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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看清对方身形的第一眼，他就确定那是自己要找的人。
个子很高，有些瘦，白的像是会反光。
手里拎着一个全联盟通用的环保外卖袋，青年稳稳当当地将它丢进来回巡视的垃圾桶内，瞧着四下无人，又顺势在阳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无端想起大学校园里那些瘫在地上晒太阳的猫，秦毅难得起了捉弄人的兴致，大步从阴影中走出：“沈裴。”
乍然听到这只在游戏和通讯器里出现过的低沉声线，黑发青年明显吓了一跳，惬意眯起的凤眼也跟着睁圆了些。
尚未干透的发尾还带着点湿润润的水汽，他惊讶回头，正好撞进男人垂下来望向自己的眼睛。
极致的黑，像是深海里隐藏的暗礁。
又像是坚硬蚌壳里最罕见的珍珠。
危险且迷人。
“怎么脸红了？”抬手在小主播映满自己的眼前晃了一晃，男人故意揶揄，低低笑了一声，“又是因为米粉？”
鼻尖嗅到青年身上清清爽爽的柑橘香味，他似有所觉地继续：“……还特意洗了澡来见我？”
什么叫特意洗了澡来见你。
这样说很容易被人误会的好吗？
“只是礼貌，”刻意加重礼貌两个字的读音，经不住调侃的黑发青年抬抬下巴，强行嘴硬地胡说八道，“因为我刚刚吃了米粉。”
“无论如何，很高兴你能重视这次会面，”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秦毅伸出右手，稍稍放慢了语速，“……和我一样。”
“刚刚看到这附近有家新开的咖啡厅，介意去那里聊聊天吗？”
大概没想到一直打趣自己的男人竟会突然放自己一马，黑发青年脑子一空：“不去我家吗？”
秦毅：……？
0049：醒醒吧沈浪！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喂！
“我是说……我的通讯器还放在家里。”长而卷的睫毛紧张扑闪了两下，黑发青年努力找补。
眼尖瞧见对方从耳后蔓延至后颈的大片粉意，暗自忍笑的秦毅故作为难：“如果你坚持……”
“不坚持，这个时间应该也没什么人找我，”语气严肃，黑发青年抿抿下唇，仿佛身后的单元门里藏了一百枚炸|弹，“正事要紧，我们快点走吧。”
他的五官生来便与圆润可爱无缘，一旦失去笑容，倒真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架势。
但秦毅却半点没被吓住。
施施然地走在青年身侧，他甚至还想揉揉对方头顶小小的发旋。
这样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男人拿出那份特别拟定的A级合同前，谈及此刻躺在病房里的队友，秦毅的语气也多少带了些沉重。
亲耳听到这个让对方上辈子遗憾退役的导火|索，沈裴虽未表露什么明显的情绪，搅动咖啡的手却慢慢停了下来。
攻略者，卓华。
为了确保剧情推进而不择手段，他一定要在赛场上给对方好看。
敏锐察觉到青年在听到“因病退役”几个字后的异样，秦毅屈指叩了叩桌子：“沈裴？”
“秦毅，”鼓起勇气直呼其名，黑发青年深深吸气，一条条数落着自己的缺点，“我知道GOD现在缺一个狙位，可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单排，不好相处，更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团队经验，像我这样的人……”
“像你这样的人？”见青年越说越是离谱，秦毅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什么样的？”
黑发青年喃喃：“怕麻烦，还懒。”
“最擅长的事就是抢队友人头。”
严肃正经的洽谈氛围彻底散了个干净，秦毅无奈以手扶额，喉咙里溢出声压抑的笑。
他的声音本就充满成熟男性特有的低沉磁性，此刻身处私密性极好的双人包间，更显得醇厚悦耳。
“你似乎忘了，此刻坐在你面前的、就是这届排行榜上的击杀冠军。”
没有嘲笑更没有说让，提及赛场的男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刀，自然流露三分锐意：“如果你想抢屠戮者的牌子，我随时欢迎。”
“其他战队有什么弯弯绕绕我不知道，能者居上，这就是GOD的规矩。”
将装订好的合同向前推了一推，他叮嘱道：“回去找个信任的律师看看，仔细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但我现在就想签字。”彻底被男人刚刚的话激起了斗志，黑发青年仰头，亮晶晶的眸子像是燃着一团火焰。
“冷……”静点。
