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愿意上车,为什么我刚才开车过来的时候你不跑。”齐臻歪头问他。
李琰好像思考了一下,然后讲:“我怕你撞我。”
齐臻被他的逻辑说服,终于明白了一些陆溓宁为何这么多年执着于李琰。
因为李琰这个人,表面看起来非常普通又容易掌控和摧毁。但其实他是那种被人踹了一脚,直接站起来连身上的灰都不拍拍就继续往前走了的人,他永远固守着自己的逻辑和道路。
他很不容易被人留下痕迹。
而对陆溓宁而言,这种“不容易”会更像是一种时不时冒出来的软刺一般,越不容易,他就会越想做到。
坐在车里的李琰跟齐臻之间有大约一个抱枕的距离。
司机在前面心惊胆战的开车,不时从后车镜里看向自家老板那被白纱布简单处理了一下的脑袋,很是担心伤口再流出血来。
“这已经迟到太多了。”李琰又再次提醒齐臻说过的话:“你说过的可以推在你身上吧。”
齐臻很利索的回答:“是的,你当然可以推到我身上。”
司机车开得很快,但是还算稳当,李琰猜他是着急把他送走再去送齐臻去医院。
李琰视线在一次飘过齐臻那被自己打破的脑袋,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觉得是齐臻先找的事。
可是现在是齐臻受伤了,他什么事也没有。
虽然齐臻表现着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头上被酒瓶砸破跟手上被割了个小口一个样的感觉。
但好像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这样觉得。
于是李琰下车时候还有点不放心,他眼睛望着齐臻,这次这次声音稍微低了点:“你能不跟陆溓宁讲今天发生的事吗?”他强调着讲:“不止是回来晚了的这件事。”他的目光停留在齐臻的头上。
齐臻了然得点点头:“我才不是那样爱告状的人。”他又朝李琰笑笑:“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忍我很久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裹得纱布。
李琰的回答是利落的甩上了车门。
李琰进屋的时候,管家包括家里的佣人都在客厅,院里的灯都亮着。
管家看见他回来,立马去打了电话,应该是让出去找的人回来。
李琰回到楼上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管家就进来了。
“受伤了吗?”管家问道。
李琰躺得板正,睁着大眼,否认道:“没有。”
然后管家就递给了他手机,李琰接过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陆溓宁。
他听见陆溓宁的声音,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手握着手机听他讲话。
陆溓宁似乎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先是骂了李琰一顿,李琰辩驳着说:“是他非要拉我上车。”
“可是你们竟然还动了手!”陆溓宁语气不善,似乎极度不悦。
李琰心里又把齐臻骂了千百遍,这人刚答应他的话果真信不得。
“受伤了没有?”陆溓宁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
李琰也皱着眉,很努力得解释:“可是是他先动的手。”
陆溓宁沉默着不讲话。
这样的一言不发让李琰很是忐忑不安,甚至隔着电话他都有些透不过气来,觉得气压有些低。
他最后妥协一样的语气:“好吧,他是受了伤,他被我砸破了脑袋。”
陆溓宁这个时候突然猛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李琰失踪就积压着的怒气一下被点爆了:“我他妈问的是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琰抿紧了嘴,小声回答不知怎么又被惹火的陆溓宁:“我没有……”
陆溓宁那边却像是气极,啪嗒一下挂断了电话。
李琰呆愣得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隔了不到三秒那边就又打了进来。
“把手机给管家!”
李琰忙不迭把手机递给站在一旁一直都未出去的管家,神态像是在丢一枚即将燃爆的炸弹。
管家在那听电话,不知道陆溓宁在吩咐什么,管家不断回应着:“嗯。”
等电话挂掉以后,管家跟李琰说,要让他起来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李琰躲在薄毯下又重复着说:“没有。”
但是管家还是站在那里盯着李琰。
他最后终于把藏在薄毯下的手伸了出来,上面有几处被碎爆开的玻璃划破的地方。
管家拿来医药箱,给李琰的手涂药,处理了一下。
然后又拿出来刚才那个手机,拍了两张图,当着李琰的面给陆溓宁发了过去。
第70章
不对,不太对劲。
齐臻在车里望着车门的把手上的血迹,眨了一下眼睛,以为是自己额头上又溢出来血流了下来,粘在了睫毛上。
直到他凑近了,用手摸了一下,才确定真的是车把手上的。
而李琰刚才是从这边开开车门下去的。
他受伤了。
齐臻脑海里浮现出来这句话,他的脸上笑容消失,逐渐沉静下来。
不止是这一点不对劲,从齐臻第一次见到李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他跟以前那些往陆溓宁身上贴的莺莺燕燕不一样。
颜色不够艳丽,不够生动有趣,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跟陆溓宁在一起,像一只高贵骄矜的大猫嘴里衔着的一只灰雀,明明一使劲就能咬死了,偏偏这么扑腾着,从嘴里扑棱下来,沾了一身的口水,愣是不见有印。
所以齐臻就想,怎么能够毁掉呢?
