妻,倚强凌弱,很难想象,这是一朝之君会做出来的事情。
柳离今夜本来是想防止幕后之人对宝安下手,却误打误撞牵扯出了这么一串内幕,不过细想之下,种种异状,竟然都有联系。
首先,怪不得柳父的信中绝口不提宝安。虽然不知那狗皇帝的回信中具体写了些什么,但他定是被那些话伤了心,以为宝安已与他离心,这才闭口不提。
其次,凶手的身份也得以锁定。
这狗皇帝如此渴求宝安,在药里做手脚想害宝安性命的的肯定不是他;况且宫里是他的地盘,想要动手杀个人,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嘉成帝的嫌疑,可以排除。
但如此一来,其他人便有了想害宝安的动机。
后宫争宠之人众多,若有人察觉了皇帝心有所属,那定是想要对宝安除之而后快。
“阿娘,除了那狗皇帝的手下,可还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宝安困倦地阖上了眼:“……并无,但皇后娘娘兴许猜到了几分。她是个聪慧的人,同圣上一起来看过我几回,是否发觉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也看不透她。”
柳离了然。
“阿娘,你先睡会儿。”她轻声哄道,“别着急,我在这儿陪你,时辰到了我叫醒你。”
宝安微微点头,心中一股暖流划过,翻过身,将温热的泪水尽数落在玉枕上。
她被嘉成帝威胁,将这事独自一人憋在心里;为了不牵连她视若珍宝的女儿,从没想过要说出来,唯恐柳离受伤。
而今女儿长大了,知晓了这事,第一反应是要保护她,并没有觉得她这个阿娘无能。
宝安头一次昏昏沉沉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只要柳离安然无恙,事情便还有转机。
嘉成帝若真将她一家逼至绝路,她就算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也要护柳离周全!
第19章 睽睽
宝安很快便睡着了,还剩下大半个时辰,就又要按照嘉成帝临走时的吩咐,重返追月宴。
柳离知道,她们俩和宝安同时离开这么久是很不明智的。众目睽睽之下,若有人留了心眼,便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可此时她已顾不了这么多,在这个时候,怎能抛下宝安呢?
“殿下……”由于宝安已经睡了,两人交流时都将声音放得极轻,挨得亦是很近,“殿下要不要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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