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练溪川收敛了嬉笑表情,‘啪’地一掌拍在修灼的大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额。”收回手,在腿侧蹭了蹭,哪怕有泛着凉意的月华浸润,练溪川脸上的笑容也因尴尬有些干巴巴的:“拍错了。”
将练溪川不老实的猫爪子握住,修灼蹙眉道:“别闹,到底怎么回事。”
“我融合猫尾之后,不仅接收到了许多全新的记忆,之前那些零散的记忆片段也被补足了一部分。这里面有两段相对完整的记忆,而且还出现了我们熟识的修士。”
“就是……”练溪川微微停顿几秒钟,眉宇间流露出困惑:“内容颇为奇怪。”
紧接着,他将记忆中的画面徐徐描述出来:“第一段记忆和狐伴翎、伏弑有关。”
“看周围景色,开始应该是在夏饶秘境当中。”
“先是狐伴翎在炼化黄泉业火,伏弑在旁守护。待狐伴翎彻底收黄泉业火于己用,他们便被夏饶秘境甩了出来。紧接着,狐伴翎便引动了九九天劫,重点就在这!”
“狐伴翎的九九天劫同样多劈了一道,好在他掌有黄泉业火,加之伏弑从旁协助。雷劫轻松度过,画面到此为止。”
“第二段记忆就更有意思了,和蕴月兔一族有关。”
修灼闻言,猛然坐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练溪川。
恰逢一片云朵飘过飘至天幕的圆月,被拦截的月华化作暗影,将修灼笼罩在阴霾当中,他原本严肃的表情显得更加凝重:“怎么回事。”
练溪川半眯起眼睛,试图穿透厚重的云望见玉盘似的明月,他深吸一口气道:“地点是在独活秘境的奈何桥旁。”
“数万只的蕴月兔聚集在三途河岸边,由你引领着他们举行了奇特的仪式。你们参拜参拜月亮、祭祀三途河、吟唱着飘渺的曲调,最后聚拢了犼残破的神魂。”
“所有蕴月兔都贡献出一团紫金色的精血,你贡献出的精血相比之下更为浓郁。最后,犼依靠精血重塑了肉身,画面到此为止。”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记忆中看到这样的画面?”练溪川不解道:“无论是你、狐伴翎还是伏弑,都不满万岁,我怎么可能在数万年前就见过你们。”
“我想过,记忆中的你们,有没有可能源自曾经的我窥见的未来。但是,这两件事却都没有发生。”
“狐伴翎并未炼化黄泉业火,而是选择以身饲火博取一线生机;蕴月兔们也并未进入独活秘境,而是早早被覆灭。”
“不。”云朵拉着薄纱似的尾巴飘开,清冷的月华重新洒在修灼的脸上,两鬓发丝精灵似的飞舞:“你记忆中的,就是未来。”
“原本的未来,也是原本的现在。”
练溪川愕然:“什么意思?”
指腹在半空画下一条淡绿色的光线,修灼指着光线的下端说明说:“这,是你当年看到未来的时间点。”
又指着上端:“这,是‘因’的变动点。”
顺着上端,修灼延伸出一道淡红色的光线:“这条线,是你看到的未来,也就是原本应该发生的未来。”
“但是‘未来’并非一成不变,它可以看作是‘现在’和‘从前’的‘果’。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和‘从前’发生改变,‘未来’也会随之改变。”
食指点在‘因’的变动点上,修灼继续道:“这一点,也就是‘因’,一旦发生改变……”
伴随着修灼的解释,淡绿色光线的下端又延伸出几条颜色不同的光线:“就会结出不同的‘果’,未来便发展出了原本不同的轨迹。”
挥手将漂浮着的线条全数抹去,修灼总结道:“你记忆中的‘未来’,只是在‘因’变动之前产生的;而现在发生的‘未来’,则是‘因’变动后导致的。”
练溪川思索半晌,才算是勉强把修灼所讲捋顺清楚:“说白了,按照正常的发展顺序。”
“狐伴翎根本不必死中求生,蕴月兔也不应该被灭族,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存在插手其中、搅乱未来,才导致了现在这些事情的发生。”
“没错。”修灼澄澈的黑瞳闪过一丝猩红:“对方目的明确,杀死狐伴翎,不给我族唤醒犼的机会。”
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练溪川半眯起眼睛,接过话头:“犼虽然没有被唤醒,但他却选中了你。帮助你血脉返祖,犼之血脉终究还是重现于修真界。”
在独活密境中,投入盔甲伐天的金色虚影,便是犼执念与神魂碎片的融合体。
瞳孔骤然紧缩,他倒吸一口凉气: “等等。”
“唯我叮嘱我,让我最好进入独活秘境和尊临秘境,是不是因为这个?”
