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岑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下楼准备去倒一杯咖啡。
却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
客厅里有很大一棵幸福树,叶令蔚小学的时候在上边系彩带,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他就系一根,现在这棵树上的彩带并不多,树却越来越粗壮。
叶绚的悔过很是明显和彻底,他把家里各个柜子架子上都摆上了叶令蔚的照片或者小时候他们的合照,叶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或许是找丽姨要的,叶绚是个别扭的性子,他能去找丽姨要这些东西,还真是豁出去了。
拜叶绚所赐,现在随处都可见叶令蔚的身影。
叶岑的视线从一个个相框上扫过,最后波澜不惊的泡完咖啡,在客厅拿起座机,顿了一下,他拨通了叶家祖宅的电话。
“喂。”叶源的声音。
“我是叶岑,你叫爷爷过来接电话。”
“哦,好的!”叶源飞快从沙发上弹起来。
稍微过了一会儿,叶祖闵来接电话了,“什么事情啊?”老人的语气愉悦,轻松。
叶岑闭了闭眼睛,但他的弟弟即将躺上手术台,挣扎在生死线上。
“明天的会议,我想推迟,”叶岑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变得浅淡坚定起来,“时间再议,叶三明天手术,我必须得过去。”
话筒里安静了许久,随即传过来的是叶祖闵的呵斥,“不成气候!我是这么教你的?”
叶岑垂着眼,嗓音低沉,面无表情,“您不是这么教我的,但我现在不想听。”
“您如果还有什么话说,”叶岑礼貌而又疏离,仔细听还带了冷淡在里边,“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他说完,挂了电话。
那边的叶源在玩手机,玩得好好的,本来笑意盈盈的叶祖闵却突然扬手将电话摔在了地上,七零八落,他立马正襟危坐。
叶祖闵气得眼前发昏,扶住沙发扶手,骂道,“忤逆!不孝!”
第61章 玫瑰与枪 初雪
叶源站起来,小声说,“我去学校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吸引了叶祖闵的全部注意力,叶祖闵索性把气都撒到了叶源身上,他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回学校做什么?又去画你那几张破画?画画能当饭吃?”
叶源低着头,沉默以对。
叶祖闵对他上美术学院一直秉持着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态度,今天突然跟吃了枪药似的,想来多半是因为这个电话的原因,是把自己当出气筒了。
可即使是把自己当出气筒,叶源也很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专业如此嗤之以鼻。
所以现在叶源的沉默,在叶祖闵看起来则更像是一种漠视。
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先是叶岑,现在是叶源。
刘佳艺哼着歌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客厅里一老一小剑拔弩张,她愣了一下,难得识时务,转身就想溜回房间。
“站住!”叶祖闵喝住,皱着眉打量了刘佳艺一番,而后大声责备,“你看你穿得像什么样子?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没有叶令蔚在,刘佳艺装都懒得装,校服敞开,黑色的小吊带打底,她手指勾着手机,慢慢悠悠的转过身,“你管我?”
叶源惊异的看向刘佳艺,疯了?
“你今天没去学校?”叶祖闵虽然年纪大了,但为人精明,这份精明他用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刘佳艺先是有些心虚的侧过了头,完了之后又觉得自己是也是没有办法是有理由的,她看着叶祖闵,说道,“我要去医院,四哥动手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叶祖闵登时整个人都恼了。
他几步跨上楼梯,在刘佳艺和叶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耳光扇在了刘佳艺脸上,“你把学校当什么?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老爷子发怒,家里没人敢劝的,几个阿姨躲在厨房不敢出来,客厅里一时之间气氛凝滞。
刘佳艺抬手把头发拨到一边,她咽下了嘴里的血腥味,十四五岁的少女细胳膊细腿的,瞪着眼睛像一头小狮子,“你老了肯定没人管!”
叶祖闵看着刘佳艺这模样气得心口疼,“不孝的东西。”
“我是东西你是什么?”刘佳艺今天是真的跟叶祖闵杠上了,她像每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凭什么?凭什么不一碗水端平?
祖孙俩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叶源也没上去劝和,他站在楼下,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
反正刘佳艺也不会吃亏。
但肯定也讨不了什么好。
挨了一巴掌的脸很快肿了起来。
“你肯定要中风!”刘佳艺说道,“到时候躺在床上流口水,屎尿屁都没人管!”
叶祖闵听到这番话愣住了,随即他脸急速涨红,瘫痪大概是对一个老人晚年生活的最恶毒的诅咒了。
刘佳艺看着叶祖闵阴鸷的神色,心里一惊,绕开他就想下楼跑路。
叶祖闵转身,看向厨房,“把门关上。”
几个阿姨忙不迭地跑到门口去把门关上了,抢在刘佳艺之前。
到底还只是个高一的学生,刘佳艺转身惊慌的看向叶源,叶源不忍心的偏过头,他知道,刘佳艺这顿毒打是没法逃过去了。
藤鞭抽上脊背的时候,刘佳艺咬着牙从喉咙里闷哼了一声,跟吵架时候的张牙舞爪不一样,她几乎是温顺的受了家法,整个过程就闷哼了几声。
刘佳艺经常挨揍,父母的,学姐的,外校的,社会上的,有时候她也揍别人,别人揍的时候不多,但这是她第一次受叶祖闵的揍,跟以往的都不一样,以往那些,可以说是小孩子打闹。
她的校服被抽出鞭痕,白色的布料染上点点鲜红,宽大的校服鼓起来又被抽瘪下去,直到叶祖闵丢下鞭子,冷哼一声,背着手上楼。
叶源见叶祖闵走了,赶紧跑过去扶起刘佳艺,刘佳艺一把甩开他的手,“滚,懦夫。”
叶源皱眉,“你见谁就咬,你是疯狗吗?”
