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在矜一面耳根粉红,一面如坠冰窟。
他再找不出一句话为自己辩解,将脸埋在被子里,生怕看到,被他珍而重之放在心尖上的师尊厌恶自己的神情。
元照见他如此,将他手里的被子拉走,把他翻了个面,严肃道:“以后,不准抱尸体了!”
孔在矜闭上眼睛,抿唇不应。
只要师尊走了,如果仁慈地留下一个躯壳,他……控制不了自己不抱。
他知道自己恶心得让人呕吐不止,可是天魔之躯,是上辈子的魔君除了被雪梅吸住的一半灵体外,唯一留给他的一样念想了。
元照要被他气笑了:“装睡?”
孔在矜紧闭双眼,心道:是装死。
元照戳戳他脸颊,捏捏他耳垂,摸到他发烫的面颊,不由好笑一声,吻住他紧绷的嘴角。
一点温热在嘴角停留良久,孔在矜又惊又喜地睁开了双眼!
元照亲了许久,才松开孔在矜,问:“我记得,你闭眼,是在邀吻,对么?”
孔在矜犹豫了一下,再次阖上眼睑。
元照没再亲他,而是道:“你再不应我的话,我就把你丢下床。”
孔在矜失望地睁开眼睛,忽地阴影再次覆下,亲在了他另一边的嘴角。心里砰砰直跳,他的小鹿,醉驾了。
元照没亲多久,松开他道:“说‘以后不抱尸体了’。”
被亲吻迷魂的孔在矜痴笑一声:“以后不抱尸体了。”
师尊说不抱,那不抱了。如果师尊真走了,他枯坐守着尸体,也足够了。
听他好歹答应下来,元照挑起他下巴,轻吻他的脸颊、鼻尖、眼角……
孔在矜闭眼享受,等着嘴唇什么时候也能被临幸一番。
可元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是不吻他的唇瓣,盯着他自动送来的美人唇,声音低沉:“孔谨,我还没彻底原谅你。”
孔在矜被吻得忘情,这一会被强行拉回现实,失落不已。
他又得寸进尺了。
可是下一秒,元照便心疼地抚过他的双颊,咽下喉中梗塞,道:“这是‘瑾’字。而这,是‘妃’字。”
孔在矜一愣,他的衣襟便被挑开,魂萦梦牵的那人亲吻在他心口,呐呐道:“这里是我的名。”
“照”。
胸膛、手臂……将那三十年记得清楚的刺青,他不漏一个。
孔在矜睫羽发颤:“师尊。”
“别干傻事了,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的印记。”
孔在矜一愣。
温热随着腿骨游走,每处蠢蠢欲动的潜伏刺青都得到了安抚。元照勾起他的腿弯,闭目于那曾现出白骨的膝盖上,落下结束一吻。
身下的人眼角泛着翻涌不息的情潮,可孔在矜没有像以往一样手脚并作地缠上他,与心上人宣泄,而是偏过头,露出自弃的颓然:“师尊,我、我是不是很恶心?”
元照将他抱入怀里:“世上,有谁会吻自己恶心之人?”
孔在矜缩在他胸膛里。
梅花摆弄,化作一滩月下春泉,泉水是甜得发腻的冰糖化开,稠密浆白。
元照压抑着情-欲,心道:真是造孽。
这晚,元照帮孔在矜解决完后,去洗了个冷水澡。
来回一折腾,他不记得点安眠香,可嗅着怀里人和自己一样的皂角香,他很快滑入了深又熟的睡乡。
一夜无梦,是个难得的好觉。
天光未露,生物钟已经把元照给早早叫醒。
他一起床,孔在矜被惊醒,迷蒙地坐了起来。
元照看了一眼,心道,这人对外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可起床的时候,也太软了吧。
突然想捏一下。
心动不如行动。元照就在孔在矜脸上不重不轻地掐了一把,也不看他是什么表情,转身去了厨房。
孔在矜不敢置信地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蓦然抱着被子兴奋地打了几个滚。随后,他拍拍自己的脸,深吸口气,才穿好衣服,小跑去了厨房:“师尊,我帮你。”
腾蛇这几日有点无聊,因为桃酒总跟着闲下来的元照,他只能和孔在矜一旁巴巴地看着。
上午天气正好,元照把猫抱在怀里,坐在藤椅上逗猫。
早春奶白的暖煦,它将元照坚毅深刻的五官勾勒得英气无俦。
他如浓墨似的眸子倒映出清澈的奶光,挺直的鼻梁投下一片阴翳,诱人的唇一张一合,是他正对桃酒说些什么。
桃酒金色的眸子与牛奶的色泽相结合,水润清亮。
绒绒的阳光沾在白茸茸的毛发上,显得桃酒嘴角那抹桃红更加嫣红俏皮。
桃酒在元照腿上打滚,任元照抚摸它的柔-软的腹部,舒服得“喵喵”直叫。
桃酒舔舔元照的手,小脑袋依偎在他手心。元照眼角一弯,亲了桃酒嘴边的那抹桃红一下,微笑道:“怎么这么会撒娇呢?嗯?”
