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们有钱, ”钟意求说。
义叔苦笑一下,“没理由用你们的钱,让你们帮忙就已经过意不去了……”
钟意秋实在不喜欢这种压抑伤心的气氛,他不是个会和人直白谈感情的人,但是指望肖鸣夜更不可能,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别这么说义叔,我们俩不是外人。”
最后还是三个人把零钱都翻了出来才包好,肖鸣夜装在衣服内口袋里出去,义叔像是用尽了力气慢慢的说:“记得买挂鞭炮,娃儿到家要有个响动……”
钟意秋见他就这么直接走了,赶紧追出去脱了身上的军大衣给他,肖鸣夜穿好了赶他回屋,钟意秋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他想陪自己一起去,但是天太冷了,而且还没有亮,留下义叔和孩子在家肯定不行,钟意秋心里也明白,所以更显出了脸上的委屈和担忧。
“不怕,一会就回来了,”肖鸣夜说完疾驰而去。
这一夜几乎都没睡,迷迷糊糊时听见后面村子里响起了鞭炮爆裂的炸响,扯破黎明前的宁静,钟意秋知道是肖鸣夜回来了,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望向村子的方向,又回头和义叔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眼眶都是红的不知道是鞭炮的声音还是心灵感应,袁翠翠醒了,她坐起来看着对面的义叔本能的叫了一声“爷”,又转过头叫“小钟老师”,揉了揉眼睛问,“我哥回来没?”
钟意秋拿起昨晚她穿在身上的黑棉袄给她披上,呼了口气说:“回来了。”
天蒙蒙亮时肖鸣夜和王文俊一起回来了,后面跟着慌里慌张的郑校长,他估计是刚被叫起来,头发像鸡窝一样炸开,衣服胡乱的穿在身上,脚上还穿着双家里做的旧棉拖鞋,棉花已经跑到了外面,到了院子就喊钟意秋。
钟意秋开门出来给他比了个手势,低声说:“袁翠翠在屋里,小声点……”
郑校长惊讶的朝里面看了一眼,招手叫他们去外面村部院子里,“我刚才听说……哎!事儿已经这样了,都别难过了,”说着拍了拍王文俊的肩膀,他眼睛哭的红肿一片看起来十分吓人,“你和袁宝林一会去袁磊家看看,他是班主任按说他一个人去就行了,但是你也知道他家里最近事儿多,你帮帮他,而且……哎!袁磊是语文学习委员,你对他……”
袁宝林是四年级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个子挺高长的也精神,虽然平时来往不多钟意秋对他印象也挺好,最近不知道因为家里什么事儿请假,一个多星期都没来学校了。
“我知道……”王文俊一听到他说这些又要哭。
郑校长忙转开话题,对他俩说:“运动会今天也不能耽误,你俩一会儿就走,村里的事儿瞒不住,孩子们肯定多少都听说了,你俩要稳住他们,现在也不求啥成绩了,稳当的渡过去就行。”
两人答应,大队部的大铁门响起来,袁老虎推门进来一眼看见他们,赶紧招手让郑校长过去,说大队要紧急开会。
郑校长抓了抓头发试图让它看起来低调一点,瞥见停在外面的拖拉机转身问肖鸣夜,“昨晚开的这个车?”
肖鸣夜:“嗯。”
他哎呀一声嘴里烦躁的啧啧,“一会去镇上别开这个了,去借你们村的那个小农用车。”
王文俊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他也不想哭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眼泪又呛出鼻涕糊了他一脸,再也不是平时那个干净、骄傲、时尚的男孩子了。钟意秋想去劝他,被他一把抱住埋在肩膀嚎啕大哭起来,肖鸣夜难得没拦,让他哭了个够。
六点就要在学校集合,肖鸣夜还了二黑子的车又去村里借车,钟意秋把家里攒了半纸箱的鸡蛋都搬出来煮了几十个,义叔养了十几只鸡,每天能生七八个鸡蛋,钟意秋他们都不舍得吃,留着给义叔养身体。
学生们都穿着新的运动服,各个脸上却都写满害怕和惊吓,郑校长说的对,农村的事儿瞒不住,大人们也不会忌讳孩子是不是应该听,八卦传话从来不背着。
钟意秋什么都没说,给每个人发了个鸡蛋让他们吃,上车时年纪小的孩子被袁兵带头都不自觉的蹭到他腿边寻求一点安全感,几个高年级的偷偷交头接耳的讨论,钟意秋咳嗽一声阻止他们。
到镇上时刚好赶上列队点名,镇小学请了几辆城乡的客车停在外面,学生们大多都没坐过汽车,见到这么多辆呼啦啦的停在一起像是忘了刚才的事情,又指手画脚的高兴起来。
挨个学校点名,钟意秋担心的看着肖鸣夜,不知道等下该怎么解释少了一个人。两个人站在一起,肖鸣夜身体歪了歪轻轻碰了他一下,眼神里投来安慰。
负责带队的闫光复不知道是什么职务,只听别人都叫他闫主任,称呼审查钟意秋广播体操的那位女负责人李主任。
两个主任带着两个老师到了他们的队列,点到袁磊时没人回应,钟意秋心里酸疼,努力张口回答,“闫主任、李主任,对不起!他今天有点意外……不能参加比赛了。”
毫无意外的,闫主任板脸皱起了眉头,“咋回事!你当这是你们村小学呢!这是要去参加县里比赛的,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钟意秋说普通话,他一开口就把其他学校师生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闫主任得不到他的回答更生气了,“就是你们德营小学事儿多!我不管他有啥大不了的事儿,名单和项目都报上去了,我问你!你给我咋解决!”