他去动手毁掉李琰不行,陆安凌去动李琰也不行,这都不能让陆溓宁真正的打消对李琰的兴趣,所以要怎么办呢?
齐臻在午夜时清醒,对了,要让陆溓宁自己亲手毁掉李琰,要让他自己把事情弄得不可挽回,要李琰一辈子都恨陆溓宁。
一个从小到大不知道道歉怎么写的永远倨傲盛气凌人的陆溓宁。
还有被陆溓宁亲手碾碎的,憎恨陆溓宁的李琰。
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
齐臻在心里这样默念了两声,停顿了数秒,眼睛又扫过车门把手上那,一点点轻微的血迹。
他突然出声:“送我去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刚才还吊儿郎当完全不把自己头上的伤当回事的人这会儿神色收敛,再无嬉笑之色。
齐臻又补充道:“把住院也安排上。”
司机也觉得自己老板这一阵一阵的,是有点病情加重的样子。
陆溓宁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脸上有些疲色,但是依旧盖不住那出色的五官。
李琰能听到他在浴室里洗澡,然后出来,越来越近走到床边。
他把被子掀开,却没有躺进来,碰了碰李琰的手,像是看了看,又把被子盖上了,之后又伸手摸了摸李琰留了疤的眼皮。
大约过了有十多分钟,响起来了脚步声,还有一声很轻的关门声。
竟然就这样出去了。
李琰闭着眼睛,他以为陆溓宁要出差至少一周,谁知道竟然这么早就回来,是赶着回来教训自己吗。
这样想来,陆溓宁的生活似乎是从某一个节点变得特别枯燥并且有迹可循。
每天都努力工作,然后回来跟李琰讲话,问李琰白天去哪里了,吃了什么。
跟李琰吵架,然后教训李琰,再自己好。
李琰还没事会去养养花,攒钱吃完牛肉拉面,但是陆溓宁好像没有一点儿别的生活。
以前还会跟宋阮约约会,不知道现在还约不约了。
李琰撇撇嘴,从床上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半。
齐臻并不觉得这是个看望病人的好时间,陆溓宁应该在阳光明媚的十点钟来看望他,最好再带点鲜花水果篮。
不需要太贵重,心意到了就好。
而不是像现在,窗外天色已经不够明亮,而陆溓宁的脸色阴沉,站在他的病床边上,活像是觉得还不够,想要再添上一拳。
齐臻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虚弱得跟陆溓宁笑着打招呼:“刚回来就这么着急赶着来看我,阿宁,你这样我真的很感动。”
陆溓宁看他一副想要粉饰太平的模样心里有些烦躁,但是齐臻足够会演,这么副病弱样来,陆溓宁脸色微变,最终他揉了揉眉心,跟齐臻说道:“你再这样,我们以后兄弟都没法做。”
齐臻脸色一僵,突得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笑得呛出来眼泪都能。
“阿宁,你不要这样不讲道理,是我先拉他走的没错,可是是他用酒瓶砸了我的头,现在躺在医院的人是我。”齐臻眼泪汪汪:“你不能这样偏心。”
“你知道我不讲道理还要这样做?”陆溓宁脸色冷静:“我给你很多次机会了。”
“他跟你动手,难道不是因为你先碰他!?”
“我碰他又怎么样!?以前又不是……”齐臻话说到一半,陆溓宁就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按到了病床头。
陆溓宁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跟齐臻动手的冲动,他目光冷冷得盯着齐臻:“差不多就行了,别真的惹火我。”
“你真把我当兄弟?陆安凌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站他那边?”陆溓宁冷笑一声:“我刚跟宋阮悔婚,你就去找李琰?”
