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予安静地埋在陆以瑾怀里,脸上泪痕未干,苍白得失了血色,眼皮还肿着,鼻尖微红,嘴唇因缺水变得干燥,起了皮。
他瘦的有些过分了,隔着衣服,陆以瑾都能轻易感受到他微凸的脊骨。
抱他上了车,陆以瑾慌得手在微微颤抖,将油门踩到底,一连闯了三个红灯。
凌晨五点多,天边有些微薄的亮光,路上没几个行人,车也很少。
十几公里的路程,陆以瑾开了不到八分钟。
医院伫立在中央公园对面,在深夜里,依旧灯火通明。
林时予被推进了急诊室。
脉搏心跳平稳,生命体征正常,没有生命危险。
血常规和头颅ct都未见异常,但血压偏低,心电图显示心率减慢,医生给林时予检查完,排除了癫痫和心源性晕厥的可能。
医生问陆以瑾:“病人有没有既往病史?”
陆以瑾愣了下:“不知道。”
医生:“最近一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陆以瑾说。
医生面不改色继续问:“他今天吃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吃药?”
陆以瑾还是不知道。
医生转了转手里的笔,没再问他,让护士带林时予去做超声和拍胸片,打算进一步排查病因。
陆以瑾站在空旷的走廊上,茫然地望着检查室的大门,整个人像在冰水里浸了一遭,连心尖上的那抹热仿佛也要消散了。
哥哥生病了,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会不会……是他的原因。
是他逼得太紧,让哥哥生了病。
陆以瑾忽然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等待结果期间,林时予恢复了意识。
陆以瑾在他醒的那一刻凑上前去,而后动作顿了顿,向后退了一点。
林时予全身发软,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手撑在病床上半坐起身。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空间虽不是很大,但干净整洁,还安静。
靠窗的桌子上面,摆了一捧淡雅的花束,风吹进来,卷着嫩黄色的花瓣落到地上。
林时予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半闭着,纤长的手指搭在白色被单上,松松地扯了扯,一用力,手背浮出淡淡的青色血管,看起来就像瓷娃娃一样,易碎脆弱。
陆以瑾坐在床沿边,屡次伸手,想帮林时予掖被子,但怕刺激到他,最后又缩回了手。
林时予将目光转向陆以瑾,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现在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刚才爆发过了一次,让林时予精神放松下来,看到陆以瑾,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抵触。
陆以瑾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林时予收回目光,不回答他。
陆以瑾将手放在被单上,假装不小心,很轻地触碰林时予的尾指,然后抬眼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没有躲,也没有吐。
陆以瑾思考了几秒,张开手掌,包裹住林时予的尾指。
还是没有躲,也没有吐。
陆以瑾慢慢挪动手指,直到将他的手整个握住。
林时予皱起眉头,冷淡地看了陆以瑾一眼。
陆以瑾立刻放开,转身端了杯温水,递到林时予嘴边,问:“哥哥,你渴不渴?”
医生从外面进来,恰好看到陆以瑾给林时予水喝,制止道:“别给他喝水!”
看见医生严肃的表情,陆以瑾赶紧把水放到一边,下意识站起身。
“胃肠超声结果出来了,上面显示胃溃疡,初步判断是由胃痉挛导致的晕厥,要做胃镜检查。”医生大步上前,说,“不能进食,包括水。”
说完翻看了一下林时予的各项检查结果,又问林时予前一天的饮食状况。
林时予一五一十回答了。
达到了做胃镜的条件,医生就给林时予做了检查。
检查完是慢性胃溃疡,医生在电脑上开药,问林时予:“有没有饮酒的习惯?”
“有时候会喝。”林时予说。
医生问:“有没有长期熬夜?”
林时予:“有”
“有长期服用阿司匹林、甲泼尼龙片这类药物吗?”医生又加了几种药,“饮食规不规律?”