“对方不想让犼的血脉重现,但‘我’却需要让犼的血脉重现。”
修灼长吐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道:“这样说来,伴翎收服黄泉业火也是你需要的。”
“和你敌对的、在数万年前就存在的、有能力干扰因果的,只有它了——”
“道天门。”
然而练溪川却蹙眉,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道天门,真的有如此大能耐么?”
“狐伴翎那边的变数,应该就是那道来自仙界的幽魂了吧?”
“无论道天门有多少渡劫或者大乘期修士,他们也不可能打破规则,强留仙界幽魂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长章,没有故意卡情节,我都是尽可能把整个情节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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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逐渐浮出水面(下)
仿佛遽然被冰水从头淋到脚, 修灼打了个激灵,嗓音干涩道:“还有雷劫……”
“我当年渡劫时,雷劫最后多劈一道灭世神雷, 我们只当成意外。可现在看来, 却不一定了。”
“在原本的‘未来’中, 伴翎渡九九天劫亦是多劈一道神雷。一次是巧合, 两次还能是巧合吗?”
“这分明是针对, 蓄意置我和伴翎于死地。”
“那可是雷劫啊。”练溪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不甚确定地开口道:“雷劫, 乃天道规则的一部分。道天门, 如何能够掌控雷劫?”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练溪川强压下冒出芽的大胆想法,低沉道:“究竟是谁……”
“能够掌控雷劫呢。”
已经有所猜测的修灼下颌紧绷, 蒙在心头的阴霾宛如浸透的布料般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迟疑了几秒钟,还是开口, 嗓音低沉:“还有一点……”
“我并未感受到仙界的接引力。”
“按理来说,我神魂痊愈, 并且将灭世神雷化为己用。已是真正的大乘期修士, 哪怕收敛全部气息, 也或多或少会感应到仙界玄光的接引之力。”
“在独活秘境时, 我没有感应到接引之力,便以为是因为那里规则特殊所致。可是我们已经离开秘境许久,我却……”
修灼欲言又止,练溪川双眼圆瞪,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的猜想在他们脑海中逐渐生根发芽。
强行按下那株即将破土而出的幼苗,练溪川干笑两声, 挠着腮帮道:“会不会有其它原因?”
“灭世神雷如此特殊,是不是还需要达到别的条件?或者,还有某些方面没有臻至圆满?”
练溪川不仅是因为那猜想太过可怕,所以下意识地去回避这个问题;更是因为一旦那猜想成真,会打乱他后续所有计划。
应独醉曾经说过,道天门的高阶修士不能随意出手,在对付练溪川时,限制更是更是尤为严苛。
但,那是之前……
现在情况却大不相同,修灼伤愈重回巅峰状态,在修真界鲜有敌手。在绝对的实力下,道天门想要再靠阴谋诡计对付他们,怕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此境况之下,按照道天门的对练溪川的执拗程度,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兵行险招,派出大量高阶修士围杀他们。
所以,练溪川原本是将飞升仙界,当作自己和修灼于危急关头的最后退路。
等他在仙界修炼至大乘期,有了自保之力。届时,他自然会想办法回修真界,收拾干净这堆烂摊子。
却不曾想,会出如此变故。
“在你没说那些记忆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修灼加重了音调:“我刚刚彻底放开了大乘期的气息,的的确确没有感受到任何接引之力。”
“伏弑当初神魂有缺,在突破大乘期之后仍然感受到了接引之力。只能以大半实力压制己身,才不会被玄光强行接引。”
“你还能说服自己,是其它原因导致的吗?”