肖鸣夜淡淡的说:“他退出比赛了,今天来不来。”
“我没问你!”闫主任脱口而出,说完脸上急速抖动几下稍微松了皮肉,镇上没有人不认识肖鸣夜,他不认为自己怕他但也有点顾忌,可能是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恼怒,他上前一步恶狠狠的冲钟意秋喊,“我问你呢!你说咋办!别以为城里来的就了不起了,这是全县的比赛,选人的时候削尖了脑袋想塞人进来,关键时候屁……”
“他昨夜里让老鼠药药死了,来不了了!”袁兵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排,闫主任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张黑脸凶神恶煞的骂小钟老师,他鼓起自己小身板的全部力气大喊出口。
像是桶了马蜂窝一般,满场一哄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点不敢说,怕宝宝们伤心,这个事件是根据一个真实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改编的,加了一些戏剧性吧……感谢在2020-02-18 14:48:00 ̄2020-02-19 16:1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主病的春天、南有嘉鱼 5瓶;世间再无乔松月、旺仔牛奶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龌龊
钟意秋心里五味杂陈, 既无法阻止小孩子的童言直语又欣慰袁兵对他的维护,更因为众人发现什么新鲜事似的议论纷纷和说长道短感到难过和自责, 一个昨天还在他们身边活泼打闹的九岁孩子, 现在仅仅成了别人嘴里的几句碎语闲言。
但是此时此刻他必须抬起头镇定自若的面对, 他在心里大概拟好了几句话,抬起脚准备走到前面去,一直没说话的李主任瞥见了他,抬手对他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一把抢过旁边点名老师手里的大喇叭,对着乱糟糟的人群大喊了一声“都给我安静!”
她本来嗓门就大,长相也有点凶,一出声就把全场给镇住了, 没有人敢再说再动, 旁边的小老师也吓懵了, 被她一瞪赶紧双手接过喇叭。
李主任目光如电,把所有人横扫一遍, 率先往下个队列走去,闫主任脸上愤愤, 瞪了钟意秋一眼跟着走了。
袁兵刚才是突发的勇气, 这会才感到害怕又不敢哭,瘪嘴抽泣起来。钟意秋默默的挪到他旁边,手放在他瘦小的肩膀上轻拍几下。
出了这样的事情,本来打算好的带学生去县城玩儿也只能都取消了,下午四点多就比赛完了, 一群人坐镇小学包的车回来再坐拖拉机回家。
昨晚没睡好,钟意秋一天都是强打着精神,中午饭也没吃歪在肖鸣夜身上睡了二十分钟,肖鸣夜一晚上没睡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在每个项目场地跑前跑后。
阴霾的情绪终究还是对学生们造成了影响,没有取得他们预想中的成绩,广播体操获得第二名,每个队员领了一个文具盒和一支英雄钢笔作奖品,其他项目他们学校就只有三年级的一个男孩子100米短跑得了第一名,奖品是一个天蓝色的双肩书包,他抱着都舍不得让别人摸,袁兵早上被吓狠了,跑了第四名啥奖品也没有,他垂头丧气的蹭到钟意秋身边不敢说话。
“没关系,跑的很好,回去好好练,明年再来。”钟意秋安慰他。
袁兵不说话,偷偷的抬眼撇旁边的肖鸣夜,钟意秋知道学生们都有点怕他,但是他觉得肖鸣夜其实对学生很心软,可能只是外表长的比较严肃而已。
他笑了笑接着说:“肖老师也说你跑的很好,很有潜力,以后会帮你训练的。”
肖鸣夜:“……”
“是不是?肖老师?”钟意秋偏过头冲肖鸣夜眨眼。
肖鸣夜冷眼看了看袁兵,这小子正往上翻着白眼偷瞄自己,一张永远都糊的黑黑的脸今天难得洗干净了,看起来倒是像个正常人家的小孩,肖鸣夜看出来他并不想靠近自己也不想让自己训练,但是更不想让钟意秋失望,一脸忐忑的等着自己拒绝。
“行,以后每周六中午来操场找我。”肖鸣夜微笑着说。
袁兵:“!”
