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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远回忆，当时爬不起来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摔懵了，一个是觉得太丢脸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下面的发令枪响，加油声和选手的步伐一齐爆发，整个体育场沸腾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着赛场上箭一般的身影。
终点线被冲过，这次没有人像一年前的陆思远一样摔倒。
“这一届跑得没有上一届快。”单丹撇了撇嘴：“比思远去年跑得慢多了。”
陆思远不想在让自己丢脸的回忆上继续，闭嘴不接话。
温成杰：“这才第一组，得跑完三组才知道谁第一。”
“就算三组跑完我也觉得他们没有思远去年快，要不是最后摔了，第一就是我们班的了。”单丹叹气：“你说你当时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就摔了。”
陆思远抿紧了嘴，他当时什么都没想，但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想，所以才摔了。
可这些话不能说出口，他只能干巴巴回答：“忘了。”
“不过去年幸好温少爷在终点线，要不都没人送你去医务室。”单丹道。
陆思远应了一声，不敢看身边人的脸，只盯着现在正热闹的终点线，看着和同学抱在一起庆祝的高一学生。
去年他摔得惨烈，倒在地上就不动了，卢荣和吕雯都不在，好一会都没有人过来扶。陆思远正准备自己爬起来，就感觉到有人过来先把校服盖在自己头上，然后把自己抱扶了起来。
明明自己当时都没和温成杰说过几句话，这个人就过来帮忙，陆思远想着过去的事，忍不住问：“当时你是在等检录吗？”
“高一我是裁判组，在旁边带人检录。”温成杰也在回忆去年的时候，心想去年还能背一路，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一下。
“你怎么想起用校服盖我头的？”陆思远看他。
温成杰一愣，回忆了一下，小声说：“我以为你在哭。”
倒在跑道上的男生，脸朝下黑发散乱，露在外面的白色手臂同红色的跑道对比鲜明，温成杰过去的时候才听说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没有人来扶他，他自己倒在地上也没动。温成杰第一反应就是他在哭。
可是等他脱下校服给人披上，把人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同学没有哭，只是脸特别红，一脸的羞愤，要哭不哭的样子。
比哭了还可怜。
温成杰想着自己当时把人背起来的时候，陆思远都不肯搂自己脖子，还是自己说了才单手搂住，另外一只手死死捏住披在头顶的校服，不让旁边的人看到自己。
实在是太可爱了，温少爷心想，就连那句小声的谢谢也是可爱到要命。
他记忆翻飞，陆思远却有点不开心，他皱着眉问：“我什么时候哭了？”
虽然他当时觉得很丢脸，但是仅限于丢脸，根本一颗眼泪都没掉，倒是腿因为摔倒流了不少血。
“没哭没哭，是我弄错以为你哭了。”温成杰连忙纠正自己的说法。
陆思远看他：“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哭？”
“我看你趴在地上不动。”温成杰想了想也就是扶起来的那一眼，就成了自己忍不住注意陆思远的开始。
主要是他心里觉得没有看到陆思远哭实在遗憾，总想逮着机会看这位摔倒同学掉几滴眼泪。
就这么不时看上两眼，看来看去就上了心，再看上一阵就丢了心，控制不住地偷偷观察陆思远的点点滴滴。
“我那是因为摔懵了！”陆思远咬牙切齿，脸都红了一片，一字一顿纠正温成杰的看法：“我没有哭，是因为摔懵了一下爬不起来。”
单丹噗嗤一声笑了：“虽然我当时不在，但是我觉得你哭了，小时候你磕一下都要掉金豆豆，摔一跤肯定哭了。”
陆思远：“没哭！”
“我作证，的确没哭。”温成杰扼腕，心想当时怎么陆思远就没哭呢，怎么单铁蛋就能看到陆思远哭的样子，自己就没看到呢？
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啊。
一百米的三组比完，陆思远还在因为一年前的摔倒耿耿于怀，一句话都不同单丹和温成杰说，任凭他们两个怎么搭话都不理。
单丹：“我寻思你怎么脾气这么大呢？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也不知道改。”
陆思远不理他。
温成杰觉得好笑，又伸手递了两个蒟蒻果冻过去示好：“尝尝这个，好吃。”
“我当时没哭。”陆思远再次解释。
温成杰忍不住笑了一声：“知道了，你没哭。”
广播里传来提醒高二四百米检录的声音，陆思远撕果冻纸的动作一顿，看向温成杰发现他已经起身开始脱外面的校服。