“喵~”
石化了的孔在矜:“……”
十分眼红的腾蛇:“……”
腾蛇忍不住对咬牙切齿的孔在矜说:“你不眼红吗?”
第99章 论小孔雀如何找到他的大猫(七)
怎么可能不眼红?
孔在矜喉咙一紧,轻轻点头:“嗯。”他也想被师尊亲。
腾蛇推推他:“那你过去,把元照领走,桃酒给我。”孔在矜踟躇一会,答应了。
元照正逗得开心,余光见孔在矜过来了,便问他:“你也想?”心道,孔在矜天天背英文,是应该要适时放松一下了。
孔在矜咬唇,片刻后答:“想。”师尊愿意亲他了?!
元照道:“好吧。”
孔在矜期待地看着元照,只见元照将桃酒抱起,在桃酒的猫嘴上亲了一下。
霎时,他整个人都呆了,看桃酒的眼神带了十二分的敌意。
元照又是笑道:“到孔在矜怀里玩。去吧。”
桃酒喵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孔在矜的眼神不对,跳到了他的怀里敞开肚皮打滚。
孔在矜无法,只好盘腿坐在藤椅旁为桃酒顺毛。
腾蛇:“!!!”我是让你去拐元照的,你怎么拐了桃酒!
元照看桃酒在孔在矜怀里玩得开心,不由道:“桃酒很信任你啊。”
孔在矜抚顺桃酒的肚皮上的毛,抬头问:“信任?”
元照伸手勾勾桃酒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猫的腹部是最柔-软的。它愿意对你露出肚子,是绝对信任、喜欢你的意思。”
孔在矜如被霹雳轰过,整个人一怔,脑子里想起元照曾经说过的话——“想做你怀里肚朝天睡觉的大猫”。
那个时候,师尊是多么的信任他,是他自己把那份信任打碎了,是他把怀里大猫脆弱的腹部划伤了……
“喵?”桃酒感到孔在矜的情绪不对,用小脑瓜子蹭蹭他的手心。手中的暖意使孔在矜回神。他苦笑地把桃酒还给了元照,颇有几分失魂落魄地走了。
腾蛇趁机接过桃酒,问元照:“他怎么了?”
元照若有所思地重新躺回藤椅上:“不知道。”
那日后,竹林小院里的所有人都看见孔在矜跟疯了一样,天天拿着元照给的鬼画符在背。
孔在矜当真是走路背、吃饭背、洗澡背、睡前……睡前在元照怀里没心思背。
似乎,那一张张的纸就是他求之不易的赎罪书。
只要背完了,他身上的罪名就能轻上一点。
元照没多打扰他,拉着腾蛇去了屋顶上等月亮。
腾蛇无奈道:“元照小友又怎么了?每次问你月亮想什么,你就说另一个故乡,也没见你说要回去过。”
元照斜他一眼:“神界封锁,我怎么回去?”
腾蛇敏感地发现他话里有话:“神界修复后,你就能回去了?”
元照惬意地啜酒:“我的另一个故乡在另一个世界。就算是能翻天覆地的神君,也没有能力跨越世界。”
“说的也是。”腾蛇道,“那你岂不是没有办法,回到你的那个故乡看看了?”
元照望着逐渐下落的夕阳,神秘笑道:“谁说没有了?”
腾蛇被他勾起胃口,问:“那你要怎么回去?”
元照道:“其实修复神界,是我的一个任务。完成了这个任务后,世界的管理人说,他可以送我回去。”
腾蛇知趣地没问“任务”“世界管理人”,而是问:“小友你会回去吗?”
“肯定要回去看看的。”
腾蛇突然想到了某只屁颠屁颠跟在元照身后的小孔雀,不由问道:“小友要回去多久?”