“没有服用药物,饮食不太规律。”
医生见怪不怪,嘱咐道:“别以为年轻就乱来,胃靠养,不能喝酒,别熬夜,饮食要规律,还要注意清淡。”
……
林时予耐心地听他说话,不时点头。
陆以瑾安静地站在林时予后面,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出了医院,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点燃了城市的喧嚣,路上车水马龙,十字路口边的包子店前面排了很长的队,蒸笼一打开,水汽向上飘散,热气腾腾。
红灯转成绿灯,陆以瑾踩了下油门,通过十字路口。
“哥哥,你想吃什么早餐?”陆以瑾在心里盘算近处的早餐店。
林时予不答反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陆以瑾怔住:“什么?”
“挂号费和药费,”林时予平淡地说,“一起多少钱,我转给你。”
陆以瑾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现在还早,哥哥不想在外面吃的话,我回去给你做。”
“一共多少钱?”林时予又问了一遍。
陆以瑾扭头看他,犹豫几秒后,随便说了个数字,又趁等行人过斑马线的时候将手机递给过去:“支付宝和微信都可以。”
林时予发现锁屏是自己的照片,顺手解开密码锁后,发现主屏幕也是,两张图片是同一个色系,但一张是大学的时候拍的,另一张是去年给杂志拍的封面图。
指尖停在微信应用上方,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以瑾没改密码,还是他的生日。
林时予敛起睫毛,点开收款码,把钱转给陆以瑾。
到了小区门口,陆以瑾减速,准备开到地下停车场。
林时予解开安全带:“停一下,我就在这下。”
陆以瑾从入口退了出去,让他下了车,又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也急匆匆地下了车。
陆以瑾赶到店前的时候,林时予已经买好了早餐,拎在手里,勒得食指微微发红。
透过包装袋,能看到豆浆和油条,陆以瑾拉住林时予:“哥哥,你不能吃油条。”
林时予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以瑾想接过林时予手里的打包袋,被林时予避开。
林时予淡漠地说:“我吃什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加快脚步,走进小区里面。
早上七点半,小区里逐渐热闹起来,有保姆带着孩子在小广场遛弯,觉少的老人也陆陆续续地下来锻炼。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刻,陆以瑾挤了进去。
他不敢靠林时予太近,站在他对角的那端,稍稍曲腿,让林时予不抬头也能看见他的眼睛。
“哥哥,你不能吃油条,我给你做,我会做好多吃的。”陆以瑾说,“求你了哥哥。”
林时予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陆以瑾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来,圈住林时予的小腿,仰着头,眼睛变得湿润:“求你了哥哥。”
“你不用上班吗?”林时予问。
陆以瑾将脸贴在林时予腿上,说:“给你做完再去。”
电梯“叮”地打开了,林时予扒开陆以瑾,走了出去。
“你总是这样,”林时予说,“为什么要哭?”
陆以瑾一眨眼,泪珠往下滚落。
林时予皱眉:“以前哭是为了让我心软,骗我对你动心,现在呢?又有什么目的?”
陆以瑾张了张嘴,没出声。
“陆以瑾,你不小了,哭起来一点都不可爱。”林时予拿钥匙开门,语气平淡无波,“起码和我搭戏的演员里,多的是人哭得比你更惹人心疼。”
“都有谁?”陆以瑾不哭了,问。
林时予顿住,将门推开,转过头说:“所有人。”
“是吗?”陆以瑾手压在门框上,说,“可是我记得和你有对手戏的那些演员,不管是男是女,都没有哭戏的片段。”
他凝视着林时予,一字一句道:“所有的都没有。”
用的是极其笃定的语气。
突然被拆穿,林时予口不择言:“就算是这样,他们也长得比你好看。”
“他们再好看,你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陆以瑾说。
“会的,我不可能和你纠缠一辈子,”林时予靠着门,冷漠到无比残忍,“我以后会有喜欢的人,会谈恋爱,还会结婚。”
陆以瑾直勾勾地盯着林时予,眼神晦暗不明:“哥哥,别再说下去了。”
林时予偏要说:“如果对象是女生,我们可能还会有孩子。”
“那我的呢?”陆以瑾问,“哥哥欠我的孩子,什么时候给我生?”
第41章 你不要那么凶_
这几日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消解了初冬的寒意,阳台护栏上,放着一本书,被微风吹得卷起了边。
在太阳底下晒久了,林时予觉得有些热,便将椅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太阳。
丹姐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林时予现在在哪?说有狗仔拍到他被男人抱进了医院,网上已经出现了相关的帖子,热度在持续上升。
林时予听完,立刻和丹姐解释那天的情况。
“有几张拍得很暧昧,”丹姐沉声问,“那个男人是谁?”