“你怎么知道我找李琰就单只是为了宋阮。”齐臻直视着陆溓宁,眼里没有半点儿害怕的意思。
但是陆溓宁今天好像就是只是来找他算账的,他松手甩开齐臻,脸上很是不耐:“齐臻,收起来你那一套,这对我没用,当年李琰那一夜三百万那事,连带着陆安凌,我不管你有没有插手,或者说到底是插了几手,但是连算上这一次,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齐臻神色也微变,陆溓宁到底不是傻子,他当时被气昏了头,到后来总会慢慢想明白。
李琰着急用钱这么久,怎么刚一辞职这边就刚好有人给他介绍一夜三百万的买卖。
“他自己自愿选的,也要算在我头上?你都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有多感激我!”齐臻扯着嘴角望着陆溓宁,就像是在告诉他,瞧瞧这就是李琰,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为钱出卖尊严出卖身体的人。
这一拳到底还是砸到了齐臻脸上,他的话太踩陆溓宁痛脚,他恼怒得看着齐臻:“如果不是他自己选的,是你逼迫的,你以为我他妈会到现在才找你算账!?”
他放轻了一点儿声音:“他本来选我的,他找我借过钱的,但是我没能拿出来,然后你出现了,你告诉他可以出去卖!一夜三百万,刚好什么都解决了,我操你妈的。”
话讲到这一步,齐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双方撕破脸皮一样,他也惹出来火来:“所以现在是都要算到我的头上,好减轻你的负罪感,你跟李琰走到今日,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让你关的他,我给他推进去的针,我带人去砸了秦六的店……”
“闭嘴!”陆溓宁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听齐臻讲这一桩桩一件件,他怎么可能能把这些帐全算在齐臻头上。
那明明是他自己,他自己亲手一步步碾碎了李琰。
齐臻被陆溓宁这没留劲的一拳砸到脸上,半张脸都麻了,后知后觉才觉出疼,他咧咧嘴,尝到嘴里一股血腥味。
真成,真够可以的。
从小一起长大,以前陆溓宁碰过的他去要,陆溓宁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偏偏到这个李琰,什么都变了。
齐臻用舌头顶了顶口腔,他怀着恶意看难得露出狼狈像的陆溓宁,他语气平静得开口:“他本来从头到尾对你就没有真心可言,你对他做这些,又怎么能算是错呢,这难道不是他应得得惩罚吗?”
还不够,还不够。
齐臻满脸遗憾像是真为陆溓宁难过,他继续说着:“阿宁,我真替你不值。”
第71章
陆溓宁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齐臻为什么会说出这类“值不值”之类的话。
就好像是他为了李琰付出了多少然后被辜负了一样。
他恨李琰,李琰也恨他。
一个心术不正的李琰憎恨一个手段残忍的陆溓宁,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扯上“值不值”呢。
恨一个人不计手段折磨他,当然不需要考虑值不值了。
周末的晚上陆溓宁要带李琰外出,李琰不是很想跟他一起,主要还是上次陆溓宁带他出去参加宴会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不是很愉快的记忆。
但是他的意愿陆溓宁从不顾忌。
这可以说是一场足够诡异的饭局,但是可能都碍于发起者是陆溓宁,没有人敢驳他的面子,所以这几位都来了。
坐在陆溓宁左手边的宋阮,右手边的李琰,对面的顾宸,斜对面纱布刚拆了的齐臻,还有郑峙,加上林裎。
估计除了陆溓宁自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家要聚在一起吃这样一场饭。
饭桌上除了齐臻说几句不着调的话,跟郑峙你来我往着,宋阮从开始就神情低落,但是还是不时抬起来眼皮瞅陆溓宁一两眼,但是陆溓宁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顾宸已经很久没见过陆溓宁和李琰了,他望着李琰,当时多少听说了一些他跟陆溓宁的事情,但是事情后来演变成那个程度,也是他没想到的。
齐臻包括郑峙,林裎这些人都是后来通过陆溓宁把人带过来才知道的李琰,但是顾宸不一样,他是最开始把李琰领到陆溓宁身边的人,他见过他们俩最开始相处的模样。
所以他现在看见这样的李琰,心里才会觉得很惊讶。
他不知道陆溓宁到底做了什么,用了什么方法才会让李琰似乎完全定格在五六年前的那个时候。
他看起来完全没变化。
但是一个人不应该过了五年多了,整个人的状态却跟五年前一样,没有时间走过的痕迹。
与之相应的是陆溓宁,他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长居上位者的位置的原因,他周身气质凌厉更胜从前,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不肯让人在他脸上窥见他半点儿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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