刘佳艺懒得搭理她,她感觉自己被抽得只剩一口气了,她还要留着这口气做别的事情。
“开门。”
阿姨赶紧开了门。
“你去哪儿?”叶源叫住她。
“管你屁事。”刘佳艺冷冷说道。
出门风一吹,刘佳艺打了个哆嗦,抖着手把拉链拉到最上边,布料摩擦到伤口扯得全身都疼,刘佳艺边走边低声啜泣起来。
老不死的,老了力气还这么大。刘佳艺恨极了叶祖闵,又毫无办法。
如果四哥在这里,他肯定不会看着自己挨打的。
-
手术提前了,器官在体外呆得越久,活性便越加难以维持和保存,叶令蔚一到医院,就被问中午吃饭没有。
要禁食八小时,九点开始手术。
叶岑跟叶绚在外边担心得一天没吃饭,而病房里的叶令蔚跟费澜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屏幕上又显示胜利,费澜放下手机,顺便把叶令蔚的手机也拿走,叶令蔚不解的看向费澜,费澜伸手捏了捏叶令蔚的脸,“你怕不怕?”
叶令蔚哼了一身,“我是那种矫情的人吗?”
“但你前两天还抱着我说害怕......”
叶令蔚眯起眼睛,看了费澜一会儿,转而慢悠悠的靠在了沙发上,听起来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费澜,要是我手术成功,你管不了我了怎么办?”
费澜淡淡的,“什么意思?”
“我身体好了,就要把所有想要做的事情都去做一遍。”叶令蔚眼睛亮起来,那个他一直读到大学的世界,好像已经成为了完完全全的过去,他逐渐习惯了自己这幅病恹恹的身体,忘记跑起来风是什么味道。
费澜心里有些闷,他伸手揉了揉叶令蔚的手指,“然后呢?”
“然后啊,”叶令蔚笑起来,一派天真无邪,“然后你不让我做的事情我都要去做。”
费澜听完后好笑的看着叶令蔚问道,“我不让你做什么了?”
“我要跟高临浩去喝酒。”
“想跳伞。”
“潜水。”
“滑雪。”
费澜的笑一点点,一点点地隐没了起来,的确,这些都是他曾经不让叶令蔚做的事情。
不过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是很乐意看见叶令蔚去做这些挑战人类极限的事情,就算是健康的人,在进行这一类极限运动的时候,机体各器官也会立马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紧绷状态,要不怎么说是极限运动呢?
“你试试看,”费澜笑得很冷淡,“看高临浩敢不敢答应你。”
他们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叶令蔚撑在地面,趴到费澜肩上,仰脸看着他的耳垂,“那你陪我?”
费澜微微垂眼,“不去。”
“不行,”叶令蔚接话接得飞快,还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语气,“那我手术的意义在哪里?”
又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费澜看着他柔软流畅的轮廓线,说道,“为了活久一点。”
叶令蔚扭头看着费澜,眉眼扬起,“那不去也行,你亲我一下。”
“这么好说话?”费澜挺意外的。
费澜刚说完,叶令蔚就扑过来直接跨坐在费澜身上,按住费澜肩膀,胡乱啃了过去。
“你废话好多。”边啃还边有心情抱怨。
“不是这样亲的。”费澜一只手揽住叶令蔚的腰,一只手轻轻推开叶令蔚,而后捏住叶令蔚的下巴,侧头吻了上去,唇齿间语气缠绵,“我教你,下次自己来。”
费澜的语气温柔像是在对待一只刚刚睁眼的奶猫,但他宛如骤雨般的吻却几乎让叶令蔚招架不住,叶令蔚腰软下来,靠费澜掌住才堪堪稳住没能从费澜身上滑下来。
眼尾被生理性的泪水洇红了一小片,像不知道从哪里落下的绯色桃花,水渍从唇角无声留下,温热的唇瓣又辗转到了已经十分脆弱和委屈的眼尾。
溢出来的泪水被舔干净,舌尖将睫毛舔的湿漉漉的,叶令蔚嘤咛一声,缩着脖子想要躲开。
“痒。”他声音沙哑,也算是隐晦的求饶。
“嘘,安静。”费澜捏着下巴将人捉了回来,叶令蔚仰着脸,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在快要隐没在头发里之前,被温热的舌尖温柔又细密的舔了干净。
费澜眼底一片如烟如雾的朦胧,他漫不经心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叶令蔚看见他喉结滚动和吞咽的声音,指尖抖了一下。
掐着手心,叶令蔚不服输的抬头一口咬在了费澜的喉结上,齿间立马充斥了费澜身上时常带有的极淡的红酒味道,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到底是什么红酒,费澜就以极快的速度俯身吻住了叶令蔚。
“休息够了?”他蹭着叶令蔚的唇瓣,“休息好了我们继续。”
没有给叶令蔚回答的机会,舌尖挤进去,捣了个天翻地覆,叶令蔚全身心的缴械投降。
走廊里里的暖气很足,烧得人浑身发烫。
叶绚趴在门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敞开衣领,杵着拐杖,“反正我不同意。”
叶岑跟没听见似的,叶绚现在说的就死废话。
其实他俩在不在场,叶令蔚甚至都不会在意,只要费澜在就行了。
叶绚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气愤到伤心,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眼睛慢慢亮起来,看向叶岑,“你觉得,我向学校举报他们早恋怎么样?”
叶岑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一道裂痕,他皱眉看着叶绚,似乎是在怀疑他出车祸撞坏的其实不是腿而是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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