秋天阳光虽然温暖，但是有风，吹久了依旧觉得身上凉。陆思远叫住温成杰：“你现在别脱，等待会检录完要上场再脱，小心吹冷风久了肌肉僵硬抽筋。”
温成杰的动作一顿：“可是待会脱衣服没地方放，我不想和别人的混在一起。”
陆思远看单丹：“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广播里又开始提醒高二男子跳远选手开始检录。
单丹伸手一指：“听到了没，我也要去检录，没工夫帮少爷拿校服当小厮。”
温成杰继续脱自己的衣服，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骤然抬头看向陆思远，眼睛里快要放出光来：“要不你跟我一起下去吧，帮忙拿下校服和水。”
再顺便去终点线接我，让我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合情合理地抱你一下。
陆思远抿了抿嘴，点头说了好，拿出广播稿站起身，同两个检录选手往下走。温成杰贼心不死，盯着陆思远手上的广播稿问：“真不给我看看？”
陆思远冷漠地将广播稿交给李家庆，用行动告诉温成杰想都不要想。
李家庆凑够了最后一篇广播稿，连忙送到主席台去。陆思远也借助温少爷的人脉关系，顺利进了检录草坪，同温成杰站在一起，陪他检录。
温成杰做着热身活动，突然问：“觉得我能拿第几？”
“第一。”陆思远想都不想，因为上一辈子温成杰就拿了第一，穿着骚粉色运动裤独领风骚，想不看见他都难。
温成杰一笑，站起来跳了跳。
“好，听你的，那我就拿第一。”
第40章
为了拿第一，温成杰提前将自己的对手们分析了个透彻。杂鱼们放在一边不讨论，他最强劲的对手就是学校田径队的两个同学。
但幸好他们不是专训四百米，不然温成杰真实一点盼头也没有，哪里还敢问陆思远自己能拿第几，巴不得陆果果运动会都不要来，这样就看不到自己丢脸的样子。
热身运动做完，老师拿着名单过来带选手去起跑线，温成杰脱下校服递给陆思远：“我要去做准备了。”
“我在终点等你。”陆思远指了指那边正在清场的起点处，“希望你是第一个过线的那个。”
温成杰冲他一笑：“我努力。”
陆思远目送他走远，骚粉色的运动裤在风中翻动，身旁的女生都在小声议论温少爷今天好像又帅了点。
悄悄讨论的声音和脸红的视线纠缠在一起，追逐着温成杰的身影。陆思远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将怀里的校服又抱紧了一点，努力吸取那点还残存着的体温。
和上辈子不一样，他没有在运动会上和温成杰坐在一起吃零食，没有陪他一起检录，也没有站在终点线等他。
原本两条平行线偏离了轨道，从来都只隐藏在人群中多看那个人一眼的自己，正在慢慢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陆思远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他掐着手心想起时间已经很久没有重来过，刚开学时候的兵荒马乱像是一场梦而已。
但现在的一切更像一场梦，像一场马上就会醒的美梦。
他抱着校服站在跑道边，等着已经站在起跑线上的温成杰经过自己身边，然后再目送他跑向终点，看着所有的光都披在他身上为他加冕。
“各就各位！预备！”
广播里传来裁判的声音，温成杰全身都绷紧，只等一声发令枪响冲出起跑线。高二年级所在的观众台上沸腾起来，大力为班上的同学加油呼喊。
李家庆从来都要争第一，丧心病狂借来了音响话筒摆在前面，用着自己的公鸭嗓呼喊温少爷的名字，加油之声直接破音，惹来众多异样眼光。
陆思远：……
他心里原本的那点缱绻的少年心思，都在班长破音的公鸭嗓里灰飞烟灭，就连温成杰经过身边的时候，也没挤出个笑来。
“加油。”陆思远跟着温成杰跑了几步，立刻转身走向终点线。
四百米只一组不分跑道，温少爷和田径队另外两个人粘得很近，他听不到丢人的破音加油声，耳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越跑越快，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眼睛看着前面，离终点线还有一百米，他已经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陆思远。
抱着校服的少年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一只手上还拿着一瓶水，他的视线只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温成杰突然获得莫大的鼓舞，骤然提速，视线越来越晃，喉咙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眼里的陆思远越来越近，就连那酒窝他也渐渐能看清。
他在笑。
温成杰迈着腿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笔直向着他的终点冲去，伸出手将笑得灿烂的陆思远抱进了怀里。
