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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额头青筋横竖，对柯少嗔吼道：“杀了那种畜生有什么不对！他们是怪物，是人类的敌人！我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理当保护我的子民！而妖怪，他们不是，他们是敌人，是应该被剿灭殆尽的恶魔！！”
“你身后那个人也是吗？”柯少嗔漠然道：“你说的恶魔，可是几年来，亲眼看着你不断残害他的同胞，也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不断保护你的人。一边听着妖怪们‘背叛者’的辱骂，也要保护你这个人类，回过头来又要被你因为区区的‘身份’而抛弃。做出这种事情的你，才是真正的恶魔吧。”
管仲神色复杂了一瞬，不敢去看旁边的秘书，冲柯少嗔喊道：“既然你说你是人类，难道你还要站在妖怪那边，去对付我们吗？你做这种事，对得起人类吗？！”
柯景阳看两人说得激动，不知道这场谈话要进行多久，想了想，把放在旁边的书包拿了过来，取出作业本和笔，利用时间，低头写了起来。
柯少嗔冷笑一声，道：“在我眼里，人类也好要怪也好，都是一样的，没必要偏向于谁。”
管仲：“那妖怪杀害我儿子，杀害了那么多人的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吗！”
“人类也伤害了妖怪。”柯少嗔看向管仲的眼神很危险：“别说你不知道萧骋他们私底下对妖怪们做了些什么，你一概不知道。管仲，当初我因为你能力好，有担当，所以选择了你来管理这个国家。你办事的确很尽力，所以你私底下干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今后利用自己的权力，单方面的欺压妖怪，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
柯景阳听到这句话，耳朵竖起来，对柯少嗔说：“爸爸，我们不能在这里生活了吗？”
柯少嗔低头看了一眼柯少嗔，说：“写你作业去。”
柯景阳委屈巴巴：“哦……”
诶，为什么今天是柯少嗔来接他回家呢，运气不好被老师逮到，一口气说了好多告状的话，害他现在不得不把几天没写的作业全都一口气补回来。
管仲嘲讽：“你这话听上去就好像还会让我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一样。”
“实际上你的替补我已经找好了。那是一个优秀的家伙，能力卓越不说，关键是重情重义，即便是妖怪也能一视同仁，不会故意偏颇。”柯少嗔道：“只是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对做错事的人，总是会给他第二次的机会。有的人通过了考验，我会给他更好的未来。有的人无视了我的警告，我就会将他打入谷底，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管仲：“是你在档案里抹去的那个人，和萧骋吧。”
柯少嗔笑笑：“你倒是聪明。”
管仲看了一眼坐在柯少嗔旁边，抓着笔埋头郁闷解决作业的少年，说：“妖怪也玩过家家游戏吗。”
柯少嗔：“妖怪难道不是妖怪他妈生下来的吗？当然也有他们的家庭关系。”
管仲肩膀耷拉下来，低着头，沉默。
柯少嗔：“其实你一直在庆幸吧，当初杀害你儿子的不是人类，而是不受法律约束的妖怪，这样你就可以尽情的复仇了。”
管仲身体微微一颤，拳头捏紧，似乎内心正在奋力挣扎。
“如果害死你儿子的是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不由分说的排斥妖怪吗，你只是在迁怒而已。”柯少嗔道：“妖怪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和管易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你，不是比谁都要清楚这点吗。”
管仲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双目紧紧闭着，好像在抗拒着什么。
秘书担忧的看着管仲，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再进一步的刺激对方，只能忍耐着站在原地，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一想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类，再也不能帮助到他，他就觉得心脏都要撕裂了。
妖怪一向是忠心耿耿，固执而又单纯的。
在几年前，管仲救下了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他时，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竭尽所能地去报恩，为此他什么事都愿意做，甚至不惜这条被管仲救下的性命也是如此。
但现在，管仲却不想再与他相处了。
他已经没办法再和管仲回到从前了。
他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目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当初，妖怪害死的不是管仲的儿子，而是他就好了。这样他在意的人类，就不会因此而难过那么多年，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感到痛苦。
