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溪川保守估计,他这段时间积攒的问题恐怕能说个十天十夜,所以他思索了一会,挑了个最想知道的:“这应该是你本尊留下的投影吧,那么你现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
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练溪川愣几秒钟,然后脱口而出:“你殒落了?”
唯我不肯定却也不否定,只是挑了挑眉:“下一个问题。”
但练溪川只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继续追问:“你是怎么殒落的?邪秽之力的威能我再清楚不过,你又怎么可能殒落呢?”
食指轻敲椅子扶手,唯我的视线落在自己翘起的脚尖,他漫不经心却又不容置疑道:“我说,下个问题。”
唯我不肯说,练溪川又不能撬他的嘴巴,只能换个问题:“九尾猫妖一族的其他前辈呢?他们飞升了么?”
“还有,为什么许多前辈会留下自己的猫尾?我前段时间,因缘际会下融合了一位前辈的猫尾,发现当中竟然封印着渡劫期修为。这是不是说明,留下猫尾的前辈,将自身修为全部封印进去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失去修为还能渡劫飞升吗?留下猫尾的前辈们是殒落了,还是……还是怎样了?”
“再就是,你知不知道秘境中枢藏有传承猫尾之事?如果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收集那些猫尾,用以强大自身呢?”
深吸一口气,练溪川闭了闭眼睛,沉声继续:“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修灼有位朋友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唯我没忍住插话道:“你问题倒是多。”
练溪川没理他的嘲讽,自顾自地将话说完:“众生皆是棋子,执棋者唯二。”
“我想知道,他口中的棋局和九尾猫妖一族有没有关系?九尾猫妖一族,到底在这些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唯我同练溪川对视半晌,轻笑一声:“你既然这样问,应该早就有猜测了吗?”
“说说看~”
“我感觉,我所经历的一切事情,我所遇见的所有人,都是事先被安排好的。”练溪川望着唯我,目光灼灼:“修灼、狐伴翎、阮红袖、竹蜻蜓姐弟……”
“都或多或少和九尾猫妖一族的秘境有联系,尊临——也就是在我之前出世的九尾猫——甚至还搭救过修灼。”
“还有那些传承猫尾,最后大多都落到我手中,好像本就是为我准备的一般。”
“正如修灼说,万事万物皆逃不过因果二字。与其说是巧合,我更愿意称之为因果。”
“倘若我摘取的是‘果’,那么‘因’又是谁种下的?我不认为在这修真界,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种下‘因’的存在,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尽心竭力地为我铺路?”
“他……”练溪川顿了顿,凝视着唯我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眸子:“或者说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曾经想过,有没有可能,你们想要夺舍我?”
“可我又觉得多此一举,我们都是九尾猫妖,你们夺舍我根本毫无意义。更何况你们有八个,而我只有一具肉身……”
“所以我不懂,我想不明白。”
“啧~”唯我抱起肩膀,表情淡然,似乎丝毫没有被练溪川的话影响:“你不是已经融合一条猫尾了吗?应该接收到一些记忆吧?”
练溪川蹙眉:“只有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我没看出什么来。”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唯我颇为敷衍道:“那可能时间未到吧~”
“等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
练溪川无言以对:“……”呵呵,让我随便问,问了你又不答。
对此,他当然不甘心:“你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呢?时间未到,什么时候时间才算到。”
唯我摊了摊手:“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不等练溪川接话,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十人环抱的古木:“看到那棵树了吗?你猜,我将他砍伐会发生什么?”
练溪川不解:“什么意思?”
唯我道:“那棵树几乎快要诞生灵智,我提前将他砍伐,那他就无法踏上修行一途。”
“日后这修真界便少了一位妖修,许多他应该参与的事情就会因此而发生变动;我若是提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事情发展的轨迹同样也会被改写。”
“而这,才是真正的因果。‘因’若是变动,‘果’同样随之变动;这一刻的‘果’,又是下一刻的‘因’;生生不息,往复循环。”
练溪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不紧不慢道:“所以,你是委婉地承认你们在算计我了。”
歪了歪头,唯我抵在额角的食指打了两个圈:“倒也不能这么说。”
“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算计。”
“好了。”见练溪川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唯我当即打断道:“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最后有两件事提醒你——”
“第一,你必须进最后两个秘境,那里除了猫尾外,应该还有东西留给你;”
“第二,做好你自己。”
说完,唯我没有等练溪川答复的意思,挥袖送他离开。
唯我站起身,环顾这方他亲手打造的秘境,嘴角缓缓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身形缓缓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一章假,调整下作息。每天晚上熬夜,早上起不来,恶性循环。调整正常作息,试试能不能上午一章、下午一章,准时发出来。谢谢大家,不好意思,我错了,真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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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坦白从宽
练溪川被唯我传送回原地后, 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修灼。然而他刚抬起脚来,就察觉到对方熟悉的灵力波动似乎就在附近。
朝气息源头摸索过去,练溪川的视线落在一株青翠欲滴的茂盛植物上。
挑了挑眉, 他俯身扒开那脸盆大小、层层叠叠的肥厚绿叶。只见巴掌大小的雪白兔子仰躺着陷在软垫里, 三瓣嘴半张露出两颗莹白的兔牙, 呼哧呼哧地打着小呼噜。
练溪川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特别手欠地去勾修灼耷拉在垫子外的耳朵。
睡得四仰八叉的修灼翻了个身, 抱住练溪川作乱的手指咬在嘴里, 含糊不清地哽唧道:“唔……”
“川川又胡闹……嘤……”
哭笑不得地将修灼连同他身下的软垫一起捧了出来, 练溪川将脸埋在了对方绒嘟嘟的小肚子里, 来回蹭了蹭,闷声道:“还是很累吗?”