林时予先是沉默,继而说:“对门的邻居。”
丹姐心里有了底,想好了初步的对策后,和林时予商量完,又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打算给他请个营养师,被林时予拒绝了。
林时予说:“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可以做饭。”
自从参加完《风止》首映式后,林时予彻底闲下来,有大把的空余时间。
“你会做饭吗?”丹姐疑惑地嘀咕。
林时予嗯了声,然后问丹姐过年前的行程。现在离过年不到两个月,林时予不打算工作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丹姐说:“我手里有两个代言的资源,你不要的话我给小严。”
她和林时予说了些工作上的事,又嘱咐了好几遍让他养好身体,这才挂了电话。
林时予看了丹姐发过来的照片,一共十几张。
第一张在医院大门前,陆以瑾一脸冷峻地抱着他,因为走得太快而带起了残影,没拍到他,他被陆以瑾的外套裹住了,只露出了鼻子和下巴,看不太真切。
林时予继续翻剩下的照片,翻了一大半,动作蓦地停住。
这张是在停车场拍的,陆以瑾俯身给他系安全带,靠得很近,从狗仔那个角度,错了位,看起来像是在接吻。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陆以瑾侧脸的轮廓和他仰起的脸,仿若亲密至极。
还有一张拍到了他们从医院回来,一起进小区的背影,陆以瑾拉了下他的手,被镜头抓到了。
不过也只有这几张能引起话题,其余的都没什么。
与此同时,丹姐正忙着把热度压下去。
丹姐带了林时予好几年,对他极度满意。于私,林时予教养极好,不管对谁,从来都是温和尊重的,身上有一股别人没有的气质。
于公,他非常让人省心,从不惹事,安安静静的,该做的工作都会尽力做好,也不邀功,更不会手滑点赞其他艺人的黑料。
林时予进娱乐圈以来,一直顺风顺水,就算不争不抢,资源也很好,后来网上逐渐出现了一些言论,怀疑他背后有金主。
他背后有没有金主,丹姐知道的最清楚,无非是肖斯景出于爱才之心时常照拂,再加上林时予对钱对名气没有太大的欲望,在外人看来,就觉得林时予底气十足。
这事一出,和林时予存在竞争的几个艺人马上有了动作,暗戳戳地蹭热度,不少路人开始捕风捉影,做各种恶俗的猜测。
丹姐脸色越来越难看,叫公关团队紧急开了个会,确定接下来的对策。
没等开始实施,所有的相关帖子和相关评论突然被压了下去。
宣传部的人目瞪口呆,连忙去找丹姐。
丹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他们先别管,观望一下后续的动态。
对此毫不知情的林时予正在吃药,药又多又杂,堆在桌上,林时予含了点温水,将药片一口闷了下去。
门被敲响了,熟悉的两轻一重。
林时予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一点四十一,走过去开门。
蛋黄乖巧地趴在门前,旁边放着白色的多层餐盒。
林时予蹲下身子,揉蛋黄的脑袋。
蛋黄脖子上有一个小铃铛,里面发出声音:“主人,该吃饭了。”
是经过变声器转换了的,陆以瑾的声音。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陆以瑾会把三餐做好,送到林时予门前。
第一天,林时予没收。
第二天,陆以瑾只敲了门,把餐盒放在地上,然后离开,但林时予还是没收。
第三天,陆以瑾给蛋黄带了个铃铛,把它和餐盒放在一块儿,在林时予出现的时候按下遥控。
这次林时予犹豫了半分钟。
陆以瑾看出来了,林时予确实很喜欢蛋黄。
蛋黄撒完娇,林时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把它抱了进去,还是没拿餐盒。
林时予将蛋黄放回门外的时候,陆以瑾出现了。
林时予抿着唇,装作没看见他。
陆以瑾抱走林时予怀里的蛋黄,说:“哥哥,你以后都见不到蛋黄了。”
林时予冷冷地看着他。
“两个选择,要么你乖乖把饭吃了,要么蛋黄以后也别吃了。”陆以瑾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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