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栖很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小姑娘, 他带着孟社上前,走近时没错过对方胸前挂着的带有苦橘logo的工作牌, 便礼貌地摘下口罩,轻声打招呼:“你好。”
丝丝被那张堪称精致的脸晃了一下, 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掐了自己一把才回过神来,赶紧弯腰:“明先生你好!我是苦橘的工作人员,我叫丝丝,我带您去摄影棚。”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丝丝弯起眼睛笑,很快便带着明栖和孟社上了18楼,一边往走廊里面走,她一边介绍,“我们的摄影棚定在1803,隔壁也有圈内人在拍摄广告,不过我们跟他们互不干涉。”
说起这个圈内人,丝丝显然迟疑了一下。明栖也没在意,直到三人一同路过1805,有人恰好从里面打开了门,紧接着里面的交谈声涌入耳中:“方前辈,这个姿势再来一张。”
孟社眼尖地瞧见了这位方前辈的真面目,顿时乐了。
他凑到明栖的身旁,压低声音说了句:“是方青。”
明栖:“……”
难怪丝丝一副语焉不详的模样呢。
明栖笑了一下没多在意,走进摄影棚以后很快便开始了自己工作。他是第一次拍广告,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演员,绝对不会害怕镜头。完全的将自己带入苦橘品牌方给出的角色里,镜头前的他大方自信,导演满意得不行。
“可以可以,明栖先休息一下吧,等会我们把宣传照也拍了。”
明栖笑着点头,随后对孟社小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
…
在摄影棚这边的洗手间撞见明栖,令方青的经纪人感到了几分意外。他微微低垂着头从明栖的身旁经过,眉心却皱紧。虽然方青先前的翻车跟明栖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经纪人始终都记得明栖是导火索。
要不是《死亡预告》的官博用明栖来阴阳怪气他们,后续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倒霉,所以,明栖在他们这儿,只有一个代名词:晦气。
推开摄影棚,经纪人看了眼不远处的沙发,他家艺人正坐在畅丰太子爷高衡的腿上。事实证明牢牢抱紧大腿还是有用的,方青先前那么大的舆论都被高衡压下去了,后续又是给方青钱捐款、做公益,总算没彻底凉掉。
他走到工作人员的身旁,像是随口问了一句:“隔壁摄影棚也租出去了?你们知道是在拍什么吗?”
工作人员闻言意外地眨眨眼,随后有人回答:“我知道,我刚刚还看到丝丝了,是苦橘那边在拍广告。”
“苦橘?那是什么?”经纪人皱眉。
怎么听都没听过?
工作人员陡然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没忍住笑,便解释:“一个小众的香水牌子。”
经纪人:“……”
那确实没听过。
“你问这个干什么?”方青听到这里的动静,扭头看过来。
经纪人上前两步,笑了一声:“看到明栖了,好像在隔壁拍摄。”
方青骤然听到明栖的名字差点都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撇撇嘴,嘀咕了两句:“网上吹他吹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结果接的广告是这种完全没听过的牌子。”
方青嫌弃得要命,很快便将明栖这个明栖抛之脑后,然而与他相反的是高衡。男人眯起眼,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点意味深长。
下午四点左右,明栖结束了今天的拍摄,苦橘的负责人跟他商量明天的海边拍摄,负责人问:“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我们老板可有钱了,不用给他省钱。”
他摇摇头:“不一起去,我这边还有其他人,不能劳烦你们。”
听他这么说,负责人便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那我到时候把拍摄的地点发给孟社,到站了需要我们来接的话,也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好的。”
告别了负责人,孟社便道:“郁先生已经过来了,你要不先下去,我去趟洗手间。”
“我在这儿等你。”
孟社点点头,跑着进厕所。
明栖站在走廊的边上,苦橘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都会和他打招呼,他也很有礼貌,只不过没几秒种后,隔壁摄影棚的大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对方冲明栖微微一笑:“你好明先生,我是方青的经纪人,介意去里面说几句吗?”
明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只温和问:“是有什么事吗?”