喘息声弥漫在耳边，带着汗意潮湿的皮肤炙热滚烫，陆思远后退两步才稳住，他眨了眨眼睛才后知后觉回抱住身上的人。
“第一名，厉害了。”陆思远拍拍温成杰的背：“我扶你走几步。”
温成杰不舍地松开人，从他手里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半瓶，这才让陆思远扶着沿跑道走。
呼吸还没有平复，陆思远不想让他张嘴吃风，也不主动搭话。这样的沉默也不尴尬，陆思远觉得自己扶着温成杰的手心有些出汗，刚刚挪开一点，就听见广播里传来主席台播报广播稿的声音。
“天空中最快的鹰也追不上你的脚步，地上最猛的豹是你的追逐，高二四班的温成杰，你是体育场上最快闪电……”
温成杰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一松，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广播里念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刚刚恢复的心跳骤然加速。
“……投稿人：高二四班，陆思远。”
温少爷的心跳停顿了一秒，看着陆思远愣愣问：“我没听错吧，这是你写的广播稿？”
陆思远第一次在温成杰面前脸红了个彻彻底底，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百度上搜了抄的，不是我自己写的。”
“真的？”温成杰有些飘飘然，说话的语气也格外荡漾：“最快的鹰最猛的豹？”
陆思远没说话，红着脸看跑道，觉得自己是最惨的人。
上辈子可没有自己广播稿被念这一茬，怎么好死不死就要拿自己的广播稿，因为自己文采斐然真情实感吗？
陆思远郁闷得不行，阳光照在脸上降不下温，红扑扑的脸勾得温成杰想蹭一蹭亲一亲。
他走过去微微低头：“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厉害啊。”
陆思远不说话，拖着他沿着跑道继续走。
温成杰觉得自己心跳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问陆思远自己跑步的样子是不是跟广播稿里面写的一样帅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温少爷响彻天空。
“温成杰！温少爷！”
两个人站在跑道上同时愣住，紧接着整个体育场盘旋着高二四班用音响喊叫的庆祝声。
“温成杰！高二究极帅比！”
“温少爷第一！”
“今天我是你们家长工！”
温成杰：……
陆思远：……
乱七八糟的喊话混在一起夹杂着笑声，话筒在同学之间传递，陆思远看着温成杰想生气又想笑的纠结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催促他：“快点挥个手，不然他们能一直嚎下去。”
温成杰连忙举手比了个一挥了挥，这才安抚下高二四班燥起来的同学们。
但是也因为这一挥手，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温成杰沿跑道散步的心思也没了，挨着陆思远走不动道的样子也没了，手拉着少奶奶快步疾走出了体育场。
陆思远拿着校服站在一边，看着坐在楼梯上捂着脸的温成杰。
比起陆思远的广播稿，集合全班之力的加油喇叭对温少爷的刺激更大。他从念书开始就受欢迎，送礼物送花送情书，但是怎么也没有过搬个音响过来加油的待遇。
全校都听到了，全校都知道他的外号了。
温成杰捂着脸使劲搓了两下，妄图让别人觉得自己脸是搓红的，但一抬头就瞧见了陆思远带着笑的眼睛，还有盛着小红痣的酒窝。
“你笑我。”温成杰说。
陆思远还在笑：“第一次见别人搬音响来加油，还是温少爷厉害。”
他原本不想笑的，但是看见从来都风轻云淡孔雀开屏的温成杰红着脸拉着自己往前冲，陆思远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
温成杰：“没你广播稿里写得厉害。”
“比广播稿里厉害。”陆思远还在笑：“都拿第一了还不厉害？”
温成杰忍不住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恶狠狠说：“不许再笑了！”他把校服从陆思远的手上抽出来披在身上往前走。
“走，第一给你买冰激凌去。”温成杰被陆思远的笑甜得昏头转向，决定以毒攻毒，吃点甜的让自己清醒清醒。
两个人舔着冰激凌回到观众台的时候，老张正好过来，看见温成杰如同看到惊天大宝贝，从头到脚一顿吹，比陆思远的广播稿还厉害。
温成杰好不容易吃完冰激凌冷静下来的脸眼看又要升温，老张总算放过了他，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加油。
“我真的受不了了。”温成杰对着陆思远小声抱怨：“就拿个第一，怎么这么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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