蹬了蹬后jio, 修灼张大嘴巴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前爪捋了捋练溪川鬓角的头发:“倒也没有, 只是发现睡着后神魂修复得反而更快罢了。”
推开练溪川的脸,修灼翻身坐起,一边梳理自己耳朵上短短的绒毛,一边解释道:“你一回来我就察觉到了, 所以才安心地继续睡。”
“若换作他人,我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近身?”
“对了。”舔耳朵的动作一顿, 修灼仰脸看向练溪川, 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宛如刚浸过露水的葡萄:“你刚刚是被传送到秘境中枢了吗?”
“那找到传承猫尾没有?”
练溪川瞳孔地震:“!”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总之,练溪川不可能承认自己疏忽大意,一定是因为和唯我聊得太不开心了, 气得他把正事都给忘了。
“是唯我——也就是唯我秘境的主人——将我传送走的,那处是不是秘境中枢,他没和我说, 我也不太清楚。”
“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咬了咬牙,练溪川又气鼓鼓地补充说:“还基本都是废话,没什么有用的。”
倒是修灼,一听是唯我将练溪川带走,耳朵‘咻’地高高竖直:“唯我尊上?”
双爪捧在胸口,眼睛更加晶亮,仿佛有崇拜星芒在闪烁着:“唯我尊上本尊?还是神魂分身?”
练溪川回忆起唯我的状态,恍然大悟道:“原来那只是一道神魂分身么……”
“唯我秘境距今三万余载,神魂分身却仍能留存于世。”修灼既是敬佩又是向往地感慨道:“这说明唯我尊上在每一重境界都臻至圆满,方才突破。如此一来,战力自然无可匹敌。”
然而练溪川下颌紧绷,凝眉却陷入深思:‘既然是神魂分身,他又为何说自己就在此处?’
‘他难道没有飞升仙界吗?’
练溪川再次捋顺一遍和唯我交谈时的所有表情、动作,越发觉得对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有深意。半眯起眼睛,他终于想起一处自己忽略的细节。
将神识探入储物戒指中,果不其然!堆积在角落的座椅少了一把,同时还多了一只玉匣。
练溪川将那玉匣取出,打开一看,一条尖端有一小撮白毛的黑色猫尾安静地躺在里面。仿佛有一道雷电直激中他的天灵盖,脑海中那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瞬间燃尽,只留下隐藏在深处最让人难以置信却也是最合乎情理的答案。
“修灼……”练溪川的语气是平日里少有的郑重,甚至由于声带绷得过紧而带着丝沙哑:“除我之外,其他人能够随意在我的储物戒指里取放东西吗?”
修灼虽不明白练溪川为何会如此看重此事,但他还是慎重地回答道:“当我们第一次开启储物戒指的时候,特殊的神魂印记就会烙印在上面。”
“就像我们想要使用他人的储物戒指,都要先抹除掉原有的神魂印记。所以像你所说的,直接从你的储物戒指取放东西,是不可能实现的。”
“因为这世间,根本没有神魂波动完全相同的存在。”
练溪川闭上双眼,那曾经让他一头雾水的种种都在此刻明了。所以,既不是分身,也不是滴血重生,更不是后代……
这近九万载岁月,这广袤的天地间,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只九尾猫。
唯我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再次在练溪川耳边回荡起来,但是这次,他却有了全新的体悟。那些他想破脑袋都无法看破的问题,都在这一瞬间迎刃而解。
他说:“道侣不错,我很满意。”
他说:“自恋那么多年,真没想到会选他。”
他说:“我就在这里。”
他说:“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他还说:“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算计。”
……
“怪不得……”练溪川忽然笑起来,隐隐有了些唯我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怪不得他们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在为我铺路。”
“修真界的确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
“不,是我。”
“分明是我在为自己铺路。”
“川川……”担忧地抬爪搭在练溪川的腕骨上,不明所以的修灼像怕刺激到他似的,将声音放得极轻:“你想到了什么?”
练溪川看向修灼,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自己的发现。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九尾猫妖只有他一只的话,那就说明算计修灼的是他自己、算计狐伴翎和伏弑的是他自己、甚至算计他自己的也是他自己……
那些所有曾进入过九尾猫妖一族秘境的所有修士——包括修灼在内,十有八九是他这几万年来一颗颗布下的棋子。
练溪川不想欺骗修灼,可他又不想让修灼厌恶自己。
犹豫了许久,练溪川把修灼捧到自己面前,鼻尖抵着他毛茸茸的鼻头,缓慢地吸气~呼气~他紧抿着下唇,几次想要坦白却又紧张得发出不声音。
咬紧牙关,半晌,干涩的嗓子才发出低沉暗哑的声音:“修灼……”
“如果我告诉你,九尾猫只有一只,无论是天妖、夏饶、唯我,又或是曾经搭救过你的尊临——”
“自始至终,都是我。”
他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生怕看见修灼眼中的震惊和愤怒,憋着一口气,他毫无保留地继续道:“幕后推手是我、设计你们入局的是我、害狐叔叔到如此地步我也有份……”
“你……”
“会怎样?”
像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审判,练溪川的后背沁出一层层冷汗,鼻腔酸涩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从没有任何一刻,练溪川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别说失去修灼,他连对方不再爱他都无法接受。
带着炙热体温的爪爪温柔地抱住练溪川的脸颊,修灼眯起眼睛,用侧脸磨蹭着他高挺的鼻梁:“川川,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因’是既定的,‘果’却并非如此。就算曾经的你操纵了‘因’,但‘果’却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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