他不觉得自己和方青的经纪人有什么好说的。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们看到这一幕,落在两人身上的眼神都颇具深意,显然都知道双方间的恩怨。
“这……”经纪人看了眼周围,似有些难以说明,半晌只说了句,“私事,您跟我过来就知道了。”
明栖:“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私事可以谈的。而且我有点事情要忙,先走了。”
他冲经纪人微微点头,转身走向了电梯。电梯门关闭,遮住了经纪人的身影,明栖感受着电梯下降的平缓速度,低头给孟社发信息,告知对方自己先下楼了。
叮咚一声,电梯大门打开,明栖顺势抬眸。
屏幕上显示电梯停留在八层,但隔了一阵也没见门口来人。明栖蹙了蹙眉,点了关门按钮。下一秒,一只脚卡在了电梯门缝之上。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明栖心脏狠狠颤了一下,他捏紧手机,不动声色地开锁,迅速摸到了通讯录。
在这份沉默中,有道笑声从外响起,“你还真警觉啊。”
姜灏泽双手插在兜里走到电梯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正冷眼盯着他。
明栖指尖微动,看向姜灏泽,问他:“姜灏泽,你带着两个保镖堵我,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以为你很明白。”姜灏泽的目光在明栖的身上流连,他今天穿了偏休闲风格的衬衣,领口落到锁骨处,两端靠一根精致的银链连接,身体偶尔有动作时,链子微微晃动,在那抹腻白肤色上落下一道浅薄的阴影。
“明栖,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吗?小时候我不过只是骂了你两句,你那两个父亲和姜锐就对我疾言厉色。现在呢?我就算是弄废你,应该也没人管得了吧?”
姜灏泽笑着问。
明栖是明蕴夫夫二人从孤儿院里抱回来的,但明蕴夫夫工作繁忙,没法时常陪在明栖身旁,便总是将明栖托付给好友姜锐,也就是姜嘉年的父亲。
姜灏泽的爸和姜锐是亲兄弟,姜灏泽也经常去姜锐家里玩。但姜灏泽其实并不喜欢姜嘉年,姜锐虽然是他爸的弟弟,做生意方面两人却有着天壤之别,姜锐白手起家,将姜家发展到了令人望尘莫及的程度,其他孩子见到他总会说一句:
“你弟弟是小少爷,你是你弟弟的小跟班。”
有些话听多了,心里就真的开始不平衡。姜灏泽变得愈发讨厌姜嘉年,每次和姜嘉年在一块玩都故意欺负姜嘉年,可笑的是姜嘉年是个没心眼的,任由他欺负。直到明栖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明栖的年纪比姜嘉年大,每次都护着姜嘉年,对他怒目以视。
姜灏泽原本蛮喜欢明栖的,因为他发现明栖比他还惨,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丢了,在孤儿院待了好几年。虽说现在被领养了,但也改变不了一出生就被丢弃的事实。再加上明栖长得好看又可爱,他是想跟明栖做朋友的。
可明栖的每一个行为都在让他产生厌恶的情绪,久而久之,他对明栖的态度和对姜嘉年的态度没什么区别。他欺负姜嘉年的时候,也会欺负明栖,甚至口不择言地戳他心窝子,骂他有娘生没娘养,骂他扫把星。
这些话被明蕴夫夫和姜锐听到,教训了他很久。
恩怨就像一株树苗,从小扎根,长大了并未消失,反倒生长得愈发茂盛。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在明蕴夫夫飞机失事后的几年,姜锐出了车祸,姜家的主心骨倒了。
他开始报复姜嘉年。
现在,看着明栖,想到小时候的日子,又想狠狠报复明栖。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姜灏泽的唇边勾起恶劣的笑,“可现在,只要我想,你就得像条狗一样趴在我的脚边冲我叫。”
姜灏泽抬了抬手,身后的两个保镖立马上前。
两个保镖明显是练家子,走动时大腿肌肉绷紧,抬手便朝着明栖抓。明栖的视线迅速扫过狭窄的电梯门,知晓自己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并未反抗而是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姜灏泽扬了扬眉,笑容意味深长,却也没有多说:“那你就自己走,最后一间房,走进去。”
最后一间房靠近安全出口,明栖的眼眸微微闪烁,然而就在视线即将触及到安全通道时,姜灏泽才道:“忘了告诉你,安全出口也有保镖守着。”
明栖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瞧见了敞开的安全通道大门以及站在门口正面对着他的壮汉。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却不怕死地拔腿就往安全通道跑去。
姜灏泽见状冷笑一声:“拦住他。”
嘭。
不等两个保镖有所动作,守在门口的壮汉保镖突兀地从明栖的身旁飞出来,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男人修长的身影落入眼眶之中,单手握住明栖纤细的手腕拉至身后,继而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口的纽扣,眸色冷沉,唇边却带着笑,郁钦州问:“你想拦住谁?”