“有太多例子摆在前面,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感应不到接引玄光的。”
练溪川凝望着隐隐泛起鱼肚白的灰蓝色天幕,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视线落在逐渐暗淡的晨星上,修灼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嗓音暗哑,隐含着无法言喻的愤怒:“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蕴月兔一族被灭、灭世神雷突袭、狐伴翎身殒业火、你被道天门追杀……”
“一宗宗、一件件,这天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道本质乃是法则,应对天地万物一视同仁,公正行事,为何会变得如此肆意妄为?”
冒着寒气的话语落在练溪川耳朵里,却仿佛一道道惊雷,震得他脑壳嗡嗡作响。
原本试图逃避的现实被修灼揭露,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哪怕他瞥过脸去、闭上眼睛、捂上耳朵,最后也无法躲过。
许久,练溪川长舒一口气。好似悬在头顶的利刃终于确定了落下的时辰,他心情反倒轻松许多,头脑也更加灵活:“若站在道天门背后的,当真是天道的话。”
“狐伴翎所说的执棋者,应该就是‘我’和天道了吧?”
“道天门、狐伴翎、仙界幽魂、阮红袖、黄萱草、蕴月兔一族甚至包括你……”
“都是我们博弈的棋子。”
拉起修灼泛着凉意的手,练溪川用力握了握,继续道:“这样一来,蕴月兔和狐伴翎‘未来’的改变,也能解释得通了。”
“‘我’能对‘未来’有所感应,天道自然也能。天道察觉到蕴月兔和狐伴翎将会成为我的助力,所以才会暗中布局,谋划灭杀。”
“而尊临恐怕是感应到了改变后的‘未来’,这才得以及时出现,从那群修士手中救下你。”
“尊临当时对你说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了。【注1】”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练溪川垂眸,掩下眼底翻涌的黑雾:“天道和‘我’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又有何依仗,敢和天道为敌。”
似是对练溪川所言的回应,浓墨一般的乌云骤然笼罩了修真界,雷声轰鸣,大地都随之震颤起来。一道闪电猛地击落——
身处妙法秘境的阮红袖侧身,漫不经心地望着身旁被窜动的淡蓝色电蛇:“要开始了么?”
用细腻的冰蚕丝擦拭着自己仿若琉璃的指骨,她叹息一声,缓缓起身:“妾身已然尽力,接下来,还是要靠主上自己啊~”
在阮红袖站直的刹那,她身后传来玉石碎裂的脆响,伴随着幻境风化般的剥落,露出妙法秘境真正的景象——
尸山、血海。
就在她正要迈步离开秘境之时,一只纸鹤穿越时空而来,幻化为六个大字:“冥离,地五,死生。”
骨手拨弄着佛珠,阮红袖挑了挑眉,于半空中写下‘放手去做’四字。
与此同时,练溪川和修灼紧贴对方,在暖和的猫窝里安稳地躺着。外面大雨倾盆,发出近乎瀑布击石的声响。三途河发出愤怒的咆哮,翻起一道又一道激荡的浪涛。河岸两侧的彼岸花以纤细的茎秆支撑起血红的花冠,静静地矗立着,散发着格格不入的祥和气息。
“所以……”练溪川打破了沉重的静默:“道天门和天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修灼对此,倒是已有些猜测:“还记得我曾提过的,关于道天门的另一个传说吗?”
“道天门,是天道在修真界的代言人。道天门所为,即是天道所愿。【注2】”
“早前我们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对此一笑而过。但现在看来,这传说倒是再真不过了。”
练溪川脑海中也浮现出当日的场景,半眯起眼睛道:“冥离好像说过这么一段话——”
[天道若是有代言人,那就说明天道有了自我意识。有了自我意识,那必然会有所偏好,无法保持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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