明知对方只是一时冲动，秦毅已到嘴边的拒绝却还是戛然而止，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弯：
“L……总之，我先带你去看看GOD的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 于海：不是谈签约吗？咋还把人带回来了？
周火：啧，这肮脏的成年人世界。
二更完毕，还差一次双更10号前补齐。
日常比心，mua。
第116章
透过车载后视镜看向安静靠着椅背的青年, 秦毅抿唇，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冲动。
时间仓促，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在今天就签下对方, 痛快给出那份A级合同，除了存有“利诱”的念头以外，也是因为青年实在合他的心意。
怎料这小孩还真是傻得厉害，完全没有回去咨询律师的念头，被他三言两语挑起斗志以后, 便闷头想要签约。
更傻的是, 自己竟然真的会陪对方胡闹。
简单的谈签约却直接把人带了回来, 秦毅不用细想, 都能猜到那群皮猴是什么反应。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多少在千百场游戏里磨出了些“读空气”的能力，黑发青年状似轻松地眨了眨眼, 握着文件的手指却悄悄捏紧。
随手开启悬浮车的自动驾驶模式, 秦毅诧异地偏过头：“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的眉毛一直像座小山，”夸张地学着男人的样子紧锁眉头, 黑发青年小声补充, “皱巴巴的，很丑。”
“只是思考时的习惯，”不自在地抬手在额间揉了两下, 向来只注重外表整洁的秦毅，竟罕见地问, “很难看吗？”
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来回移动，听见问题的黑发青年一愣，蓦地回神：“一点点。”
仿佛怕对方不信似的，他又伸出尾指比划：“就一点点。”
这下秦毅终于没忍住笑了。
彻底将驾驶这项工作交给智能AI，他调整座椅微微后仰：“这么小心翼翼, 你很怕我？”
“我只是有点紧张。”原本安全的距离瞬间拉进，沈裴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沉稳的木质香调。
“可你在游戏里就很放松，”想起青年先前对他腰部的评价，秦毅认真补充，“……胆子也很大。”
“那不一样，”见男人摆出一副要重翻旧账的架势，黑发青年抿了抿唇，小声反驳，“游戏里都是过客。”
如果知道自己和对方会早早地在线下见面，他一定会管住自己乱碰的手。
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秦毅挑眉：“所以你对每个过客都能乱摸？”
“什么乱摸，”绝口不提自己曾经看上了少年版的对方，黑发青年兀自嘴硬，“正常的肢体接触而已。”
逐渐发现了欺负兔子的乐趣，秦毅挑眉，故作疑惑，“哦？那我怎么没看过你帮别人检查伞包？”
“那是因为……”脑中灵光一闪，青年倏地抬眼，“老板你偷看我录播！”
逗人逗到翻车的秦老板：……
像是在游戏里握住了顶配的K409，黑发青年的气焰瞬间嚣张：“一定是这样没错，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帮谁检查过伞包？”
“粉丝们都说我的声音非常助眠，老板你昨天睡得好吗？”
久违地感到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秦毅没有应声，而是按下手边的按钮，迅速让座椅弹了回去。
偏生青年的左手已经在“逼问”间搭上了驾驶位椅背，他这么一动，立即带得对方身体一个前倾。
翘而挺的鼻梁狠狠撞在男人脸侧，黑发青年倒吸一口凉气，生理性地红了眼眶。
而匆忙回头的秦毅，下唇也好巧不巧地蹭过对方鼻尖。
沉默。
两个人的沉默。
敏锐意识到那种柔软偏凉的触感是什么，黑发青年紧张屏住呼吸，活像只被拎住耳朵的兔子，连眼眶里的金豆豆都忘了掉。
“我……你……”温热的吐息带着清爽的柑橘味拂过耳侧，秦毅垂眸，看到对方手忙脚乱地退后，“基地到了！”
恒温的车厢因得青年开门的动作涌进一阵午后的热风，男人望向小兔子匆忙跳下车的背影，无意识抬手松了松领带。
用力摘掉头盔，刚刚和队友复盘过一局比赛的周火揉揉眼睛：“等会儿，我怎么好像看到了队长的悬浮车？”
“后座那是谁啊，好像是个男的。”
“说真的，周火，就你这动态视力和热情，不当狗仔还真是可惜了，”拿起刚刚打游戏时摘下的平光眼镜，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开玩笑道，“喏，八倍镜？要不要？”
——他叫薛晓云，也就是星聊群里的“阿云云云云”，乍一看去温柔随和，实则却是《Killer》里负责绕后偷袭的突击位，更是玩冷兵器的一把好手。