柯少嗔又道：“人类可以和动物共同生活，是因为动物只能站在人类的底下，以宠物或者食物等次等的身份活着，但妖怪不一样，他们有智慧，除了身体构不同以外，其余地方与人类没有任何的区别！所以人类如果想要与妖怪共同生活，必须要将妖怪当做与自己平等的生物对待才行。利用、歧视、差别待遇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允许！不巧的是，我有那个能力来左右这个世界，让他不得不按照我想要的方向去前进，阻碍我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留手，哪怕是你管仲也一样。”
管仲不说话，似乎是已经认命了。但他认命，秘书却坚决不肯妥协，站出来挡在管仲身前，张开手向柯少嗔红着眼，哽咽却又毅然的说道：“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柯少嗔道：“即便你身后的那人已经决定抛弃你了，你也要护着他吗？他可是人类哦，和留着妖怪血的你不同，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即便他抛弃我了，我也不可能抛弃他。”秘书说：“这是我早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人类也好，妖怪也好，只要他还是他，对我来说就够了！”
管仲身体一震，在秘书看不见的身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柯少嗔道：“是吗，所以你才一次又一次拒绝我的邀请，非要在他手下做事……既然你到这时候了还是不听劝，那也别怪我不给你最后的机会了。”
他站起身，用道术轻而易举控制住了秘书的行动，将他的手脚狠狠压在地面，除了头颅以外所有部位都动弹不得，然后走到管仲面前，拿起他的手，往他的手心上塞了一把小刀，说：“管仲，想活吗？”
管仲默默看着柯少嗔。
柯少嗔手臂向下，指着秘书：“那就杀了他，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这话一出，管仲和秘书都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目光注视着他。
柯少嗔道：“放心吧，他现在动不了，随便一个三岁小孩都能够轻易杀死他。而且他既然接二连三的让我困扰，我也不会再将他当做我要保护的对象了，不如说我更想看着他死在你手下时候，那痛苦绝望的样子，想来会是一幅有趣的画面吧。”
管仲双目赤红，捏着小刀，那眼神仇恨的就好像要对柯少嗔动手了一样。
柯少嗔说：“时间到了你还不动手的话，那我就杀了你之后，再杀了他。”
秘书一听，顿时急了：“柯少嗔！你出尔反尔，你算什么东西！”
柯少嗔道：“要死的家伙就给我闭嘴。”
管仲看着向来斯文得体，温柔又体贴的秘书，那个他熟悉的人，那个得力的手下，就这么躺在地上，任人宰割。即便知道他妖怪的身份，心中也无法控制的冒出心疼和怜惜来，恨不得伸出手将他扶起，打理好他狼狈的模样，将他保护在身后。
柯少嗔说：“还不动手吗？那我只好把你在这个地方解决了。”
秘书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局面了，双目流着泪，脑袋重重垂了垂地面，发出哐哐的巨响，喉咙间发出愤怒而又绝望的嘶鸣。他哭泣着对管仲哀求道：“杀了我，杀了我吧……”
管仲掌心一紧，看向秘书。
“杀了我吧，求您了……”秘书哭着说：“我是妖怪，我骗了您，利用您的信赖一直厚颜无耻的跟在您身边……我有罪，我早就应该死了……求您杀了我，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管仲手掌却是一松，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法承受的捂住脸，崩溃的说：“为什么……”
秘书呜咽哭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柯少嗔弯腰，捡起地上插着的小刀，道：“怎么，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舍不得下手了吗？那那些因为你而枉死的妖怪们怎么办，仅仅只是因为不认识你，所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说到底到底要不要向妖怪们复仇，不全是全凭你一个人的主观来决定的吗。管仲，你真的觉得妖怪该死，是因为他们会危害人类安全吗？”
“…………”
“……”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管仲抬起那张已经疲惫不堪的脸，对柯少嗔哑声说：“是，你说的对，我只是在公报私仇，故意不去面对现实罢了。”
柯少嗔勾起嘴角，看上去很满意管仲的诚实。又说：“有过一个孩子的你肯定能明白吧，就算他再怎么调皮，不听话，让自己生气，但无论如何都想要去保护他，那种情绪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所以因为妖怪而失去了独生子的你会想要复仇，这种心情我十分能够理解。可是已经足够了吧，因为你儿子一个人，牺牲了那么多妖怪的性命，现在还牵连了你身边的人，并将毁灭带到了自己的身上……就算你儿子看到这一幕，也绝对不会笑着感谢你，只会难过地看着你现在的样子而流泪。怎么样，是时候转换想法，去作出改变了。”
管仲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来，看着柯少嗔，声音沙哑道：“……虽然难，但我会努力的。”
柯少嗔笑了起来，右手打了个响指，将束缚自秘书身上的枷锁解开，拍了拍管仲的肩膀，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然后侧头看了一眼仍愤愤不平的秘书，道：“有他在你身边的话。”