第53章
气氛在霎那间凝滞。
姜灏泽面上游刃有余的笑容在看清楚来人长相时, 猝然僵硬。
……怎么是郁钦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八楼的安全通道门口?
无数疑问开始在姜灏泽的脑海中乱窜、碰撞,逐渐组成一个他不愿意去承认的真相。他惊疑不定且满含试探的目光落在藏在郁钦州身后,只露出一截白皙额头的明栖身上。
明栖纤长的五指紧紧抓住郁钦州的衬衣, 感受着手腕处还未消散的热度, 嗅着郁钦州身上熟悉的草木香,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脏终于开始逐渐回归原位。
像是能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 男人眉目微垂, 目光扫向那截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抬手握住, 指尖强势插入五指, 以掌心的温度给予明栖更多的安抚。
姜灏泽没错过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本就僵硬的脸此刻更是像落了一层厚重的霜, 一眼看去脸色比死了三天的人还难看。
他做梦都想不到, 明栖会搭上郁钦州。
不是都传郁钦州这人心狠手辣, 对那点子风月之事没想法的吗?
怎么现在……成了明栖的靠山?
姜灏泽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洇湿,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 想要说话,但挣扎良久喉咙只冒出几个单音节又听不清楚的字眼。
“郁、郁董——”
“小姜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郁钦州眼皮微抬, “你想拦住谁?”
“保镖, 我说的是保镖!”郁钦州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的那一刻,姜灏泽额间也滚下冷汗, 整个人仓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语调都变成了夸张的起伏不定, “是保镖要对明栖做什么,我……我看在和明栖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所以让另外一个保镖拦住他。对, 就是这样。”
郁钦州闻言笑了一声,笑声很轻, 像一阵风吹过。
但姜灏泽却觉得这阵风掠过身体时带起来的刺骨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可笑至极,可如今在郁钦州面前,他若实话实说,郁钦州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这样的想法刚刚成型,郁钦州便再次开了口:
“我还听说小姜总喜欢当狗趴在人脚边叫?”
“什、什么?”姜灏泽的脑子空白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句话为什么那么耳熟,他猛地扭头看向郁钦州身后的人,却见郁钦州动作极轻地握住明栖的手将他重新从后拉回到自己的身边,语调漫不经心,“既然如此,小姜总就趴在栖栖脚边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能趴在明栖脚边学狗叫?!
姜灏泽猛地上前一步,努力从脸上牵出笑容,试图求饶:“郁董,这件事情我觉得——”
郁钦州慢条斯理地打断他的话:“小姜总不喜欢?”
“我……”
“小姜总不喜欢的话,不知道姜总喜不喜欢。”
直白的威胁让姜灏泽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半晌,最终艰难地吐出一句:“不,我、我很喜欢。”
姜灏泽不是傻子,听得明白郁钦州这话的内在含义。今天他如郁钦州所愿当了这条狗,在明栖的脚边叫上两声,这事儿就算结束了。但如果没有,接下去倒霉的就不止是他,还要带上一个姜家。
他的脸青了白,白了青,咬紧了后槽牙。视线落在明栖的脸上,对上那双黑如墨的眼睛,心底的耻辱宛若扎根而后疯狂生长的灌木。几秒钟的停顿以后,他就在郁钦州和明栖的注视下砰地一声跪下,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睁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色的地板,一片一片的血丝浮现,覆盖了铺天盖地的恨意,他张开嘴:
“汪。”
孟社着急忙慌地从电梯内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下意识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
就,纯粹是国人那种‘凡事不要慌,先拿出手机拍个视频发朋友圈’的正常想法。
收了手机,他快步跑到明栖的身旁,也没敢伸手,就在明栖的身旁乱转:“你怎么样啊?我在厕所被人关住了,他大爷的要不是老子身手好,这会儿还在隔间里呢。”
他听到外面响起古怪的动静时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等解决了肚子疼的问题起身推门,发现这扇门怎么也打不开。就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内容,当方青这个名字出现时,脸色骤然一变。
门撞不开,他就只能艰难地踩着隔间内的扶手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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