“看心情。”
腾蛇心里默默为小孔雀祈祷,问:“那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虽然神界修复后,他就不必在意肚子的问题了,可是元照小友的饭菜味道极好,他的胃颇有点不舍。
元照笑而不语,极其克制地抿酒。
他丢给腾蛇一个酒坛子:“问你件事。”
腾蛇瞥他一眼:“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元照神情严肃:“你可知,神君之躯上为何会出现刺青?”
腾蛇奇怪地看他一眼:“那还能为什么?不就是自己刺的吗?”
元照详细地描述:“那是一朵在肩胛骨上的黑色的花,花瓣带尖,像朵昙花?……还有点像一个图纹。”
腾蛇沉默了,良久,他也不问元照是在哪看到的,只是道:“元照小友,那的确是一个标志性质的图纹。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说你是命格不全之人么?”
元照仔细回想。
“命格不全之人,乃命数到了,却仍以某种法子,以不合命格的规律活下去之人。”
“此类人,不飞升时迟早会顺应命格,若是飞升,命格对他们的影响就会弱很多,可他们也会成为神界不容之人。那朵黑花,便是命格不全之人飞升神界时,被神界标记的图纹。”
“那图纹可会造成什么影响?”
腾蛇眼神复杂地看向元照:“会被神界所排斥,渡神君劫雷时会比旁人强几倍。”
元照眉间紧蹙。
“这还不是最糟的。这黑花会让你一年里有几天如凡人般孱弱。”
他瞳孔一缩。
腾蛇:“如果在虚弱期碰上雷劫,管你多强悍,灵体消散、必死无疑。不过命格不全之人在神界好歹多了条活路。你当初要是没飞升,早死了。”
元照不由攥紧拳头。
腾蛇瞧他现在才着急起来,不由叹道:“七年了,你怎地现在才问?好在如今是神界正在修复的时候,你暂时不必渡劫。”
元照声音微颤:“怎么解?”
腾蛇:“解不了。除非神界再毁。可神界一毁,我们这些依赖神界而活的,都得死。”
元照眯起眸子,似在思考什么。
“往生烛只能用一次。我用了后,它就消散了。”腾蛇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你要是想不让神界修复,那就是天方夜谭。”
“可以试试。”
腾蛇摇头:“别试。神界一日不恢复,‘此间’一日不是个稳定的世界。哎呀呀,要是你真在虚弱期碰见了雷劫,我们几个就勉勉强强帮你挡了。”
元照:“帮我挡?怎么挡?”
“上任腾蛇便是命格不全的神君,他要是碰上虚弱期渡劫就会画个阵法,让旁人替他接了雷劫。阵法嘛,身为他的接-班人,我看过他留下的所有资料,自然也会画。你就别瞎操心了。”
元照若有所思。
“不过元照小友,我看你这七年生龙活虎的,可不像有虚弱期的样子啊。唉唉,你到底是哪几天有虚弱期呀?”腾蛇好奇地问道。
元照斜他一眼。
腾蛇瞬间明白过来:“你没有那黑花?”
元照默默地喝了口酒。
“不可能,命格不全之人的命格不可能被补全,除非、除非你口中那超然的任务管理人暂时帮你瞒过了天道。”腾蛇惊讶不已。
元照皱眉:“它帮我瞒过天道?”
腾蛇沉眉:“或者,有谁用自己的命格替你补齐了命格。”
元照呆愣住,手中的酒坛子滑落,从屋顶上滚下。
坛子碎了一地,开出了支离破碎的花。
很快就要到了吃竹笋的季节,他从浴房里出来,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摘些笋回来吃,就看见了一手拿着换洗衣服,一手拿张纸在记忆的孔在矜。
孔在矜抬头见是他,立马眼睛微亮地唤道:“师尊。”
元照瞧了他手中已经皱巴巴的纸一眼,道:“这张你应该背过了。”
孔在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怕自己忘了,想复习一遍。”
元照走近几步道:“这几天很努力。”孔在矜微微低着头,不敢看走到他跟前的师尊:“我想把师尊给的都牢牢记住。”
“嗯。”元照应了一声,而后撑着孔在矜的肩膀,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感受到额头熟悉又陌生的温热,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抬头看元照,呐呐地唤:“师尊?”
元照撑着孔在矜肩膀的手绕到了他的后背,像抱又不是抱的轻轻拍下其背部。
孔在矜手足无措,有些欣喜地看向元照。
元照却是松开了他,边走远边道:“注意休息。”
孔在矜目送他离开,然后想去摸自己的额头,可是还没碰到就把手缩了回来。心道,师尊的印记还在上面,不要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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