钟意秋拍拍他后背满脸慈爱,“我说的吧……肖老师很喜欢你!”
晚上回家,义叔说高小包今天送来了他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钟意秋拆了包裹里面有两本新书,《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肖鸣夜低头看桌子上信封上写着“钟白露”猜是他姐姐,这姐弟俩名字完全没有规律。
钟意秋发现他的视线解释到,“我姐姐是在白露那天生的,我是秋天生的,名字起的都很随意。”
“那你应该叫钟重阳。”肖鸣夜淡淡的说。
“……”钟意秋震惊半分钟,猛的捶了他一下,“哎!我的天!你太厉害了,就是啊!为什么我不叫钟重阳呢?”
肖鸣夜被他逗笑了,劈手抢过他手里的书翻了翻。
“我上次写信找我姐姐帮忙买的,刚好明天拿给袁兵看,他这次没获奖很失落,这个算奖品了。”钟意秋说。
肖鸣夜幽幽的盯他:“我都没看过这两本书。”
钟意秋:“……这是童话书,你都这么大人了!”
“再大也没看过!”肖鸣夜不依不挠。
钟意秋把书抢过来放进抽屉,“我看过很多遍了,我给你讲,”他迫不得已的妥协,“行不?”
“行。”肖鸣夜一副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是你先主动的样子。
不知道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几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一句也不提,吃了饭钟意秋去烧水泡药,义叔拦住他说不想泡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泡了也是白费事。钟意秋在这方面很固执,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自顾自的去忙。义叔叹口气摇头拿他没办法。
王文俊晚饭没赶上,这会才回来热了饭吃,看钟意秋搬着个大木盆吃力的一点点挪到床边,想着钟意秋对义叔可真好,亲儿子都未必有这样的耐心和孝心。
“我想起来了,上次回去我妈说我们镇那边林场新来了个中医特别神,好多人多年的病症都给治好了,”王文俊边吃边说。
钟意秋惊喜,“真的吗?那我们也去找他看看!”
“啥中医不中医的,李家洼的瞎老头也说自己的医术神呢!”义叔不以为然。
“不是!人家是正经医科学院毕业的,以前在城里的大医院做医生呢,听说家里祖辈都是中医!”王文俊反驳。
义叔更不相信了,“那他好好的大医院不干了,跑到农村来干啥?”
王文俊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跟他哥一起来的,他哥包了我们林场的果园。”
“周律书?”旁边的肖鸣夜突然说。
王文俊:“对!好像是这个名儿,反正都叫他周老板,很有钱,把连着的好几个果园都包了!”
钟意秋看向肖鸣夜,“你认识?”
肖鸣夜:“不认识,听说过,五月的时候就包了,是有个做医生的弟弟在开诊所。”
钟意秋也不征求义叔同意,直接拍板,“那我们周末就去!王文俊你带路,肖鸣夜你去找高小包借车,不看病看看果园也行。”
其他几个人只有服从的份儿。
钟意秋洗了澡出来准备睡,还没出后院就听见义叔屋里响起袁老虎暴躁的声音。
他刚在门口冒了个头就被发现,“钟老师!进来进来,等你半天了!”袁老虎今天难得没喝酒,但是他烟瘾也不小,钟意秋一进去差点被呛出来,连王文俊和肖鸣夜都在跟着他抽,屋里烟雾缭绕像是失火了。
他一眼就发现义叔也在抽猜是袁老虎给他发的,上前一把夺过来仍地上抬脚给踩灭了,义叔最近几天被他彻底管服了,砸吧几下嘴也不敢说话。
平时袁老虎要是见他这样肯定会扯着大嗓门拿话臊他,这会儿心里有事儿满脸烦躁根本顾不上其他的,他狠抽两口连烟雾都不吐,“警察今天来了在山里翻了一遍没找到人,藏肯定是藏不住,袁宝河应该是跑了,但是我估计他跑不远,他还得儿回来!”
义叔:“谁报的警?”
袁老虎恨恨的回,“还能是谁!林老五呗!按说这是村里的事儿,轮不到他来报警,但袁宝河是在他床上抓住赵红花的,他一听说磊娃子被药死了,害怕袁宝河去杀他就跑去报警了!”
钟意秋心里又堵又疑惑,听他的意思如果不是这个人因为害怕报警,村里就按照一般的家庭纠纷解决了,没必要惊动警察!难道害死亲儿子就不算犯法吗?
除了义叔和袁老虎,他们几个年轻人都不太清楚这中间的关系,义叔跟解释到,“林老五不是我们大队的,前几年从外地来承包了后山的河养鱼种莲藕,慢慢和村里人熟了认宝河的妈做干妈,平时相处的还挺亲热,在他们家里住过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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