管仲时候：“我会让他继续当我秘书的。”
秘书眼前一亮，惊喜的看着管仲。
柯少嗔道：“既然你和我做了约定，那我就相信你。”
管仲：“你不是说，只有和你平等的存在，才能和你做约定吗。”
柯少嗔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但是，我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与妖怪，都视作平等的存在啊。我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管仲哑然。
所以，几天前，秘书和柯少嗔的那个“不要伤害管仲”的约定，柯少嗔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毁约的打算吗。
真是从头到尾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细细想起来，好像柯少嗔还说过“坐上这个位置之后，还要利用职权来欺压妖怪吗”这样的话吧，难道他这次过来，单纯只是担心萧骋离开后，再也没有牵制的他会因此暴走失控，对这个国家里的妖怪下手，所以提前过来给他打预防针吗。
想着想着，除了无语以外，更多的却是不知从何而起的笑意，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这种“愚弄”，好像也不坏。
至少，柯少嗔并不打算换下他这个“棋子”，而且也比他还要更重视这个国家的安宁。甚至还拍醒了误入歧途的他，点醒了他长久以来，一直忽视了的，珍贵的事物。
柯少嗔走后，办公室再次陷入了让人窒息的安静。秘书忍受不了内心的压力，又一次跪了下来，和管仲沉痛道歉：“对不起，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解释才好。我做错了，但我并不后悔，只有身为妖怪，我才能够留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全，虽然是不祥的力量，但请您不要拒绝……”
管仲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去扶秘书。秘书不敢拒绝管仲的动作，只好勉强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缩小身子，丝毫看不出他往日与众多高官显贵、精英人才高谈阔论，高雅凛然的模样。就像一个害怕大人责怪的，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秘密暴露之后，胆颤着等待惩罚的降临。
管仲越看，越觉得心软。回忆过去和秘书认识后的几年时间，对方一直都是关心他，将他的一切放在首位，爱戴他，尊敬他，保护他。付出了那么多，却从来不想他索要任何的回报，那双仰慕的眼神不可能作假，他真的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而已。
秘书看管仲不说话，心中酸涩更浓，他道：“我和那个柯少嗔并无太多往来，想要在您身边帮助您，也全是我个人的意志。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您，求您相信我……”
管仲看着秘书，轻声道：“别哭了。”
秘书一怔，忙用手去抹脸上的水渍，道：“对不起，我怎么哭了，对不起……”
管仲伸出手，指尖轻轻勾去秘书眼角不断涌出的泪花。看着对方那诧异的目光，管仲道：“是我对不起你。明明说着不管如何，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仅仅因为你的身份，就想着要抛弃你，是我做错了，所以，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可是！”
管仲摇了摇头：“现在仔细想起来，疑点的确太多了。为什么我身边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怪异现象，你又为什么总是会受伤，或者突然请假……起初以为你粗心大意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又或者压力太大，想要休息，但其实都是你为了保护我，所以替我受的伤、承受的麻烦吧。”
秘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是小事……”
管仲道：“你说你不是柯少嗔派过来保护我的，那为什么你愿意为我做这么多。”
秘书：“几年前，您在街边救了一只鹰……”
管仲惊讶：“难道……”
秘书点头：“伤口痊愈、被您放生之后，我其实一直都跟在您身边看着您……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当面和您说一声谢谢，所以努力变成人类，学习如何在人间生存。身份证明都是柯少嗔帮我办的，也是他找人送我到您身边……但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他的，他也没有要求过我什么。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
管仲说：“你误会他了。”
秘书点头：“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种事，我看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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