“去去去，我认真的，”没有在周围发现教练的踪影，周火大着胆子拍了拍另一名队友的肩膀，“刚子，要不然我们去天台看看？”
长着一副憨厚长相的高壮男生，——石刚摇摇头：“不去，作死也得有个限度，你这是加练还没加够？”
“可我就是好奇啊，”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个最可能的人选，周火兴冲冲道，“队长发在群里的视频你们看了吗？要是有这么把狙架在周围护我，老子就再也不用担心会突然暴毙了。”
“听说TD那边挖走了咱们华夏区的青训赛冠军狙，郭哥又在住院，也亏得队长能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么个宝贝。”
宝贝。
刚刚走到训练室门边就听到这么一个特殊的称呼，黑发青年脚步一顿，显然是那么点无措和意外。
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憋闷，秦毅抬手推门：“周火。”
“队长？”说曹操曹操到，周火闻声回头，一眼就被对方挡住大半的沈裴，“你你你、你还真把人拐来啦？”
什么叫拐？
冷冷飞给对方一记眼刀，秦毅侧了侧身，抬手搭上青年肩膀推了一推：“这是Echo，沈裴，我先带他来看看基地的环境。”
抛开身为电竞圈知名“高龄男神”的秦毅，GOD的其他几名正式队员，年龄都和沈裴相仿。
素来没有端前辈架子排挤新人的坏习惯、再加上前任狙位是因病退役，不沾利益冲突，以周火为代表的三人态度都很友善。
家大业大，秦毅在为战队选择训练基地时极为用心，除了顶配游戏舱、便携式游戏头盔之类的硬件设施，装修风格简洁明快的三层建筑外，还有着精心打理的小型花园和水质清澈的人工湖泊。
若非有建筑内部随处可见的战队周边和Logo提醒，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度假别墅。
明知此时应该趁热打铁、带着小主播开黑感受团战的快乐，可秦毅却没这么做，而是递给对方一张满满当当的训练表。
“老实说，职业选手的生活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很多时候，它甚至可以称得上无聊和枯燥。”
虽然全息技术的发展让玩家摆脱了鼠标和键盘的束缚，但这并不代表，职业选手要付出的努力会比之前少。
单拿游戏《Killer》来说，身处一个除了死亡和吃喝拉撒外完全拟真的“第二世界”，普通玩家开枪后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被后坐力震得手疼。
更别提那些半点不懂枪支构造、连保险栓都不知道怎么开的萌新，光是更换弹夹就够他们学上一阵儿。
职业选手在联赛上的激烈对战常常能让人欢呼怒骂热血沸腾，然而在那些精彩刺激的操作背后，往往都是观众看不到的、无数个枯燥日夜的累积。
就连GOD里性格最跳脱、看起来最没正形的周火，每天开始排位前，都会自己创建练习房，认真打上两小时的移动靶。
事先搜过小主播的资料，秦毅知道对方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直播至少六小时的《Killer》，但玩六小时游戏和做六小时的训练，给人的感觉可截然不同。
“所以呢？”约莫是受不了自己被人小瞧，先前一直回避男人目光的青年终于抬起了眼睛，“老板，技术主播很难做的，为了让观众满意，我每天也是要练枪找手感的好吗？”
“例行提醒而已，”福至心灵地猜出对方炸毛的原因，秦毅低声补充，“没把你当小孩子看。”
怎奈他的手实在是有些不听使唤，在瞧见青年仰头和自己斗嘴的活泼样儿后，便没忍住摸上了那让自己惦念许久的细软黑发。
这下沈浪浪是真的有点急了：【？？？我想睡他，他却把我当孩子看？】
0049嘻嘻怪笑：【得，这下我确定秦毅真的很直。】
差点亲上有什么用？该翻的车还不是一样翻。
决心用游戏安慰自己受伤的心，沈浪浪后退一步躲开对方的手，气鼓鼓地找了个空座位带上头盔。
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自己还残留着青年发梢柔软触感的掌心，误以为对方赌气去练枪的秦毅摇摇头，同样登录游戏开了练习房。
专心做事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尽数补上因外出而搁置的训练以后，秦毅摘下头盔，稍显懊恼地瞥了眼窗外已然昏暗的天色。
处于晚饭时间的训练室里空空荡荡，他站起身，正想去餐厅问问那几只皮猴、沈裴是不是提前自己回了家，就听到自己附近的沙发上，有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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